“娘亲……不会有事吧?”玉棋站在桌前小心问旁边的小竹。娘亲是听他的话才去见新爹爹的,若因此受罚冻了病了岂不是他的痛过,也许娘亲有自己的考量才一直呆在他这儿,偏偏他硬让她去才惹新爹爹生气了。
“她自找的。”气恼回了一句,见玉棋更担心了,小竹马上沉声道,“公子不用担心,泼几桶水罢了,总比拿鞭子抽她好。这法子还斯文些呢。”
他点头,小嘴仍然嘟着,“我以为爹爹说说的……”哪有男子当众处罚妻主的。
“喝……”小竹冷哼一声,没有接话。正君在外面的事迹,他可都听过,难得主子肯要他,他还这么野蛮,竟连男子基本的德行也没有有当众羞辱妻主,若不是知道主子是明白人,他真想去官府告一状,让他抓走游街。轻叹一口气,他自知他们一行人最好别跟官府打交道,也不可能真不顾主子的颜面。
“要么凶,要是哪天欺负公子怎么办?”小栋担忧地皱着眉,生怕玉棋将来吃亏了去。
“这倒不会的。主子是绝不会让公子受一点委屈的。”
“嗯。”玉棋附和地点头,他从没担心过自己,就怕桑琼照顾不好自己。
“小柯,去帮我拿身干净衣服来。”桑琼拖着湿衣服快步跨进屋子,见气氛凝重,她假装不知继续吩咐道,“小栋,帮我倒杯热茶来,可冻死我了。”
“是。”小柯小栋连忙去忙了。
小竹怕她受凉,只得先忍下心里的话,照顾她更衣。等她换好了衣服,小栋端了茶来,她接过茶杯大口饮下,舒服地吸了一口气。“好暖和。”
“现在知道冷了。”小竹没好气地说了句,“你去厨房,让小枝做些暖身汤,大家都喝些,暖不了身也暖心。”
“有劳了。”她像是听不出他话里的不满,仍是笑嘻嘻的。等他走开了,她拉过玉棋的手,“大人之间打闹着玩,你别当真了。”
“是。”玉棋微笑点头,心里并不释怀。娘亲都受凉了还安慰他,他也不能表露着什么让娘亲更担心。
“就知道玉儿最乖,让娘好好抱会儿。”她让他坐到腿上,看他乖巧不作声,就知他其实正担心着。都是她疏忽了,才让玉儿考虑太多,她现在想补救也不知从何做起。
等喝过了热汤,她才放下玉棋,“好了,娘亲现在去隔壁,免得他生气。”
“娘……”他轻轻拉住她,怕她去了又受气,又怕拦下她惹来郯彬更大的火。缓缓松开手,他欠下身,“娘亲慢走。”
“娘亲很快回来的。”她笑着摸着他的头,这个样子她真不好走开,不过不能不去郯彬那儿。
狠狠心她大步朝郯彬那儿去,想快些劝好他回来看玉棋,等进了院子一看到他,便知一下子脱不开身。郯彬还穿着淋过雨的衣服,头发也湿着,坐在厅里吹着风看着外面。见她来了,他不自然地别过头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还不换衣服?”她温和地问,走到他跟前,“我们进里屋吧,这里风大。”
“嗯。”他点头,被她这样一说,他也感受到冷。打了一个寒颤,他缩着肩膀贴着墙走。
“怎么了?”她觉得好笑,扶着他的手臂凑近说:“身子都这么凉了,仔细着凉。”
“我才不会。”他闷闷地说。身上除了她碰着的地方都是凉的,他抿着唇,脑子乱烘烘一会儿是她的好一会儿是她的坏一会儿是他的好一会儿是他的坏……他是不是做错了。
两人进了屋,小杜马上端了热水来,带郯彬到屏风后面换衣服。桑琼无聊地转过头,余光瞟到屏风上印着的郯彬的轮廓,他的身体在她脑中浮现连他含羞的表情也生动起来。唉,她轻声叹气消去脑中的影像。换好衣衫,郯彬红着脸走到她跟前,低着头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我来替你上药。”她好声说。
“不用,不过是小事。”他低声道,把手藏到身后。
“怎么是小事呢,夫君伤着一点在我眼中都是天大的事。”她笑着拉过他的手,心疼盯着他的手心。伤口不深,就磨破点皮渗出点血水来。
被她盯得不好意思,郯彬想抽回手,“真没事。”
“怎么没事。”她轻声怪责道,从小杜那儿接过热毛巾,小心替他洗清伤口。怕伤口进水弄疼他,她轻轻吹着气。
他心头一热,觉得手心痒痒的,快要化了。手指颤了一下,他不知要怎么反应。
“很疼吗?”
“才没有。”他哑着嗓子,不觉红了眼眶。她就算有千般不好,对他却是好的。他就算占着道理,差点伤着她就是不对。“你别对我这么好了。”
“对自己夫君,天经地义。”她笑笑说,知道他在闹别扭呢。
“明明不喜欢我。”他小声嘀咕,又气恼地嘟起嘴。
她假装没听见,亲切地说:“你也喝些热汤,免得着凉了。”
“我不喝。”他负气道,又马上后悔缓和了语气,“我才不会沾点水就生病呢。你,你有那功夫管这些,还不如陪我说说话呢。”
大着胆子说完,他小心抬眼看了她一眼,怕她笑话,马上又气得推她。
“求之不得呢。”她按住他的手,跟他并肩坐到床边。
小杜识趣的退下了,郯彬羞红着脸不敢抬头,被她握着的手烫得他心口疼,他却没力气推开。难得他这么安静,桑琼也不想再激他生气。扶过他的肩,跟他靠着头并肩坐着,她微扬着嘴角,暗想这样也不坏。
心提到嗓子嘴,他跟她靠在一起,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哭。渐渐的心情平静了,意识也飘远了,等他回过神,人已经躺在床上。天色已经暖,外面亮着灯,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他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怎么躺在床上。下意识地看向床边,只有小杜守在那儿。
看到他醒了,小杜问:“正君,要不要用晚饭?”
“她呢?”他小声问,看小杜一迟疑,他就拉过被子蒙着头朝着墙躺着。她就高兴时来哄哄他,并不想要他。
“正君……”小杜唤了一声,知他赌气劝了也没用,连忙去隔壁院请桑琼。
刚才郯彬睡着时,桑琼就先回去看玉棋了。她觉得郯彬有些不对,让小杜好好照顾着,如果醒了身子有什么不适就去请她。小杜不知郯彬的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过心里不舒服比身子不舒服还伤人。桑琼正陪着玉棋弹琴,见他来了,跟玉棋交待了几句就随他去了。出了屋子,她才问起郯彬的情况。
“他怎么了,要不要去请大夫?”
“正君蒙着被子不肯出来,奴才怕他闷出病来才去请主子来。”他小心说。
桑琼看了他一眼,知他是为了郯彬也没有怪罪。郯彬蒙在被子里,头闷得生疼,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也分辨不出是谁,直到桑琼的声音响起,他才知道她来了。
“快出来,别闷坏了。”
他气恼嘟起嘴,不情愿地拉下被子,只露出眼珠子,圆溜溜地盯着她。
“我去陪玉棋练会儿琴。”她笑着拉下被子,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担心。
她的手冰冰的很舒服,他身上发烫,正想冰一下。伸手拉住她的手,他巴巴看着她。
“你先吃点东西,我让人请大夫来替你瞧瞧。”
他摇摇头,眼睛直盯着她,“我不想吃,也不要看大夫。”
“别使性子了。”她笑着说,回头朝小杜使了眼色。
郯彬沉下脸,松开手藏进被子里,负气道:“我就知道你嫌我性子不好。”
“怎么会呢。”
“你不用骗我,我早就知道了。”他委屈地缩进被子里,垂下眼不肯看她。
“我最老实了,若是嫌你,早就说了。可是你过门这些日子,我可曾说过你什么?没有吧。”她笑着拿话哄他。
沉默了一阵子,他懊丧地说,“连娶我也是不情愿的!”
“这又是哪里的话。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她笑了笑,又觉得对不住他。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她好声说:“别想那么多了,日子还长着。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嗯。”他红了眼,按住她的手不舍得松开。他再不跟她发脾气了,一定跟她好好过日子。
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哪里像吓退女子的恶公子,桑琼心想。望着郯彬病中虚弱的模样,她心下不舍,也想跟他好好过日子,关键的一步其实是在她身上,她却偏偏走不出。她现在做事最要人在背后推她一把,她才肯去做,但跟琴儿之外的男子在一起,她怎么都没办法。郯彬若真是野蛮任性的男子,她倒能狠下心来疏远他,可他的率真之处她偏能体会。在世间看过百态,她对他这样的性子反而不讨厌。但也无法爱上,不管他是什么样的性子与容貌,她的心始终放不下琴儿。都说痛了自然会放下,但她宁可痛着苦着,也舍不得放开手承认他的离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fon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