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小皇帝私自出宫的事,柏青免不了斥责一番,不过她出宫去见桑琼的建议,他是同意的。怕路上出什么意外,他派专人暗中保护。
“你去问问栉太后的意思,最好能让他同意。”
“父后何必如何怕他。”小皇帝不满地嘟着嘴,左右打量了一眼,怕让旁人听了去。后悔地垂下头,她小声说:“都是孩儿没用,不能保护父后。”
“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先皇遗诏定下来的辅政人选,你不能太不敬了。”
“也不知母皇怎么想的。”小声抱怨了一句,她懂事地抬起头,“等会儿我会去问安。不管他准不准我出宫,我都要去。”
“放心,栉太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好好跟他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迟疑了一下,小皇帝好奇地问:“因为皇姨母,他到现在还喜欢皇姨母吗,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怕是爱到骨子里了。”他轻叹道,按着她的肩,“这些事你不要多想,将来就会明白了。”
“是。”她乖乖点头,不敢再多问。这是上一代的事,还牵扯到母皇,也只有在父亲这儿,她才敢打听几句。又坐了一会儿,等时候差不多时,她到萧栉那儿请安。
早晚请安,是子女应尽的孝道,皇上是天下的表率,更应该这么做,哪怕心里不情愿,他也得去。其实萧栉也不太想看到她,每次她来,都没什么好脸色。见过礼落了座,两人说不上几句话,小皇帝一般等手上的茶喝了半杯就起身告辞了。今天她来,萧栉倒多看了她一眼。宫中没有什么秘密,她私自出宫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她有自己的父亲管教,也不劳他说什么,只是她去的是桑琼家,让他有几分在意。
“太后,前几天议事时,朕看佟太医对政事颇有见地,有心想向她请教。可惜她不喜呆在宫中,所以朕想出宫见她,以显朕礼贤下士,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怎么会来问他,萧栉沉着目光,暗想定是柏青的主意。若他知道此事,皇上出宫发生什么事,也好算到他头上,真是好盘算,他暗忖,冷淡地说:“皇上有心向学,哀家怎会阻拦。”
“谢太后成全。”她微笑答道,心下微微恼火。给他面子才来支会他一声,他以为他真有这么重要吗,以前陪伴母皇时倒会装出乖巧的样子,现在露出本性了吧,怎么就不让母皇看到呢,她愤愤地想。
不理会她心中的想,他有几分想问桑琼家中的情况,却不好开口。罢了,她每天都会去,总有一天会提起。隔着重重宫门,他能见到桑琼已经不易了,要是能偷偷溜出去一次见她就好了。可他不想让别人抓到他的短处,哪怕柏青也出过一次宫,他却不能像柏青一样。本就没什么好声名的人,在朝中的势力也都是互相利用,他想要站稳脚跟要比柏青困难得多。本来没什么可担心的,为什么她会回来京城呢,害他的步调都乱了。不过能见到她,比什么都重要,这个他竭力隐藏的弱点只怕是人尽皆知的吧。
得到两位太后的允许,易芬就能随时出宫了。她正是爱玩的年纪,担着家国重担丝毫不敢懈怠,只得压着自己的性子。只要离开了皇宫,哪怕看看街上的行人,对她来说都是玩乐。桑琼府上原本也有趣,她说易芬是故人之女,她的家人就都信了,也敢出来见她。她也见到自己的堂弟,两人只差了几个月,很快就熟稔了。易芬没有兄弟姐妹,一下子多了个弟弟,自然处处照顾着。桑琼悄悄告知玉棋她的身份,玉棋对她的态度却没有改变。
桑琼也没什么可教她的,每天她来,桑琼就跟她下棋。把每一颗棋子放到正确的位置,把每一步都当成踏板而不是普通的移动,如果对手有一百步可以进攻就要想好一百零一步的防守和进攻,甚至把对方的每一步也利用起来。不管心里有什么计划,永远不表露在脸上,不管输赢时心里有什么滋味,都不让对方发现,就连输赢也计算在内。
不过既然是指导,桑琼不会做得太绝。
“当心当心,不要太小看我了。”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桑琼的手指敲着桌面,半假半真的提醒。
想要落子的易芬迟疑了一下,想了许久还是下在原来的地方。
“哎呀,我都提醒你了。”笑着落了一子,桑琼戏谑地瞟了她一眼。
易芬这才明白她的用意,眉头一皱,她后悔地握着棋子。
“在生气在生气……”桑琼打趣道,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吓人呀。”
“才没有。”不服气地争辩了一句,她真想把重新开始棋局,不过桑琼一定会说,还有得下。局面越乱,才更有机可趁,保持清醒的人才能赢到最后。
“主子,喝茶。”小柯送上热茶,同情地看了易芬一眼,看来她又要输了。
“慢慢想吧,我先打个盹,一直看着棋盘,盯得我眼睛都疼了。”桑琼揉着眼睛,起身躺到旁边的摇椅上。
真没有规矩,易芬心下埋怨,却习惯了她的言行。桑琼旁若无人地打了一个哈欠,喝了一口茶便合眼休息。
“小芬儿,加油吧。”正要经过旁边的小栋小声调侃了一句,这是主子想出来的称呼,易芬十分不喜欢。
“大胆,你们……”小荷正要责斥,小栋一看主子被吵得皱起眉,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你小声着点,别扰了我家主子休息也别扰了你家主子下棋。”
小荷拉下他的手,无奈瞪了他一眼,这张嘴真没人说得过他。小栋得意地跟小柯相视一笑,小柯怕易芬恼了,替她拿了点心,“慢慢想,奴才把吵闹的人带下去。”
他拉着小栋,跟他笑着回玉棋屋里。易芬无奈地皱眉,这里的奴才都不怎么守规矩,从没有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一点也不怕她。被小看了虽然不爽,但是这种相处的方式也挺不错的。
除了陪她下棋,朝中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时,桑琼也会以提示的方式相助。如同下棋一样,把正确的人放到对的位置,一切就通畅了。知人善用,是行政的第一位。作用帝王,赐予臣下地位权利,应当处在绝对崇高的地位,而不是与臣下互相利用,用权利交易,易芬想让臣子们明白这一点还远远不够。
皇上不时出宫的事,渐渐也在大臣们府中传开了。她们不便上门,就让自己的夫君前去,原本不再走动的各家正君,又时常出现在府门前,当然无一例外地被拒之门外。
“刚才是谁来了?”郯彬看到小杏刚从外面进来,不经意地问起一句。怎么这些人这么厚脸皮,上次做出这样的事,他也跟他们闹翻了,他们竟然还敢上门来。以为过去几个月,他就会当事情没发生过吗。
小杏眼睛一亮,难得郯彬会关心来的人是谁,他要把自己听到的全都说给他听,“回正君,是导官令家的侍君,他之前是正君,因上次的事去了正君的位置。听说他的妻主早就想把年轻有孕的侍君扶正,正好寻着他这点错处,怪他去了风月之地有份,才罚了他。没有休他,已经算好了。”
“你说的可是张君?”听到两人说话,桑琼好奇地凑过来。
“你又认得。”不满地白了她一眼,郯彬黑着脸说。
“若是他,你应该见见。”桑琼笑道,吩咐小杏,“若他还没有走远,悄悄请他进来。上次若不是他到宫中报信,彬儿也不得完好。”
“是他报的信?”郯彬吃了一惊,脑中想不起那人的长相来,他们每一个都衣着华丽似乎都差不多。不管是哪一个,帮过他的就是他的恩人,埋怨地瞪了桑琼一眼,“你怎么不早说,小杏,快去请他……还是我自己去吧。”
“等等。”桑琼拉住他,“你希望他被京中其余正君们讨厌吗?”
一时语塞,郯彬停下脚步。他没有想到这一层。“小杏,你快去吧,别让人看到。”
“是。”小杏不敢怠慢,急忙去了。
“要是被人看到了,会给他惹麻烦吗?”郯彬小声问。
“罢了,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已经是侍君了,还能差到哪儿去。照你喜欢的来吧。”
“好。”郯彬开心地伸展手脚,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等人到了,他总算记起他来。每次聚会,张君好像都不出声,一直附和众人的情绪。在他们之中,他好像挺没用的,郯彬也没注意过他。想不到这样不起眼的人,竟帮过他。等他一进屋,郯彬就行了一礼。
“上次的事多谢了。我不明真相,一直无礼相待,还望张君见谅。”
“正君别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现在也不能再算‘张君’了,你叫我本名柑希好了。”他急忙回礼道。
“柑希。”郯彬叫了一声,拉着他的手往里走,“听你的口音像是南方的?”
“是,我本是江城人。”
“江城?那里跟槿城很近。我们也算半个老乡人。”
“是呀。”
“让你嫁得这么远,你家人也放心吗?”
“这是自小订下的亲事,哪能嫌远近。我出嫁时,家中父母皆没了,是几位姐姐作得主。如今我娘家没落,我也有许久没见她们了。”许是口音相近的关系,他不像之前那么拘紧,肯聊了一些自己的事。郯彬能认识新的朋友,又是救过他的,自然高兴,一直拉着他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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