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军营吗?”萧栉捧着暖炉,凤目半闭眼中的眸光被长长的睫毛遮挡着。跪在屏风外的官员看不到他此刻媚人姿态,他的青春没有结束却已落幕。
“太后,要不要……”官员轻声提醒。
手指摸着暖炉上的花纹,萧栉微微摇头,“随她去,没什么可担心的。”
“是。”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官员行了礼躬身退下。
待屋子里恢复了平静,萧栉被睫毛遮着的眸光望向四周,终是被凛冽的冷风冻得缩了回去。手上传到的温度却暖不了他的身子,这种时候,他总是很想见她。人总是贪心的,她下落不明时,他不曾想过见她,等她到了京城,他以为见一面就好了,而现在,他很想化成风化成光化成声音经过她旁边却不被她发现。没有好好说过话,他终是不能呆在她身边的。
有几次他曾远远地看到她,那时真想一直远远的看着,不想靠近换来擦肩而过越行越远。
哪怕这样的几次见面,桑琼也发觉了他想要隐藏的感情。当初也不过数面之缘,她何德何能让他挂念至今,乱了他的一生,她如何真的不想再搅乱他的步调。不管什么阴谋,宫中的变故,又哪分得清对错。前朝太宗弑姐逼母,却仍是人人称颂的名君。世人向来是以成败论对错,她如今入了局中,也许只是想要结束吧。
经过多方调查,小杏没有发现与兵器相关买卖。民间私设工坊采矿铸铁的地方甚多,若要一个个查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但是工艺好的不多,小杏查过相关工坊,都没有可疑。这兵器不会自己跑出来,经多人之手铸造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查了这么久,一点眉目也没有。”郯彬着急地说,都已经过了几天了。
“那我们去神兵局看看,也许会有收获。”桑琼淡笑地提议。
“神兵局?你是说替军队铸造兵器的地方?难道你有什么线索?”
“完全没有。”她微笑摇头,朝郯彬期待的目光浇了冷水,“总在家里想,也想不出头绪来,不如到外面转转,也许会有什么进展。”
话是这样没错,郯彬总觉得不放心,她的态度跟平常一样悠闲,好像一点也没有关心查案的事。有时他甚至在想,她到底是在查案,还是四处闲逛。不过窝在家里,她想不出头绪来他更加想不出,郯彬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跟她去了神兵局。
哪怕是在严冬,神兵局四处仍是热浪熏人。两人穿着厚实的棉衣,一进了工坊就闷得直冒汗,郯彬还想坚持一下看看里面的情形,桑琼却马上退出屋外。
“不是要查吗?”他用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小声责问,又生带他们参观的管事听了笑话,故意将目光移向别处。
“太热了。”她连借口都懒得说,像是知道他会瞪她一样,她马上看向管事,“最近战事并不吃紧,怎么还这么忙?”
“现在并不算忙,不用日夜赶工,临时抽调的工匠也都回去了。”管事的躬身答道,小心打量了她一眼。
“怎么了?”对上她的目光,桑琼笑着问。
“没有。”管事连忙低头,不好意思地说:“小的听闻佟太医在查常家搜出来的兵器的出处,今天到这里,是不是……”
“怎么会呢?”她笑着摇手,“怎么我查兵器的事到处都知道,不管我到哪里都觉得我是在查案,连我之前去布坊都被怀疑。不过吗,公事在身,我也不能怠慢,总得四处看看,也许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让我查到也不定。”
“是。”管事哈着腰,笑着回应。
“不过既然你都提起了,我也形式上问问。局里的兵器没有短少,确实运到边关了吧?”
“当然。”管事紧张地点头。
“那么账目或者纪录什么的,有吗?”
“有。”管事转身,连忙去取了账目来。这种事还是配合地让她查个清楚,免得被怀疑了给自己惹麻烦。
桑琼接过账目翻了几页,像是没什么兴趣似的,没有继续往下看,“来提兵器的是谁?”
“是萧将军的手下的郭副将。”
“既然是萧将军的人,一定不会路上弄丢几箱之类的。”她玩笑着说,把账本递还给一脸紧张的管事。
“是,是。”管事连连点头,不管扯出哪一位的嫌疑,都不是她一个小小官员能承担的。
桑琼又不着边际的问了些话,看吃点心的时间快到了,就跟郯彬离开了。白白浪费了半天,却一点也没有查到,郯彬自然不高兴。路上,他一直板着脸,连桑琼的脸都不想看。
“怎么了,我不小心看美男的事又被你发现了吗?”桑琼打趣道。
“你!”郯彬气得转头,看她一脸坏笑的样子又气又无奈,捶了她一拳,他没好气地说:“你不会是在怀疑萧将军吧,她跟这事一定没关系?”
“为什么?”她一本正经地问。
“萧将军要忙着边界的战事,哪会参与朝中这些争斗呀。你不要因为他是萧栉的义姐就怀疑她。”
“怎么会呢。”桑琼无辜地眨眨眼,郯彬跟她久了才不知她这一套。心下暗笑,桑琼握着他的手好声道:“其实萧将军跟栉儿会成为义姐弟,都是先皇的主意,两人有多少情份在,我是不知道。现在先皇不在了,两人的关系也并没有特别亲密,我怎么会怀疑到她那儿去。”
“真的?”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郯彬知道她肠子弯道多,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谁也看不透,“那你觉得谁嫌疑最大,萧栉?”
“这个怎么说呢……”她为难地皱着眉,“就现在来说,所有人的嫌疑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除了萧栉外没有别人了。”
淡然一笑,桑琼指着自己说:“你觉得我有嫌疑吗?如果我利用两位太后的争斗,让他们两败俱伤,达到我控制朝廷的目的呢?”
“啊?”郯彬不解地看着她,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最后查出是栉儿设局,那也可能是柏太后用苦肉计陷害栉儿……”
“不可能,柏太后是好人。”他反驳道,气恼白了她一眼,“柏太后现在家人下了狱,他自身又难保,你竟然还怀疑他,真不应该。”
“彬儿,我怀疑自己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替我辩白。”她可怜兮兮地说。
郯彬咬了一下唇,负气道,“因为你的话编得太离奇,你才不可能呢。你不是本来就不想皇帝。”
“这可不一定。也许我当年离开,是因为知道自己肯定当不了皇帝,为了保全性命暂时离开,现在卷土重来是因为时机到了。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而且,不是都说我跟栉儿有暧昧,说不定是我们两个联手……”她半真半假地递了个眼色,像是真有这么回事一样。
“不行。”他按住她的手,气呼呼地瞪着她。
“什么不行?”她笑着问,故意逗他。
“如果你要争什么皇位,那也算了。就是不准跟萧栉联手——跟所有男的联手都不行。”
愣了一下,桑琼无语地笑道:“总算觉得你的标准有点怪,只要不拈花惹草就能犯法吗?”
“犯法的事有国法管着,我管不着,我只管你跟男人有没有不清不楚的事。你一口一个‘栉儿’,我早就想问了,你们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让我想想。”她卖了个关子,气得他重重拧了她一把,“啊哟,没有……”她吃痛地叫道,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我怎么敢呢。”
“不是敢不敢的事,就算我不管你,你也不能想别人。”他气恼道,在她怀里靠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她,“你真有想要皇位吗?我话说在前面,要是让我住宫里当什么后呀之类的,我可不要,烦都烦死了。”
“是,那就不要了。”她打趣道,别人都争的位置,在两人眼中一点份量也没有。
神兵局地处城北,离佟宅有些距离。马车行到半路经过一条长巷,两人还有没有防备,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桑琼目光一紧,戏谑道:“也不知是哪里的朋友来了。”
郯彬沉下脸,想要伸手掀车帘,却让桑琼按住手护到身后。又这个样子,明明要由他保护桑琼的,他不服气地想。桑琼正要掀帘子,就听外面的小葵喊了一声“小心”,她连忙护着郯彬避开。飞箭穿过空气的声音在外面“咻咻”作响,小葵避开弓箭,护着身后的马车,不过还是有一两只箭刺在车厢上。看了一眼箭头,桑琼脸色微沉。
“小心,箭上有毒。”
不敢乱动,郯彬小心呆在桑琼身后,焦急地等着外面打斗声结束。桑琼表面上只带了小葵出门,暗中却有小皇帝派出的人保护着。很快,那些人现身,帮着小葵将恶人制服。不过被抓的人纷纷自尽,没有一个活口。
“这个箭,这个样子,真是似曾相识呀。”桑琼笑着盯着车厢上的箭头说。
还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郯彬忽地看到小葵手臂上的伤痕,印在衣服上的血迹明显泛着黑色。
“小葵……”他担心地望着她。
桑琼连忙上前扶着嘴唇发黑的小葵,查看她的伤口替她做了紧急处理。小葵不安地看着她,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别担心,我们回去再说。”
她点头,身体打起寒颤着,一直小心靠在桑琼身上。直到小皇帝的的人护送她们安全到家了,她才彻底地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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