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连紫的样子就像是做了恶作剧又被抓住的孩子,“我在他们的酒菜里加了点料。”
“嗯。”卫轩并不感到奇怪。
“不是毒药,就是点巴豆,呵呵呵……“
卫轩乐呵呵地,伸出手,掐指一算,道:“现在药力差不多要发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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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被关在牢里的差役总算听完薛执事的训话。或喜形于色,或骂骂咧咧,一个个正要走出牢门。可是……
大胖子刘福突然双手捂住肚子,叫道:“唉唷,我肚子疼,这牢里的茅侧在哪里来着?”
众人登时大笑起来,都认为是刘福贪吃,吃坏了肚子。可是,还没等他们将那口气笑完:
“唷,我肚子也疼,谁有草纸。”说话的是冯虎。
“唉唷。”许兴也捂起了肚子。
“唉,不对,刚才的菜一定是坏了。”孙有善说道。
……
只是眨眼的工夫,所有的差役便捂着肚子要去挤茅侧。只有杨中白没感到肚子疼,可他也想装作肚子疼的样子。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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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紫见卫轩没怪罪自己的意思,便放心说道:“因为,当时我还有两个疑点,其一,杨中白是用什么方法使迷?药能延迟三个时辰发作,其二、杨中白虽然可以用迷香将室内的差役都迷昏。但是,他决不可能将自己也迷昏。因为他还需要时间将迷香的残烬处理掉。那么等他将灰烬扔掉时,他又是如何让自己也被迷昏的呢?我认为,最简单,最不易让人察觉的方法就是将一小块迷香吞进肚里。但是,迷香的制法我是知道的,其中有一味药叫醉心花,只吃一点,人就会死。他是用什么方法解了醉心花的毒性?”
“所以你就去找了费一水。”
连紫继续:“费老郎中的医术还真是没得说。首先他告诉我,在常用的麻药中加入‘羊踯躅”‘百相叶’等几味药,就可以让麻药的效力延长并延迟发作的时间,但具体的组配方式,他并不清楚。然后他还告诉我,要解‘醉心花’的剧毒,据他所知,只有一味药才能见效,就是‘当蒲’。而且解完毒之后,迷香还是照样能麻昏人。这和我原来的推想一样。”
卫轩眯着眼问:“怎么?你一开始就知道‘当蒲’压制‘醉心花’的毒性,那你为何还要再问费一水?”
连紫:“我只知道‘当蒲’是‘醉心花’解药,但是,我不敢确定‘当蒲’是‘醉心花’唯一的解药。”
“哦。”卫轩点点头。
“可是这‘当蒲’虽然能解‘醉心花’,但是它本身却还有毒性,而且滞留在人体内的时间很常。如果遇到‘巴豆’,到不会让人拉肚子了。哼哼,只会全身疼痒不止,如万蚁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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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中白刚想捂着肚子跟着众人往茅侧跑,便突然感到后背很痒。杨中白忍着继续跟着众人,以为挺挺就会过去,但是他的手脚、前胸也跟着痒了起来。豆粒大的汗珠,一串串地从他额头上滚下。又跑了几步,杨中白再也坚持不住了,一个踉跄,便扶着一个木栏杆停了下来。
其它的九个差役,一个个都赶着去拉屎,到是谁也没注意到杨中白的反常。然而,在杨中白身后,薛执事带着几十个差官却走了过来,冷眼看着在杨中白身上发生的一切。
……杨中白忽然嗷嗷乱叫起来,趴倒在地,在地上直打滚,两只手在全身上下乱抓,眼见着,脸、脖子,手背,被挠出了深深的血痕。但他还是挠,像是要将身上的皮全揭下来,他才能舒坦。
哀嗷声持续了半盏的时间。
薛执事才冷笑了两声,慢悠悠地走到杨中白身旁,取出一只小药瓶,凑向杨中白的鼻子:
“小子,你这又是何苦呢。闻闻吧,睡一觉就好了。”
狂乱之中,杨中白闻到一股很浓的香气,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来呀。将此人押到城牧大人那里。”薛执事打着官腔向后面的官差说道。
于是,后面走出两个官差将昏睡中的杨中白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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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府衙公堂的那个小偏室里,卫老头和连紫分坐一北一南,中间支起了一张桌子,桌子正中一个火锅咕咕地响着,旁边围着几碟家常菜。
吴班头领着人布置好这一切,也没用卫轩多说,就又下去了,让下室内的两人可以随便说话。
饭菜很朴素,除了一盘羊肉片,基本就没什么荤菜。但连紫却从中吃出一种温馨的味道,在家中的味道。低着头,小口地吃着。
卫轩并没吃饭,只是若有所思地端详着连紫。
除去连紫拔动碗筷的声音和火锅的??声,整个房间静得要命。
过了一会儿,吃了个半饱的连紫,依旧低着头,但嘴里却小声说道:
“那……那个……张祥和张志或许也有点问题……在我问话时,张祥的反应不对,应知道什么,没说出来。张志的反应一开始到是正常,但是细感觉又会有一丝不对。我在临走时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在那一瞬间的反应很冷静,然后气息和意念才紊乱起来。所以……”
连紫瞄了眼卫轩,卫轩只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自己没什么表示。
“……所以我认为这个叫张志的应当是以前受到过某种训练,是专门对付审问的训练。”
卫轩突兀地张开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丫头,以后只要你小心些,别人是很难在你身上占到便宜的。这样一来,老头子我也就放心了。”
连紫从卫轩话里听出一股悲凉的感觉,自己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卫轩接着说道:
“张志和张祥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老夫心里有数。到是你上回问老夫修仙的事……”
连紫蓦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卫轩。
“修仙,实属‘怪力乱神’,老夫读了一辈子书绝不会参合这种事……呵呵,不过在中土内陆的确是有信于此道的狂儒妄夫,你要去的郑国就有这种人。”
连紫又黯然地低下头,幽幽道:“大吴国周围就没有吗?我实在是没多少时间了。”
“唉,没有。”
“那您能不能给我看看手相,我想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连紫低声问。
“你自己就没看过吗?”
“看过。只是看不懂。”
“是不是,你的右手手掌中央有一条断纹。”
“您怎么知道?”连紫一惊。
“这你别管。我想你也能明白,只从手相看,你早已经是个死人。但你并没有死,这就表明手相、卦相、星宿对你已经无用了。”
连紫没再问。再次端起碗往嘴里扒饭,叨菜。叮叮铛铛弄得很响,好像这声音能掩盖她心中不安似的。当碗里的最后粒米也吞进肚中时,连紫才重新鼓起莫大的勇气,字字清楚地问卫轩:“您到底是我什么人?阿……”
连紫这就要说出自己的小名,但卫轩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叱道:
“咄!老夫和你没任何关系。你是一个从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女娃,老夫是堂堂大吴的五品官员。老夫以前想收你为孙女,只是怜惜你。今天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饭也吃完了,你就走吧。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难道还要老夫叫差役来赶你不成?快走!”
连紫按着大燕未嫁女子对长辈的常礼,向卫轩深深一鞠躬。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卫轩说。
连紫转过身来停住。
卫轩:“记住,狐毛虽然是个傻小子,但现在的你还不是他的对手。这你要心里有数。”
“是。”连紫再次按着大燕未嫁女子的常礼,向卫轩深深一鞠躬。
连紫终于走了。原本威然怒然的卫城牧,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干瘪瘦小的老头儿,颓然仰倒在椅子上,随手就将那本画着春宫画的小书丢到了身后的火炉里,闭起眼睛,像是睡去了一般……
…………
连紫回到“幽竹居”照例和青儿亲热了一番,然后,便领着青儿去了一趟费家大药行。由于连紫的请求,费老郎中临时将香香支走了,因此小姑娘并没见到自己的恩人。
在费家大药行待了也就半柱香的时间,连紫便又回到了“幽竹居”。整整四个时辰,连紫都在修练《水木真经》中度过。
夜里,几乎等到街上没几个行人了,连紫才又去找了费一水一次。这回回来时,青儿背上驮了一个不小的药盒。这是连紫一年的药――如果她能活那么长的话。
其实,白天在落松茶馆,连紫和费郎中还有另一段对话:
费郎中:“小友啊,老朽怎么看你气色不好。我们行医行当里有句俗话,叫‘医不医自己’。要是有什么不适,你还是得让别的郎中瞧瞧为好。自己给自己看病,弄不好,会有差误。”
连紫想了一下,还是把手递给了费郎中:“那好吧,就烦劳您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费一水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算给连紫诊完脉……
“俺知道自己活不过五年了。”连紫惨然一笑,“但俺不想让别人知道……”
费一水举起手打断了连紫话,脸色很不好看,他问:“你这几天是不是受过伤?我是指内伤?”
“没有啊。就是昨天不巧扭到了左脚。”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脚。”
连紫不明所以,但还是让费一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脚伤。
过了一会儿,费一水脸上的忧色更重了,他问:“恕老夫冒昧,小友你的师门是不是郑国的流云宗?”
连紫依稀记得苏晨曾提起过“流云宗”这三个字,好像和她们的师门还极有渊源。可她也不好解释什么,索性就点头向费郎中认了。
“唉,流云宗里全是女子,极少在江湖中出现,江湖中人知之甚少,老朽也是机缘之下,才知道世上有你们这么个门派。当时,老朽也就二十出头,跟随师傅到郑国游历,正好遇到你们宗门里有一位长老身染重疾,师傅带着我就去为她医治。据说她已经有八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却像个不到四十岁的美妇。她身上,是因为与人比武而受的内伤。诊完脉后,我师傅便去开方子,也让我学着给她诊了一下脉。她的脉象很奇特,远比壮年的男子还要强劲,但断续不稳,有油尽灯枯之相。我以为是不能治了,但师傅他人家医术高深,为那位长老开了一付药丸方子,可保她一年无虞,但过了一年就……”
“您说这么多,是要……?”
“唉,老朽实话说与小友吧,你身上这伤与那位女长老极为相似,只是你体内的伤比她还重!”
连紫一下子怔住了,她明白费郎中什么意思,他是在说自己活不过一年。
费一水又说:“你们流云宗的武学可以将人的筋骨强化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扭伤脚。你的脚受伤,其实是你经络开始枯败的一个表相。”
“……”连紫还在愣,似并没听到费郎中在说什么。
“师傅当年开的那个方子,老夫到是还记得。只是这里面要‘九环花’这味奇药。唉,老朽都快四十年没见过这‘九环花’了。这味药百年难求啊!”
“‘九环花’俺有,您要几株?”说话时,连紫脸上重又恢复了刚进落松茶楼的神彩,随兴撒脱中又含着几丝坚韧的微笑。
…………
就这样,连紫用几株有价无市稀世药材,向费一水买下了那药方,而后又让费一水先为她制出一年用的药丸来。
现在,她正带着自己一年的保命药准备再回幽竹居练《水木真经》,她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再恶化下去了。
走着走着,房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口哨,一个黑影正向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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