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郑国国都长洛城。.103v.
介蝉刚吃完自己今天的第一顿饭,看看太阳,已经快要到晌午了。他随便抹抹嘴,向卖小吃的摊主丢下几文钱,就将两只手盘在胸前,惫懒地在大街上??。
长洛城的大街车马如流,四通八达,锦衣华冠者往来不绝,街上店铺鳞次栉比,铺金挂银极尽奢华。足以让任何一个外来人眼花缭乱,但是这些介蝉都司空见惯了,感觉这红尘浮生竟是好生无聊。
走着走着,介蝉突然眼睛一亮,“咦?”接着,便大摇大摆向一个街边的卦摊走了过去。
“诶,算卦的,给爷算算今天是不是黄道吉日。爷今天要娶个新娘子。”介蝉边说边坐,一副小大人的神气。
算卦的人,是留着一对八字胡的黄脸道士,打他看到介蝉从远处过来,就感到头皮发麻。当下,可怜兮兮地先拱手作揖:
“小太岁,我这混口饭吃可不容易,求求您别再来搅合了成不?”
“切,你开门作生意,还有挡客的道理。诺,”介蝉将一锭金元宝拍在桌上,“算准了,这金子就是你的。算不准,让我揍你一顿就成。”介蝉一脸坏笑。
八字胡道士也咧着嘴,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两声:“得了吧,小爷爷,你的卦,我算不了。上次你玩得还不够?……到别的地方玩去,我还有生意呢!”说着,便突然向介蝉挤挤眼。
原来,是有一位面容姣好的白衣公子,正从北面走来。介蝉只是用眼角一瞥,就知道这人有心事。立刻,介蝉脸一变,扯着嗓子对道士哭道:
“道长,家父的病要不是你,就真好不了了。您让我往东找,果然找到了一个好郎中,治好了家父的病。这锭金子,你一定得收下,不然我们陈家上上下下都良心难安啦。”
道士也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唉,算啦,举手之劳而已。先前的银子你已经给过了,这锭金子岂可再收,拿回去吧。”
“这……”介蝉惶恐站起身,“这可如何是好,那就请道长受小侄一拜!以后,我们陈家烧高香供着您!”
“唉唷,使不得使不得。”道士马上起身搀扶,“小公子可是大富大贵之人,你这么一拜,与您到是没什么,可却是要折煞小道的阳寿了。”
介蝉拭着眼角泪水,满口说不完的感激话,道士好言抚慰,把臂相送。介蝉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恰在这时,那白衣公子已然走到了卦摊前。似是有些迟疑,但还是走向前来,默默坐下,在身上摸索片刻,便取出一块银子置于桌案上,直接了当说道:
“麻烦道长,我想找人。”
八子胡眼睛一亮,先将那锭银子摁住,怕它飞了。然后才说:“那公子,是要测字呀,还是看相?”
“我想找人!”白衣公子冷漠重复了一遍。.103v.
八字胡:“哦……那就请公子先写个字吧,贫道这就给您算算。”
这位面容皎好的公子愣了下神,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识字。”
八字胡心想不识字更好骗,心下便宽松了不少。把那块银子塞进了怀里,随口说道:“那名字总该会写吧。”
“名字……?”白衣公子竟是又愣了好长时间,:“七十七……不!七七。就叫我七七。”
八字胡心里乐了,但嘴上只说:“那就写在纸上。”递过去纸和笔。
白衣公子手握笔轩,似不是很有把握,在一张大纸上,慢慢地画出一个“七”字。
八字胡接过纸,老神在在地看了半天,时而掐指推算,时而冥思苦想,时而咕咕哝哝。直到让白衣公子等得有些不耐了,才惊然说道:“哎!你要找的是不是你最亲近的人。”
白衣公子点点头。
“那是母亲,姐妹……”八字胡本来想接着说了个“吧”字,但他忽然觉察到这年青人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便马上传口:“……不太像。应当是父兄吧。”
白衣公子非常惊喜:“对,我就是想找我爹!你能告诉我到哪里去找他吗?”
八字胡:“别急,别急,那你先告诉我,你爹叫什么。“
白衣公子摇摇头。
“那他是干什么的?”
还是摇头。
“何方人士?”
依旧是摇头。最后白衣公子黯然回道:“关于我爹的事,我全都忘光了。就连我自己是谁,也不记的了?”
八字胡点点头,一捋胡须:“哦,是这样呀。”心里似又想到了什么。
便又看了看纸上的这个“七”字,说道:“七字只有两画,一横一勾,这横呢就像一柄剑,勾呢就像一把刀。这一横一勾,交叠在一起,说明是刀剑相击。也就是说,你与你爹相见的那一刻,就要刀剑相向啦。”
白衣公子疑惑:“怎么会?我怎么可能打我爹?我爹又怎么可能会杀我?”
八字胡捻着胡子:“也许,你们两个到时谁也不认得谁了吧。”
“对,应该是这样。”
八字胡得意一笑,又道:“这‘七’字加上一撇就是个‘女’字,我看公子与这个字也是缘纷不潜哪。”
白衣公子登时有些不自在,脸上显出一抹红晕,转而又问:“那道长看我的命势如何?谋划的事能成吗?”
八字胡摇摇头:“看不清,看不清啦。只是,以后行事要多存善念,少触杀劫,上天总会有所体悯。善恶终有报,只是时候未到。”
白衣公子又放下一块银子,抱拳道:“多谢道长指教,告辞!”说罢,人就走了。
不知为何,八字胡脸上显出叹惋之色,沉吟良久。但蓦地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一晃,等八字胡回过神来,自己桌上的那块银子已然不见了。
介蝉心满意足捏着手里的银子,点着头笑。
八字胡勃然大怒:“那是我的银子,你这小毛孩子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钱呢?”
介蝉一吐舌头:“什么抢钱,你刚才不是说,一起演戏,赚得钱一个人一半吗?怎么?想赖账?”
八字胡:“我什么时候说过?”
介蝉:“就说过,就说过。不然,你就给我算一卦。不准,我砸了你的摊子,再拉你见官,看官老爷是信我,还是信你这个江湖骗子!”
八字胡:“你……”但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得了,得了,拿了银子快走吧。刚才那丫头,若是回过头来见我们们又在一起,醒过味来,咱们两个都没好果子吃。她身后布包里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吉物!”(刚才那位白衣公子其实是位漂亮的女子,八字胡与介蝉老早就看出来了)
介蝉看了八字胡一眼,牵牵嘴角,心想那女人身后背着的不就是把剑吗,他早就发觉了,可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八字胡见介蝉还不走,便又一指南边一座三层锦楼,唤介蝉俯耳过来,小声道:“知道那是哪里吗?”
介蝉:“知道,双河弈馆嘛,郑国最有名的棋馆。”
“那里前几日来了个十分厉害的棋手,正与馆主大战呢。观战的人可是不少,赌盘已经是买一赔十了,你去看看,说不定能捞大钱。”
………………
双河弈馆,有几百号人正在大厅里注视着一个悬在空中的大围棋盘。介蝉躲过了守门人的眼睛,从门边溜了进去。可是一楼的大厅没有位置了,每个椅子上都坐上了人。桌上摆着棋,是客人用来推演棋局用的。只是,介蝉个头太小,哪个桌上的棋他也看不到。
恰好,他发现在东边一个小角落里,有一个人正蹲在地上,也在地面上摆了一盘棋。他便挤了过去。
就在这时,楼上有人叫道,“染馆主下了,黑,十二,九。”嗡的一下子,众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嗯,还是染馆主老谋深算,这位无名公子我看快盯不住了。”
“也不尽然,白棋在中腹还有棋可下。”
“无名公子想翻盘难啦,老馆主可是堂堂国手,不要说在郑国,就算在整个中土也是赫赫有名,无名公子说到底,呵,也只是个无名之辈。”
“唉,黑棋这一步,已是将左下角的这块棋活净了,白棋先前的攻势到成了黑棋的嫁衣,现在白棋却要反过来要自己求活,难啦。”
介蝉总算挤到了那个蹲着摆棋的人身旁。但却看到这人竟然摆的是另一盘棋。此人面相不恶,反而还有几名清秀,只是他此刻愁眉紧锁,似在思考什么。低着头,喃喃自语。
还未待介蝉说什么,这个人将棋盘一倾,让棋子全都落到地上,然后又重新摆子。
介蝉:“喂,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哦。”那小伙愣声愣气地说道:“我在想无名公子与染馆主先前下的四盘棋。”
说着很快就摆出了十百多手棋,也不管介蝉认识不认识,年龄大小,就解释道:“这一手棋,无名公子本可以用手段吃掉这三个子,虽然局面还是不好,但是下到最后还不至于输那么多。”
然后,又重新摆棋,摆罢二百多手,说道:“这是前面刚刚下的一盘。无名公子还是败局已定,但他还是在这里出一个很少人能看出来的软手,不然,我算过,他这盘棋也就只是输一目而已。可是这个软手,却让他输了五目。”
接着,小伙兴奋地看向介蝉:“你看出什么没有。”
介蝉茫然地摇头。
小伙急切说道:“无名公子两次出的败招,都是在让染馆主用同一种手法才能赢棋。”
介蝉:“所以呢……?”
小伙子又开始摆棋,这回到是跟悬着的大棋盘上的棋局一模一样了,但是小伙子却替无名公子走出了下一招棋。“这里。他会下在这里!”
介蝉这下明白了,“哦!”,然后把声音压低,不让周围的人听见,“这么说,无名公子,会在这里阴染老头儿?”
小伙子点点头。
介蝉两眼放光:“唉,那我去买无名公子胜。”
小伙子却一把拉住介蝉衣袖,很是不放心地说:“事先说好,赔了可不许怪我。”
“唉呀,不会。对了,你有钱没,咱们一起发财。”介蝉其实是想多骗点钱玩。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钱。我娘也不叫我赌钱。”
介蝉很瞧不起地眯了对方一眼,就又挤进了人堆里。
不多时,还没等介蝉回来,突然整个弈馆就大哗起来。原来是无名公子下了一手棋后,(正是小伙子摆给介蝉看的那一步),染馆主就随手下了一步棋。可染馆主也是棋道高手,子一落盘就发现不对,所以又将棋子给拿了回去――悔棋了!
无名公子与染馆主是在三楼下棋的,而一楼二楼的起哄声与打吁声,三楼的人也能听见。不多久,一个面色通红的老生,就从三楼走了下来:“这盘棋,老夫认输!”
然后,一位仪表不凡的翩翩公子也在众仆人的护卫下,走下楼来,并与染馆主客套了几句。周围则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然而在人声喧囔中,一个年芳二八的小丫环却大着胆子挤了进来,她用双臂护着胸部,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个在地上蹲着摆棋的小伙子。
毫不客气就揪住对方耳朵,骂道:“石小湖,你还有心思下棋呢?十四小姐马上就到家了,小心她把你剁成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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