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和血的浸渗已经让酣战中的人们忘记了时间,十几名拼杀在生死边缘的战士突然感觉如坠云端,脚下原本坚实的砖土突然变得棉絮般轻飘,在众军的齐声呐喊下,一段秦营寨墙被躲藏在??车下的赵兵挖塌了。那些掉落的士卒还来不及从土石里挣扎起身,缺口处已经被双方的军士踏平。
“好!城寨被挖断了!”苏射听到传报后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前军突击!我要把秦营给拆了!”傅豹立刻命令尚未参战的五万将士火速出击。
整个星空下响彻了赵军的喊杀声,无数的士卒从缺口处涌入,不断有被新挖开的寨墙倾倒,寨门虽然耸立,但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秦营被击破了!
墙上墙下顽抗的秦卒被无情的歼灭,赵军的骑兵已经徘徊在壕沟前,就等涌入营寨大砍大杀,这场拉锯战终于被赵人抢到了转折点,秦军一线兵将几无生还。
赵括看着火光中被人潮挤垮的高大寨门露出了微笑,他终于用实力告诉了白起,我赵括杀进来了!中军进击的鼓声再次轰轰作响。赵军两翼的士兵也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很快两军会围绕中军展开决战。
“大将军!左庶长!营寨被赵军前锋攻破了!两军弟兄回不来了,马将军战死,伊副将生死不明……”前来禀告的军校脸上带着惊徨。
“知道了,你去吧。”白起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他正看着眼前一块木质棋盘上的黑白子,那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成片棋子正缠绕在一起。
王?可坐不住了,连头胄也没拿就起身出去了,白起拿起一颗雪子放在棋盘中央,那里是黑棋和白棋大龙的搏杀处,“隔!”白起重重放下棋子后自言自语道。
涌入大营的赵军人马没有看见分隔林立的军帐和营地,那寨墙之后是另一道寨墙,如同一条盘横在黑暗里的巨蛇,赵军不得不收住了脚步,全军小心向前挪动着。
突然一声马匹惊嘶,走在前面的一头青马带着身上的骑兵一起滑落了陷坑,那军骑和赵卒在布满竹签、木刺的坑中稍作挣扎就无声无息了。
接着又有几个靠前的步卒掉入了脚下的陷阱,那条沉睡的巨蛇也猛地睁开了无数双“眼睛”,墙头出现了几千火把,随之而来的是密集的羽箭和弓弩,赵军慌忙举起盾牌后撤,刚刚涌入的士兵和后退的人马相互倾轧,留下几百尸体后,战场上又恢复了平静。
赵括已经下令攻击暂停,赵人守着刚刚夺下的残破寨墙,秦军则在相隔百米的墙头强弓硬弩防守着,苏射将进攻了一天的部下换了回来,近五万人的大军,撤回的只有两万多人,为了防止秦军夜晚偷袭,阵前仍有近万赵军对峙着。
赵括用宝剑在泥土上画着横数的长线,秦营用大圆表示,正面是两道横划,这代表着两堵高墙,赵军用数个小方块隐喻,三个方块已经推进到了第一条横道前面,这便是秦赵眼前的战场态势。
赵括原本料想侧翼和军后会出现秦军的大批阻截人马,那么他以两翼死死顶住来自后方的攻击,用前军和中军二十万人击破秦军老营,之后回师攻击秦人拦截在归路上的大军,一旦大营被破,秦师就无心恋战了,那时冯亭的五万上党军前后夹击,秦人必败。
秦人七十万,赵人五十万,如果不把秦军一分为二,各个击破,那么赵军是没有胜算的。赵括的主动出击也是为了调动秦军分兵袭击他的两翼和侧后。现在身后的军马还没有出现。羊头屯百姓发现的,应该只是秦人的一部,区区几万人是不足以阻拦自己四十多万大军的,如果白起真把主力放在大营,那么合围赵军就是一句空话,他依旧可以缩回大营并一举消灭游击身后的几万秦人。
假使真是那样,僵持的局面就会延续下去,这是赵括不愿意看到的,但白起一定更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郭新华发现很多没有上阵的赵卒都在夜里灌装着沙袋,前面的情况他不是很了解,但这一定是有大作用的。
吕文侯和骆红梅加上赵军中的方士正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有几千伤兵被送到了这里。虽然吕文侯是留学日本的医科高材生,但面对这些骨断肢残的赵卒,他手上连基本的抗生素也没有,只有早就熬制好的漆黑膏方可以使用,那些绑带也仅仅只是水洗处理的。
这与其说在救人,还不如说在延长伤者的痛苦。这里的重伤员并不能得到最快的医治,因为即使救了,他们也往往活不过几天,那些轻伤者反倒是要立刻处理的,因为他们才更有救活的希望。
骆红梅近乎绝望的坐倒在了地上,那些刚才还在抽搐翻滚的伤号转眼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虽然她也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但面对眼前这些她的心理还是崩溃了。
吕文侯却很冷静,并不是他比骆红梅坚强多少,而是作为医生,他已经熟识了人体的每一个器官,他知道它们的构成和功能,如果从纯医学角度看,外露的碎骨就像钢筋,血肉的包裹就像水泥,他并非不痛苦,他的痛苦是没有东西让自己发挥一个医生的职能。
慢慢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开始在吕文侯脑海里蔓延,他想起了郭新华部伤员的莫名痊愈,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可以帮助眼下这些伤兵的妙法呢?
吕文侯拿起一把匕首划开了手上一处细小的静脉,他将血盛在器皿里,然后涂在了一个伤号深露见骨的刀伤上,几十分钟后捏闭的伤痕开始愈合,虽然伤口凹凸不平,但比起手术和数月的伤愈时间,这简直就是神丹妙药了。
吕文侯立刻将血分派给方士,很多轻伤员得到了救治,血显然远远不够,吕文侯数次割开的血口都很快愈合了,即使不愈合他也已经感觉到头晕目眩,这是体内缺血的表现,他自己大口喝着水,又尽量将血液稀释后使用。
这些骆红梅都看在了眼里,她基本不和吕文侯说话,但此刻她夺过了他手中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
接着她让在这里帮忙搬运伤号的哥哥去团里凑点血,骆大山抱起一口大缸就回了营,郭新华知道后,马上组织全团献了血,不过他让大家不要过量放血,因为后面还有严酷的战局等着他们。
小狗子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他感觉什么东西正在刺着自己的手指,面前是一个黑色的怪物,眼珠是殷红色的,尖锥般的嘴巴上带着血渍,脚爪像黑钩般嵌入了皮肤。
“呱!呱……”黑色的大乌鸦发现啄食的“死尸”居然挪动了,立刻发出凄厉的怪叫,扇动着死神羽翼般的翅膀,扑棱着飞上了天空。战场上的尸臭迎来了食腐的飞鸟,那些睡梦中的士兵也成了它们眼中的“美味”。
小狗子把喊叫咽进了肚子,乌鸦这种动物他已见怪不怪了,只要你活着,这些死神的信使就不会对你感兴趣,身边的大老李依旧睡得很沉,仿佛没有东西可以把他叫醒。
四周熟悉的面孔很少了,原本战前同伍的几个人,除了大老李,似乎都没有在这里,天色已经微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湿气,头发已经被露水湿润,紧紧地贴在了额头。小狗子把大老李的手臂扯到了自己的脸侧,又强迫自己再次闭上了眼睛,他更希望眼前的修罗场才是一个真正虚幻的梦境。
冯亭站在数十匹快马前,那些马上都是熟悉赵国地形的兵士,战马的尖耳不停转换着方向,也许它们也知道自己已经负有重要使命。
“你们要分路赶回邯郸,一定要把消息传递给赵王,这事关大军的生死,千万!千万啊!”冯亭对着马上的骑者不停嘱咐道。
“是!我等明了!郡守放心!”那些骑士话毕勒马向营外飞驰而去,这些是冯亭派往邯郸求援的使者,他刚刚得知秦军赶往丹朱岭的消息,这些秦人绝不会贸然插入赵国腹地,如此甘冒大险一定有着重大的军事目的。
“郡守,天已经蒙蒙亮了,是否引燃狼烟啊。”一名小校在身边询问道。冯亭再次走上?望台,整个百里石长城一线安静如故,丹水依旧静静流淌着。
但那些目光无法远及的地方呢?冯亭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也许秦人大队人马正隐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狼烟暂缓!先命两个百人队出营,沿丹河两侧探查敌情,如遇敌军即刻回营通禀。”小校得令后快速前去通报,很快两队轻骑分头消失在黎明的雾霭里。
王纥,蒙敖的五千精骑,还有胡伤的两万步卒昨晚就已经赶到了赵营两侧,但白起有令他们要在三天后出现在赵括大军的后方,在这之前他们就只有一个任务――隐伏,秦军全体都躲避在山岭草木茂盛处,尽力避免被赵军的侦骑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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