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吕文侯他们终于走出了太行山,远远望见前方地界处有一座四角的城郭,那里便是赵城武安,如同一把门锁横在邯郸之前,乃是拱卫赵都的军事重镇。
“到了那里我请你们吃武安拽面,那面条可够筋道!”毛遂在马上对众人言道。
“哈哈,那好啊,我也还欠君燕和她爷爷一顿饭呢。”吕文侯也在后面搭话。
“这武安可也是个热闹所在,我们爷孙该能谋上几顿饱饭了。”君燕的爷爷心下十分开心。
来到城中果然有些闹忙,沿街卖艺和路边商家众多,他们找了一家面摊坐了下来,要了五碗拽面,那老板就在桌旁揉面现做,吕文侯见做面时,在水里加少许盐搅匀,边倒水,边和面,等到软硬适中时。然后在面上盖一湿布放(醒)十多分钟。最后,开始绕面、使面光滑、均匀、干湿相当时用擀面杖擀成饼状,用刀切成条,然后把每条面拉开下锅即成。
端上来的面条入口柔滑细腻,咀嚼起来弹滑有劲,四人也好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热食,因此大家都吃得有滋有味。
“掌柜的,最近来往此地的客商热闹嘛?”君燕边咽着面条边问。
“要说热闹啊,也热闹,不过可不是客商、百姓,而是大军开拔啊,你们是来卖艺杂耍的吧,挑这个时候可真是不巧啊。”面摊老板摇头叹息道。
“大军?出什么事了?”毛遂一听行军打仗就十分好奇。
“你们是刚到的吧,秦赵两军在长平对战,赵括将军被围了,现在赵王正派各地军马前去救援呢!”面老板继续说。
“啊,这样啊,长平听说都对峙三年了,终于开仗了啊。”君燕爷爷一脸的意外。
“打了,终于打了,不打都盼着打,这一打又……唉。”老板话里满是叹息,这些事情吕文侯都知道,便没有发声。
鬼奴不使筷子,但已经用手把面捞的干干净净,此时正津津有味的舔着手指,“呵,这是哪位客官的戎奴啊,这吃东西还真有意思。”老板在案台上看见鬼奴的吃相笑道。
“哦,他是在下的一名随行,让您见笑了。”吕文侯回答说,战国时奴隶买卖盛行,身边带着一个奴人倒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公子啊,你的这名戎奴可要看好了啊,我看他双眼带红,指甲黑长,浑身又如此健硕,万一……”老板见吕文侯身子单薄,倒替他担心起来,当时奴隶反抗杀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哦,谢谢您提醒,我一定会看管住他的。”吕文侯理解老板担心鬼奴暴起伤人,他自然不担心鬼奴离开,若鬼奴肯走反倒求之不得。
“老板啊,这来来往往过去了多少大军了?”君燕眨巴着眼睛问。
“这可就不清楚了,大军都驻扎在城外,有些宿上一晚,有些当天就过了,这五六万人总得有吧。”老板也说不出个准数。
吃完面,毛遂带众人找了一间客店住下,吕文侯拿着一些金银去兑换一些布币,到了城里总是需要开销用度的。刚走到楼下却见一行人马慢慢行来,当前是数十匹高头大马,上面乘着威武的骑士,后面百余人的步军簇拥着一辆牛车而来。
旅店前面便是郡守府邸所在,一行文武官员都在门口恭候着,如此所见来客地位应该不低,吕文侯混杂在人群里看着热闹,毛遂他们此时也挤在店馆二楼的栏杆上张望着楼下。
“这牛车上坐的是谁啊?”一名看热闹的商客问道。
“他可是咱赵国的大贤人!是当今赵王的国柱啊!”身边一个知道究竟的看客说,吕文侯此时就在他们身边,一听“贤人”自然想起了平原君赵胜。
“他就是赵国的上卿蔺相如,当初孤身赴秦,后来完璧归赵,渑池会上震慑秦王的就是他啊!”那看客继续说道。
“噢,原来是他,如今也快七十的人了,还在为国操劳,的确不愧贤名啊。”那商贾口气很是敬服。
吕文侯当然知道蔺相如,此时如果能得他引见,那也是一条捷径,想着便伸手去摸那把短剑,却是抓了一个空,原来上次匕首从腰间滑落,吕文侯就将短刀放在了包裹里,现在还遗留在房间之中,于是便转身回去拿取。
刚到房间门外,就听见里面的吵闹声,和君燕哭泣的语调,他快走几步进房,却看见毛遂拿着长剑正抵着鬼奴,君燕躲在爷爷身后大声饮泣,还有几位隔壁的房客也在旁边议论。
再看那鬼奴,目带凶光,嘴里翻着白牙,口水不住从牙尖嘴角处滴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嗥,尖爪在楼板上划出道道白印。见吕文侯回来才收起了那副厉鬼般的表情。
“吕先生!你总算回来了,你这鬼奴刚才可是凶性大发,如果不是我拦住,他便要撕扯君燕啊!”毛遂急忙把事情告诉了进屋的吕文侯。
“是啊,这位先生,你的家奴好生凶猛啊,刚才若不是我们察觉的早,这小女儿恐怕已经……”一位在旁的房客也诉说起来。
“这样的人兽怎能住在店内呢?如果你不把它赶出去,那我们今天都要退房。”又一名房客聒噪起来,在他眼里鬼奴就真像是一头猛兽,旁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吕文侯和鬼奴相处多日,他虽然模样可怖,但平日也没见他行凶过,怎么今日自己刚一离开,就惹出了如此大祸呢?
“吕先生,我看你还是让他去马棚吧,这戎人本就粗悍少礼,又不是人堆里长起来的,放在身边迟早也是祸患。”毛遂在一边劝诫道,君燕爷俩只是抱着颤抖,嘴上也说不住话来。
吕文侯见事已至此,只好把他带到了马棚,本来不想将他拴住,但又怕鬼奴去城中伤人,只好将麻绳系在了马厩上,吕文侯心里倒有几分不忍,那鬼奴却四叉八仰地躺在了干草堆上,似乎还十分惬意。
吕文侯回屋把匕首放在了胸口,然后出门办事了,楼下大队人马已经停在了郡守府外,想那蔺相如应该已经入内了,吕文侯兑换好布币,便来到了郡府大门前。
大门外值守的士兵已经不是普通的赵卒,而是有些身份的军尉,“请问几位军爷,府内歇息的可是蔺相如大人啊?”吕文侯明知这样说多有不妥,但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开场白。
军尉看了吕文侯一眼说:“你是什么人,这是你能问的嘛?”语气里颇带蔑视。
“哦,我乃是蔺相如大人一位知交的朋友,有急事求见大人。”吕文侯连忙说明了来意。
“知交?蔺大人的知交故旧多了,谁知道你是谁啊!”军尉并不买账。
“在下真有急事求见大人,还望众位通融一二。”吕文侯从袋里拿出一把钱币,塞入了军尉手里,他家里本就是大户,上下打点的道道自然有数。
“唉,我说这位公子,也不是我们不想顺水推舟,实在是大人他有吩咐,今日一律不见外客,我们也是有命在身啊!”那军尉拿了钱,言下立码客气了不少。
“咳!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蔺大人乃是贤臣,求才似渴,你们却打着幌子在这里讨要好处,真是恬不知耻!”吕文侯还没有说话,身后却传来毛遂怒喝,他没事出店晃悠,刚好看见吕文侯在郡府门前,就来凑了一把热闹。
“嘿!你是个什么东西,到这里来找不自在!不信我们把你作奸细捆了!”军尉们见毛遂如此言语,当下都拔出了腰间挎刀,毛遂也不多话,取剑便要发作。
吕文侯急忙劝开了毛遂,这一旦动手,事情就难上加难了,随后又往军尉手里加了一大把布币,说上了一箩筐好话,这才央求着他们把刀收了回去。
“这位公子,我们今天是给你面子,不然绝没有这小子的好去!你要真想见蔺大人,明天平旦(注1)之刻,在南城门下候着,大人车马路过时,你在路边相请就是了。”那军尉看着好处份上,还是给吕文侯指了一条路。
吕文侯连忙感谢声声,之后拉着毛遂回到了店中,晚上吕文侯做东,请毛遂、君燕等吃了一顿好饭,毛遂饭桌之上依旧在大骂那几个军尉,一肚子的气闷依旧没有消除干净。
“吕先生,你也真是太好说话,就今天那几个狗才的德行,就是请我!我也不去蔺相如家做门客!明天平旦你也别去南门了,有这样对待士人的下属,可见蔺相如也是徒有虚名。”毛遂以为今天吕文侯是去自荐,便大口嚷嚷起来。
“吕公子,你要见蔺相如做什么啊?”君燕含着筷子,脸上还留有刚才的泪痕。
“哦,我只是仰慕他的贤名,这才想要求见。”吕文侯随意对付了几句。
“我看你还是和我去邯郸,那平原君绝对不会像他那样礼贤下士的,吕公子可千万不要明珠暗投啊!”毛遂继续劝说。
吕文侯刚待回答,楼下马棚方向传来数声惊马的嘶鸣,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接着喧嚣渐起,吕文侯想到鬼奴还在那里,急忙下楼赶了过去。
注1:【寅时】平旦,又称黎明、早晨、日旦等:时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北京时间03时至05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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