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在路动工前，艾光忠带着几个地区的人到了。一听完几个人的汇报就说：“这是地区革委会办公室的张主任。他是老笔杆子了。老徐你们的报告就由他把关，按他意见往上报。这是地区交通局黄同志，公路专家，路怎么修、修什么样都听他的。这是地区农业局老余、地区供销社杨同志、地区财政局马同志，他们三个人负责和老徐他们帮助你们规划一下队里的发展，也就是钱到了后怎么合理的花。”

武厚民一听不敢相信：“艾同志，这钱可是500多万呢，真都给我们花？”艾光忠一笑：“我没有说都给你们花，是说钱到后合理的花。花多少还要等规划出来后。武厚民、武队长啊。张书记接到你汇报后，专门开了会研究了一队的事，才派我来。你这个小子把事越搞越大哦。张书记说你再不能无组织无纪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逐级汇报？要不是钱多得吓倒了你，连我的电话都不会打。记住，今后一定要注意。这次就说是张书记上次来蹲点，按张书记要求办的。”武厚民瞪着个眼问：“上次张书记哪个要求啊？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500万。”艾光忠一笑：“你这个猪脑壳哦！就说柑子是张书记引来的，凡是柑子的事都要请示张书记才能定。你还没有请示张书记，就不敢上报。”

武厚民眼睛热了，有点哽咽的说道：“我会回报你和张书记对我的爱护的。就是为了义气，不说两肋插刀，就是三刀六洞，我武厚民眼睛都不眨。”

艾光忠狠地拍了下武厚民脑壳：“你这个家伙叫我怎么说你。我们是人，讲得是党性。哎，你是不是党员？”“我不是。”“你没有向组织申请？”“为什么要申请？哪个是组织？”“武厚民、武厚民。怪不得你糊涂，真有你的。安哥在你们一队就是组织。王书记在你们大队就是组织。你不加人组织，就不能进步，靠义气是不行的，要讲党性。你去把安哥喊来。”

武厚民虽然知道入党是好事，但他对那个党性十分恐怖。因为他在下乡前和几个兄弟去看电影，按规矩划头定最后一个拿票的，结果他成了最后一个。到了电影院排着队顺着铁护栏一个接一个验票入场。验票是两个人，那天放的是《第八个是铜像》，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个公安来验票。电影是第八个是铜像，他们也是八个人，他心里突然发紧，看到公安更是心里发慌。前边的走到验票员那就用手往后一指，说在后面。验票的就把他放了进去。等到了他时，武厚民就把一张票递了过去。验票员一看只有一张票就把手一伸：“还有七张呢？”

武厚民自然说道：“就我一个人。”武厚民和验票员都要说什么的时候，那个验票的公安突然用手一拉，武厚民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轻飘飘的被公安拉到旁边去了。武厚民的同党一看他被公安抓了，马上作鸟兽散混入院里看电影去了。

武厚民被带进一间办公室里。那公安黑沉沉的脸突然把桌子“啪”地一拍，声音不大但在武厚民听来如惊雷，竟然随声吓得跳了起来。桌子的声响刚停，一声暴喝又起：“看了几次白电影（没有票看电影）？”

“就一次。”

“瞎说。到底几次？抱着头蹲下说。”

武厚民老实的抱着头蹲下后，心里更慌，声音发颤：“就一次。”

“啪”地一声，又是桌子响。响后公安厉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后回答。不然回答后害了你自己，到了牢里后悔。说！到底几次？”

蹲在地下的武厚民被这几句话搞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在那声如惊雷般的“到底几次”的喝问下，马上就自然的回答：“六次。”

“都是前面人往后指，最后一拿张票不认账吗？”

“不是。我们翻了四次院子墙，看翻院子墙会把衣服弄破弄脏，回去了不好交代。后来看到别人这样，我们才这样。”

“别人？别人是哪个？还有我们，我们是哪几个？说！”

“我不能说。”武厚民突然清醒过来，抗拒到。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兄弟，要讲义气。”

“啪”桌子又一响，但现在武厚民已经反应过来，声音也就变成蚊子嗡了。公安没有看到武厚民的反应，还是暴喝道：“义气？义气是封资修的东西，现在早就打倒了。现在全国上下讲的是党性。你想用反动的义气来对抗我们革命的党性吗？说！”

“我、、、、、、我、、、、、、我真没有想反革命啊！”

“说！没有？哪你为什么要用反革命的义气来对抗我革命的审问？你不讲党性，是包含什么祸心？”

哪个时候一顶反革命帽子足以将一个最硬的钢铁汉子打入另册，是当时最厉害的杀器。武厚民被公安这么一绕，哪里还受得了，只差把尿屙到裤子里。于是公安问什么就说什么。审问完还向公安保证从今以后只讲党性不讲义气。公安很满意审问效果，在放武厚民出去时说：“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也不会抓你的同伙。只要你也不再看白电影，我们相安无事。”

等他出来。电影早散了场，就他的几个同伙还躲在电影院外面的小树林等他。一看到他都不好意思的围了过了，七嘴八舌的解释和安慰他。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从此武厚民就有了个“铜像”的外号。那个夜晚，那个党性也就成了武厚民心里永远的痛。

今天。艾光忠也提到党性，也说到义气不行，也就自然触到了武厚民底线和顶心毛（最忌讳的）。武厚民不由想到那个夜晚，就怯怯的问：“党性很厉害吗？”

“什么？厉害！”艾光忠很惊讶，武厚民怎么连党性都不知道呢？但他还是耐住性子讲解起来：“看来你真得要入党，你太没有政治素养和政治觉悟了。你连党性都不知道，看来是我的失职。来，坐这，我给你讲讲什么是党性。”

武厚民十分感激艾光忠，因为艾光忠解开了他几年的心结，帮他走出那个夜晚的阴影。也让他明白党性只有党员有资格讲，讲的也是党的最大的利益。而党的最大利益就是为人民服务，把自己一切献给人民。就跟现在武厚民正在做的一样。武厚民一想：“我反正都在做，就因为不是党员才没有资格讲。既然已经做了，那就要把资格搞到手。能做就要能讲才算正常。”想通这一点后，武厚民马上同意申请入党，还高高兴兴地跑去喊安哥。

艾光忠在安排完事后，就忙起武厚民入党的问题。还把安哥、王同云书记、马成华书记狠狠批评了一顿。他说：“这么好的苗子你们就视而不见？张书记亲手选的，亲自教的好知青、好干部你们就无动于衷？难道就只有尿素、尿素口袋和钱吗？这是政治觉悟问题。我今天把武厚民同志入党这个政治问题交给你们，希望你们让党满意，让张书记放心！”三个人一听艾光忠的话就叫起冤屈来。安哥说：“艾同志，武民儿的队长还是我提的呢！”王同云书记说：“我爹把他看得比我还金贵，什么都想着他护着他。”马书记还没有开口就被艾光忠拦住：“那他一年多了，做出这么多成绩，为什么连申请书都没有写？你们哪个告诉过他？”三个都无语了。好一会安哥说了实话：“我还真忘记了我是党小组长。只记得管一队这一大摊子了。”

武厚民在听到安哥和王同云书记两人要他写入党申请书后，激动得没得法，就连刘平猪一样的鼾声也没有影响他。那个时候能入个党比什么都光荣，一激动挥笔写下五十行长诗《我的入党申请书》。艾光忠一看，对其中几句特别赞赏，大声在讨论武厚民入党的会上念出：

生我是娘，教我是党，

为了党，粉身碎骨也要往前闯。

这还不算，还把这首长诗在地区日报和湖北文艺上发表。这下武厚民不入党都不行了，认识的人都说武厚民是祖坟埋好了的，鸿运当头啊！在黑土坡柑橘园与县公路相接的那条水泥路开工那天，张书记带一大帮人来给公路剪彩，顺带在工地亲自主持了武厚民入党仪式。在入党仪式上老袁还用民间器乐和一队合唱队唱了老袁改编的武厚民的《我的入党申请书》。张书记听完热泪盈眶，握住老袁手说：“感谢你啊！我们的土音乐家。我这个老党员都听得流出泪来，都想再入一次党。”老袁一下就出了名，还连带队里的土乐团。

这条三公里长、六米宽的水泥路，分成三段。杨狗子的老转和老袁与吴正道每个队一段一公里。杨狗子还负责用炸药炸石头提供碎石。三个队每队30人，一面红旗，都在各自的路段上比个高低。县里为了支持还派来了两台推土机，日夜在工地上轰轰响着，一条端直的路基就在这日夜的轰鸣声，炸药爆炸声中出现。到铺水泥时，黄书记也搞来三台水泥搅拌机在工地日夜转着。到了十月一日国庆那天水泥路修通，前后仅用55天。通着那天张书记只发来贺电，是县委书记王大明主持的通车典礼。王书记的吉普车，县车队的打汽车，合星大队、一队的拖拉机，区里的东方红组成十一辆车队轰响着开上了这条不起眼，但在合星一队眼里最宽大的水泥路上。开到尽头的黑土坡有一个五百平方米的水泥稻场，转个弯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