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枪挟势而来,洪三避无可避,强忍伤势,勉强又挥出两拳。不过洪三现在的修为比起马行空差得不是一星半天,稍一滞涩,黑枪就挑开了洪三拳劲,直射中他的胸口。
诡异地是,那黑枪射中洪三之后,居然没入了洪三胸口,顷刻功夫就没了踪影,而洪三却依旧站立在原地,接着,又是一道白光从洪三怀中飞出,落在了洪三肩头,却是一只银发碧眼的小猴。
碧眼银猴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惊吓,浑身毛发倒竖,一脸惊恐地在洪三肩上蹦跳比划,像是天塌下来似地。
洪三急忙从怀中摸出那面昆吾镜,古怪的是,原本透亮的镜面此时尽被黑气环绕,隐约间,似是有一条大蛇在镜中不断翻滚腾挪着。
远处的澹台璇怔怔站着,像是被吓呆了,方才黑枪射中洪三之际,她慌得嗓子里都发不出声音来,而此刻见洪三完好无恙地站在原地,更是愣愣不明就里。
而失了黑枪,这河上黑气开始渐渐散去,最后,逾渐明朗的河面上显现出一行人来。为首之人正是太行三十六寨总寨主马行空,他身后站着的便是其余太行山高手。
马行空双眼微眯,盯着洪三打量,说道:“小子,你手里的是何物?”
这时候,见河上大阵快要散去,岸上的天玑道长也撤了道术,飞身虚立河面之上,站在最前,面对着马行空。
“马寨主,别来无恙。”
“哼。”
马行空淡淡一哼,太行山三十六寨和泰山七星门已是宿敌,所以他对于天机道长也没客套的必要。
“小子,将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今日饶你不死。”
方才的变故让马行空有些措手不及,他只知道,自己的法宝此刻铁定是在洪三身上,但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究竟是如何收了自己的法宝他却不得而知,不过他却能感应到,自己的法宝就被困在洪三手中的那面镜子中。
而洪三自己还有些恍惚,昆吾镜吞了马行空的乌蛇枪,这点就连他事前都未料到,他看着手中乌黑的镜面发呆,不知道这昆吾镜中的那块天地如今是何模样,不过看碧眼银猴那焦急的样子,恐怕里面不会有什么好景象。
“马寨主,你何时学会与一后辈斤斤计较。”
天机道长轻踏一步,脚下顿起波澜,将周围残存的黑气冲散开来。
“老道士,你以为破了我这乌蛇阵便稳操胜券了么?”
马行空话音一落,背后黑气尽散,随即出现的景象,却让天机道长面色顿变。
只见黄河北岸之上,一片阴森景象,数里之内入目疮痍,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河岸之上平地矗立着九座高塔,每座高塔皆是有森森白骨对垒而成,塔上缠着一道道血色符?,四周阴风飞卷,鬼啸阵阵,看得人头皮发麻。
骨塔之上立有三人,正在凝神施法,其中一人正是太阴宗勾魂使乌尧。此刻,河上乌蛇大阵散去,骨塔上的三人也睁开眼来,除了乌尧之外,另外两人衣袂翻动间便御风而来,落在河面之上。
两人一男一女,女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穿艳红色衣裙,面色红润,五官姣好,尤其是那一对嘴唇,鲜艳如血。而那男人看上去要更年轻,和谢天风差不多年岁,只是一张本该俊朗的脸苍白如纸,毫无人色,眼神冰冷似剑,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双手拢在袖子里,未见拿出来过。
“天玑道长,久违了。”
女人款款作礼,让人很难想象这个形色温和的貌美女人是从刚才那座可怖的白骨高塔上走下来的。
天玑道长面色沉静,淡淡道:“看来太阴山果然有意涉足江湖,今日一战,能有幸得太阴三使齐至,贫道倒是福缘不浅。”
洪三闻言心头一惊,原来面前出现的这两个人居然是太阴三使之二的夺魄,追命两使,而远处的骨塔之上,勾魂使一人独自维系着白骨塔的运作。
这女人便是太阴宗夺魄使,只见她掩嘴笑道:“道长说笑了,你我也算旧识,这打打杀杀的是江湖混人作为,我此来只是与你叙叙旧,道长若是现在要走,我秀娘绝不阻拦。”
天玑道长抬头看着那九座高耸的骨塔,叹道:“想不到这河上乌蛇阵不过是个幌子,尔等真正目的还是在此。贫道在此奉劝一句,这等逆天之举,有违人和,诸位也是修行之人,天理昭彰,德行自有清算,诸位就不怕劫应临身么?”
“哈哈哈,天理报应?这天地人三界早就分离,道长,你莫要自欺欺人了,昆仑山巅的登仙台早被那九天雷火炸毁,便连酆都鬼城也消失人间。这片天地,谁还来管你死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倒是说说,这天下,谁来管人间世道?难道靠这弱不禁风的洛阳城么?”
夺魄使似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花枝乱颤。
天玑道长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站着,等到夺魄使笑够了,才轻喘着气继续说道:“今日之势想必你也瞧见了,就算道长你想管,恐怕也无能为力吧,我太阴宗只是来洛阳城里取一物罢了,和道门无关。”
天玑道长白眉一挑,问道:“你们要借取何物?需要这般劳师动众。”
“这件东西,也不是道长能借得到的,让那小子将马总寨主的兵器留下,你们便走吧。”
夺魄使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眯眼打量着洪三。
“兵器既然被收了,哪能说还就还,此物已是我北院之物,马总寨主若是想取回,便来我院中索取吧。”
不待天玑道长答话,河上忽然飘来一艘大船,相不入肃立船头,身后站着五人,打扮各异,洪三一眼便认出了其中的封平潮和秦无衣。
洪三身后的几位院上行走一见船上的阵势,立刻面露喜色。这下好了,执司大人带着五位执令亲至,自己这方气势顿时拔高数分。
船上除了秦无衣外,另外四人都在外派分封的九大执令之列,此番洛阳大战,四人被相不入紧急召回京都,而剩余五位执令则分封中原偏远之地,一时间难以归来。
见大船渐渐靠近,夺魄使身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追命使眼神一冷,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猛烈的杀气,拢在袖子里的双手猛然挥出,只见两道惊雷般的刀气瞬间劈开面前河面往船头斩去,突如其来的攻势将船头的水面掀开十数丈,直欲将整艘大船从中撕成两半。
在场众人都被这一刀之力震慑,洪三甚至看不清追命使是如何出手的,不过这船上站着的可不是院上行走,修为最差的也是北院执令。
高涨的水浪如两柄锋利刀刃,无匹气势将这段河面都分割开来,不过就在这两道刀浪靠近船舷之际,船上却飘起三道人影,三团奇异剑光在铺天盖地的浪头之下变得尤为显眼。三人的剑法很奇特,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在洪三看来,三人挽起的剑花完全不像是在应敌,反倒是像在演剑,他们似乎浑然不觉近身刀气的霸道,只顾低头舞弄着手中长剑,甚至连眼睛都不多看面前咫尺的刀浪一眼。奇妙的是,三人的剑法却织成一张牢不可破的剑网,无论这刀浪多么澎湃,一丝都透不过这张绵密剑网。延绵剑势之中,两道刀气再也进不得分毫,顷刻工夫,两股巨浪就被剑网缴散,化作一朵朵璀璨水花飘然落下。
看着漫天飘散的朵朵水花,洪三不禁伸出手接了一枚,却惊讶地发现手心水花居然凝成一朵精致的梅花形状,停留片刻之后才轻盈散去,滑落指尖。
追命使身上杀气不减反增,那些随风飘来的水花离他数丈开外就被实质般的凛冽杀气震成水雾。就在他欲再次出手之际,却被身边的勾魂使止住。
“想不到黄山剑宗奇人,名列岁寒三友之一的梅山老人也有传人入世,武威王爷果然结交广泛,秀娘佩服之至。”
方才出手三人皆是儒衣轻剑,体貌清癯,此刻三人收剑而立,其中年纪稍长一些的剑士拱手答道:“有劳使者挂念,我等三人奉师命下山辅助院守大人多年,今日得见贵宗三使,果然名不虚传。”
洪三没有听说过黄山剑宗和岁寒三友的名号,不过看一边的天玑道长脸上惊讶模样,料想这三个剑士来历不凡,而且三人还是北院的三大执令,心中更是对那位神通广大的北院院守武威王起了极大兴趣。
没了阻挠,大船已经停至河心,方才出手的三名剑士谨慎地看着追命使,暗自提防他再度出手。相不入单手负背,眯着眼睛直视夺魄使,而夺魄使也同时打量着他,当看到相不入右手中捏着的那对金玉圆球之后,眼神微微一缩。
“金玉满堂,相不入?”
相不入拱手笑道:“正是相某,昔日华山之别,一去经年,圣使大人风华不减,倒是相某这副模样反叫人认不出来了。”
夺魄使淡淡道:“你这油嘴滑舌倒是一点没变,今日之事,此地可是你做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