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带着紫姑回了蓝田县,但是却并没有回去桂溪村,一来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因为只要回了桂溪村,至少七星府能很快知道他的下落,二来他想独自找个安静的地方落脚,毕竟他不打算在这里呆久。
最后,他在蓝田县境内靠近华山南麓的地方,问一家猎户买了个屋子。屋子不大,但隔开里外两间,时值夏末,也不用备置御寒之物。只是这里离县城有些远,所以两人花了一天时间在县城里购置了半车的生活用度之物,足够一个多月消耗了。
两人住的地方离山脚不远,山脚下有条河,河水清淙,源头颇杂,看不出究竟是从哪里流下来的。紫姑好奇问起这河的名字,洪三回道:“此水乃洛水之源,我之前捕鱼的时候来过一次。”
“咦?你不是说你以前是个玉户么?怎么成渔夫了?”
洪三蹲下身子,摸着河里清凉的水,咧嘴笑道:“你不知道,这山里的美味可要比山外的好不知多少倍。你听说过娃娃鱼么?”
紫姑想了想,摇头道:“我只知道黄河有三鲜,鲥鱼刀鱼河豚鱼……这娃娃鱼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嘿,那些鱼只是让外面的人吃的。这儿可是洛河之源,天下间最美味的东西都在这种深山活水源头。据说吃了那娃娃鱼,还能长命百岁,百病全消,甚至还能白日飞仙。”
紫姑好奇道:“据说?看来你也没吃过喽?”
洪三起身,苦笑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村里有人抓到过,鱼没吃上,但分了口汤喝,那味道……啧啧。后来,我几乎每年都进山来抓,但从来都没抓着过。”
“这么说你们村子里岂不是多了个活神仙啦?”
“神仙倒是没有,不过那锅鱼汤当时还真的救活了一个人的命。”
紫姑饶有兴趣蹲下身,瞪着乌黑闪亮的眼睛,往河里找着。
“别找了,现在还不是时候。那鱼,只有到秋高气凉的时候才会出来。平时,就连神仙都不知道它在哪。”
紫姑索然撅了撅嘴,突然眼珠子一转,轻呼道:“啊呀,要是真能抓到那种鱼。说不定还真能治好你身上的伤咧!”
洪三摇头道:“我这伤不是普通的伤,就连五台山的大和尚都没有办法,光靠一条鱼怎么可能治好。”
紫姑愣了愣,说道:“你不是说你能找到办法么?”
“哈,莫担心。天大地大,定然有治好伤的法子。只是我有些不信邪,接下来这段时日,我想看看自己能否有办法恢复。紫姑,让你随我住这荒山野岭,对不住了。”
“嘻嘻,这里也很好啊。起码要比洛阳城好多哩,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地等你回来。而且你说山里有好多美味,我也正好想尝尝哩!”
紫姑嫣然而笑,洪三心中泛暖,笑而不语。
花了两天时间,将屋里屋外都重新布置一番之后,洪三便准备开始检查自己体内的伤势。他现在身体内已经无真气可用,气海枯竭,经脉不通,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外力。
怀中的昆吾镜还在,镜子里的云山雾海依旧,依稀可见一只银色小猴在其中上蹿下跳。洪三试着将手放在镜面之上,可是他现在连灵台识海都被业火焚毁,根本无法放出心神进入昆吾镜中,折腾了半天,这面奇异镜子此刻却如同死物一般躺在他手心里毫无动静。
“猴儿,猴儿。”
洪三对着镜子喊了两声,那碧眼银猴也置若罔闻,不见回应。
“唉,真是树倒猢狲散……”
洪三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将昆吾镜放在一边,然后解下腰间的那个碧绿葫芦。
“嗯?”
当他想要将葫芦嘴拔开的时候才发现,这葫芦嘴好似被一股巨大吸力吸住,无论他怎么用劲,愣是拔不动分毫。
“见了鬼了,难不成这葫芦也烧坏了?”
洪三不信邪,出门拿起门口处靠着的?锄,将葫芦横放在石板上,搓了搓手,抬手就是一锄头下去。
“哐当”一声爆响,葫芦被砸得蹦起了一人多高,洪三震得双臂发麻,可是那葫芦嘴还是完好无恙地盖在上面,连个疤都没留下。
“怎么了?”
听到响声的紫姑急忙跑出来看。
“没什么。”
洪三无奈地将葫芦收起,锄头放好,又走进了房内。
紫姑有些纳闷地看了看石板上的那个新印子,不知所解。
洪三在房间里闷坐了大半天,直到紫姑喊他出来吃饭,他才瘪着嘴出来。
“紫姑,送你个东西。”
“嗯?”
紫姑放下碗筷,一脸好奇。
洪三慢慢从怀中摸出那面昆吾镜,递过去,说道:“这镜子反正放我这也没啥用,你拿去放床台上吧,旧是旧了点,但好歹还亮堂。”
紫姑接过镜子,放在手里翻来看去,惊讶道:“这镜子里好像有东西诶!”
“嗯,凑活着用吧。”
洪三开始闷头扒起饭来,吃完后抹抹嘴又将自己关进了房里,就连放在桌子上的那壶酒都没碰一口。
紫姑默默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吃完,然后将桌子收拾干净。
第二天一早,紫姑刚推开门,就发现洪三在门前的空地上慢条不紊地打着拳。
洪三天不亮就起来了,他此刻脑海中仅存下的就只有这套奇特的拳法了,虽然体内已无真气,但这套拳法在洪三眼里却胜过世间所有武功,这也是他眼下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嗯?你站这多久了?”
等到洪三将一套拳慢慢打完,开始擦汗的时候才发现紫姑一直站在门口看着。
“没多久,你饿了么?我给你去做饭。”
紫姑转身欲回,却听洪三喊道:“不用了,来,我带你去吃些别的。”
“去哪?”
“你来了就知道了。”
洪三神秘笑笑。
两人转了半个林子之后,洪三手里就多了两只肥胖的野兔,原来他一大早就起来,用原先猎户留下的绊子在林子里做了几个陷阱。
“嘿,运气还不错,今天就吃这个吧。”
这初秋肥美的野兔加上紫姑的手艺,洪三这顿饭吃得格外香,桌上大半壶酒很快就被喝完了。
在门口晒了一会太阳之后,洪三又开始练拳,而紫姑将一切收拾完,就搬了个凳子出来坐在门口看着他。
山中岁月转瞬即逝,一晃眼便以至秋末,直到有一天空中忽然飘起了些许小雪,洪三才意识到时间的飞逝。
他停下身来,怔怔看着满山飞絮,飘飘洒洒。
“你怎么不练了?”
一旁的紫姑不解问道。
“我们来这里多久了?”
紫姑想了想,说道:“三个多月吧。”
洪三负手凝立,沉默许久之后,忽然转身说道:“走吧,我们去江南。”
紫姑一愣,纳闷道:“你怎么了?你的伤不是还没好么?”
洪三笑道:“三个月了,除了身子骨活络了点外,伤势毫无起色。这样下去,估计等你我在这山里老死,我的伤也好不了。”
“可是……”
洪三拍了拍她的脑袋,宽慰道:“这只是我尝试的一个法子罢了,既然此路不通,那我们没必要再走下去。趁大雪封山之前,我们去江南,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坐在这里看我练拳。”
紫姑还在犹豫,洪三却将她拉起,说道:“去看看屋子里还有什么吃的,今天都吃完吧,明儿个就收拾上路。”
“还有些酒,不过肉快没了。这几天天冷,山里的兔子都不出窝了。”
洪三看了看天色,突然惊呼道:“啊呀!我差点忘了,这时候,抓那娃娃鱼是最好不过了!”
说完,也不待紫姑说话,自己先闯进屋去,翻箱倒柜折腾了起来,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他便弄了把像模像样的鱼叉和网兜出来。
“嘿!说不定今年运气好,能抓到一条尝尝鲜。吃了这么久的兔子和山鸡,我都快腻了。”
见洪三兴致盎然,紫姑便也拿着把小锄子出来:“说不定还有些野菜能挖哩!”
这雪,飘了一阵子后就歇了,除了远处的树尖上泛着点微白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洪三顺着洛河水源一直往前走着,没走一段便停下来,用鱼叉将河里的山石一块块翻开,而紫姑一直跟在后边,瞪着眼睛紧张看着。
源泉蜿蜒,两人这么一路翻一路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当洪三翻开某块不起眼的山石时候,只见一道金光在河底一闪,便逆着水往上游掠去。
“啊呀!你看你看!金色的鱼!”
紫姑紧张地大叫。
“好家伙,这么大!”
洪三将衣袍一卷,一手提着鱼叉,一手拎着鱼兜紧紧追了上去。
这条娃娃鱼差不多有半个手掌那么宽,金色的鱼鳍在清澈的河水里显得尤为醒目,虽是逆流而上,但这等奇物乃水中精灵,鱼尾轻轻一摆,便在凹凸起伏的河底里窜出了数丈远。
“你在这等我,这水头也快到了,那家伙跑不了。”
见紫姑在坎坷的河岸上跑得踉跄气喘,洪三头也不回叮嘱了一句,顺着河继续往前跑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