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山野阴冷的关系,两人没走多久,空中便洋洋洒洒飘起鹅毛大雪,顷刻工夫,整片山林都被盖上了一层浓浓白色。
紫姑拎着小锄子,想要挖野菜已经不可能了,一个不留神,差点跌了一跤。
听到轻呼,一直低着头走在前面的洪三从苦思中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雪越下越大,走到紫姑身边,二话不说便一把将她抱起。
“啊!你……”
还未等紫姑喊出声来,她便发觉整个人忽然高高飞了起来,接着,耳边风雪呼啸,睁眼一看,只见身下高耸的林木如浮光飞掠,自己竟然是飞在了半空之中!
紧张之下,她急忙抱紧了洪三,闭上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片刻之后,等到洪三从树梢上落下,拍去她身上的积雪,她才羞着脸睁开眼睛,盯着洪三,怯怯问:“你……你的伤好了?”
洪三点点头,笑道:“差不多了。不过暂时我们还不能出山,我还有些事要办。”
“哦……”
紫姑轻轻应了一声,什么时候出山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现在能看到洪三伤好如初,心中既是惊喜又是好奇,怎么一天工夫,洪三完全像换了个人似地。
见洪三挽着袖子走进面前这方水潭里,开始使劲搬那块黑色龟壳,紫姑便找了块石头,坐在一边呆呆看着。
半晌之后,洪三喘着气走上岸来。
“什么东西那么沉?”
“宝贝。”
洪三拍了拍手,有些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虽然那块龟背还是纹丝不动,但当他开始用力搬的时候却有了和昨天截然不同的感觉。当他的手指触摸到龟背上的裂纹时,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压抑感,他隐约能感觉到龟背中透露的那股苍老远古的厚重气息。
“我们不是来捉鱼的么?”
紫姑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洪三撇撇嘴,叹道:“鱼躲进了那块龟背里,不搬开,抓不了。”
“要锄子么?”
紫姑将手里的短锄递过去。
洪三摇摇头,挨着她坐下,随手拗了根树枝,在雪地上比划起来。
“你在做什么?”
洪三聚精会神,头也不回道:“排个阵法,你先坐会……”
“哦。”
紫姑乖乖坐着,不再打搅。
这一坐便是一天,要不是紫姑身上穿着那件乌蟒衣,恐怕此刻已经冻成了个冰人。天色渐黑,洪三却浑然不觉周遭变化,盯着脚下的一副怪图皱眉苦思。
直到紫姑实在忍不住无聊伸手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
紫姑瞪着眼吹气道:“什么事?那副破图有那么好看么?天都快黑啦!”
“原来天黑了……哈哈哈,紫姑你站起来,我送你件东西。”
“东西?能吃么?我都快饿死了……”
紫姑老大不愿地站起来,一脸迷惑。
洪三却不再多说,看着面前光洁雪地沉思片刻之后,提气运功,身化清风,瞬间在白白的雪地上踩出一大堆凌乱的脚印来。
“来,你照着这个顺序,踩着那些脚印走走看。”
紫姑一看,拉着脸不满道:“这么厚的雪,鞋湿了怎么办?”
洪三急忙将她推上前去,手心中暗暗渡入一道真气到她体内,让她不至于觉得雪冷。
“你快试试,这可是我想了一天想出来的绝世武功!哈哈哈哈,你只要练会了,这江湖上可没多少人能追上你了。”
紫姑虽有些不情愿,但见洪三一脸希冀,便只好咕哝几句,走上前,照着洪三指点的顺序踩着脚印慢慢走着。
说来也怪,才没走几步,紫姑的身影就变得飘渺起来,那看似缓慢凌乱的步伐,在外人瞧来却如鬼魅一般无法捉摸,紫姑自己不知道,但洪三看了却是一脸兴奋。他方才在演练那副奇异星图的时候突发奇想,将自己的心神浸入其中,按照那九点星图的运行,居然琢磨出一套身法来。
这副星图暗含天地宇宙至理,其中奥秘玄机无穷无尽,他短时间内能演练掌握的并没有多少,但是心思玲珑如他,却将掌握的那部分玄机巧加妙用,到最后推敲出这么一套奇特身法。
见紫姑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雪地上只剩下一道清淡倩影时,洪三更是喜不胜收。看来这星图果然变化无穷,光是这冰山一角就有这等玄奥,若是自己再深入研究,岂不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想到这里,洪三精神大振,继续坐下研究起来。
而紫姑此刻也察觉到了这些脚印的奥妙,她整个人放佛轻了许多,夜风一吹,居然有一种翩然欲飞的感觉,加上洪三渡入的那道真气纯和浑厚,一时间竟然忘了饥饿劳顿,忘我地沉浸其中。
直到东方破晓,夜雪肃停,两人才各自回过神来。
紫姑擦着满头汗水,摸着起伏的胸口,微喘道:“这是什么功夫,真好玩!”
洪三将面前已被自己演化得分不清面目的阵图抹去,站起身,伸了下懒腰,哈着气说道:“你可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还不快过来喊声师父。”
紫姑撅嘴道:“哼,是你硬要教我的,我可没说要学。唔……肚子好饿……”
“你等等,我再试试。”
经过一天一夜的苦思冥想,洪三决定再去搬那块龟背试试。
他走至水塘中间,盯着眼前龟背看了片刻,吸气,运功,弯腰,伸手……
恍然间,他双手抓着的并不是一块不起眼的残破龟背,而是一座不知几何方圆的古老大山,洪三体内的真龙之气已被催至最高,就算是他初窥星图玄机,体内真气可以源源不绝地汇至双臂,但是面前大山还是纹丝不动。
“唉……算了,我们先回去吧,吃个饭好好睡一觉再来。”
洪三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无奈叹气。
由于洪三渡入体内的真气已经消耗完,紫姑一吃完东西就倒头大睡,飞腾了一整夜,她现在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而洪三回了房内,依旧是静坐入定,他丹田方愈,灵台初成,眼下正是运功的紧要关头。
等到紫姑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候,两人胡乱吃了点东西之后,便又来到那处方塘边,洪三苦思星图奥秘,而紫姑却乐此不疲地练着洪三教她的那套身法。同时,洪三还特地为紫姑想出了一套简单的运功心法。
洪三自己修炼的这套心法乃是遵循那副星图变化来运行体内真气,不但繁琐至极,而且若自身未曾体会过星图的真正运变之道,根本无从学起。未防紫姑走火入魔练出岔子来,洪三将整套心法去繁存简,只留下其中三点星图的简易变化阵势,转化成一套较为简单的心法,传授给了紫姑。再加上洪三利用自身真气,替紫姑不断将体内经脉要穴一一打通,紫姑的修为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山下的雪,隔三差五便下一回,连续两个多月都未曾停歇。
待到梅香渐淡,冰雪初融那一日,这个冬天才算真正的过去。
洛河水源处的那方水塘边,两条人影依旧,一静一动,洪三已经停止了演算,凝神静坐,抱元守一。紫姑的身法越来越纯熟,雪地上只能看见一条淡淡人影不时划过,地上却连半只脚印都未留下。
两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譬如洪三,他此刻修为尽复,方塘中的那块黑色龟背已经被他挪开数分,只要再加把劲,恐怕就能被他整块搬起来了。
也不知道那条娃娃鱼还在不在,总不会是冻死在里面了吧。
洪三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他决定最后再试一次,若是这次再搬不动龟背,索性先出山再说,等日后修为有了长进再回来,反正这块黑不溜秋的龟背在这里已经不知多少年了,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将它取走。
沉腰,立马,曲臂,运气……
“啊!嘿!”
就在洪三快要将身上的力气全部用完的时候,终于,这块龟背动了,而且动得一发不可收拾。
洪三脚下的地面突然下陷,眨眼功夫,原本只不过是及膝的浅水方塘一下子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无边深潭,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声中,就连面前的半座华山都开始倾斜崩塌。
待洪三将惊魂未定的紫姑远远拉开站定之后,才发现倾塌的半壁华山和倒灌的洛河之水已经将那个深潭填满,哪里还找得到那条娃娃鱼的影子。
“你……你做什么了?”
紫姑瞪着乌黑的眼睛,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可怕景象一脸惊骇,要不是刚才两个人反应快,或许就被埋在翻滚的山石之下了。
洪三皱眉打量着手中的龟背,茫然摇头,更让他诧异的是,手中拿着的龟背此刻竟然丝毫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掂了掂,和普通龟背完全没有什么区别。反过来一看,背面也是古旧残破,裂痕斑斑,根本看不出什么玄机来。
“真是倒霉……看来秘密应该是在那条娃娃鱼身上,只是可惜了……”
洪三将这一切的缘由都归结到了那条死活不知的金色娃娃鱼身上,四下看了看,眼前的深潭也不知究竟有多深,经过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他也不敢冒然下去寻找,只能先和紫姑离开。
就在两人走后没多久,那剩下的半壁华山山巅云层之中飞出两道华光,落在深潭边上。
来者是两个打扮整齐的道士,一老一少,那老头盯着深潭看了许久,最后,手一挥,那深潭水面上就泛起一层异样涟漪。接着,一片淡淡金光闪过,水面上居然浮现出一只金色的大龟来,大龟身形虚幻,若隐若现,更让人惊异的是,大龟的背上还驼着一方窄窄的红色书案,书案上依稀可辨有一本摊开一半的书卷……
“这是!……”
老头见状面色大变,正欲上前细看之时,面前幻象却已化作点点星光飞散空中,深潭之上,再也寻不得一丝痕迹。
“师父……”
“你速回去,将这件事告诉阁主知晓,让他亲自来此,我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异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