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洪三回头看时,只见一道淡淡红光闪烁即逝,随之而来的却是更猛烈的巨浪。无奈之下,洪三气运双足,在湖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飘飞开来。
他现在虽是修为已至力魄,体内四魄大成,但并未习得任何身法妙诀,多亏了在昆吾镜中悟得的半吊子身法和从那副奇异星图中演练出来的步法,才能勉强踏波不沉,但在湖面上应战,对他来说却极耗真气。
湖面上怒浪不息,洪三一身所学已经运至十二成,但对手似乎是在有意戏耍,无论他如何躲避,总会有新的浪头平地掀起,翻卷而来。
这一番较量,持续了数个时辰,直到洪三精疲力竭地败下阵来,被一个浪头高高冲飞半空。
“唔,身法倒是不错,只是修为差了点。”
未等紫姑出声惊呼,就见空中红光一闪,洪三便出现在船头。
接着,洪三身后又出现一人,一个黑脸红须,赤眉秃发的矮胖大汉。
这大汉模样生得吓人,身上只披了件宽松的邋遢道袍,半敞着胸,赤着脚,这道袍也不知多久未洗,油腻腻的与他的脸一般黑。最为醒目的是,大汉身后还扛着一个差不多和他一般高的红色大葫芦,用一条金色的带子系在背上,金带子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些奇怪的字。
紫姑满脸戒备地看着这忽然出现的红须大汉,心中忐忑不已:这莫不是那只王八精么?怎么长得这般凶狠,刚才那浪可是它掀起的?这下可如何是好……
洪三此刻却浑身无力,身上湿漉漉地也不知是湖水还是汗水,软绵绵地瘫坐在甲板上喘着粗气。
“嘿,小子,你师出何门?”
红须大汉饶有兴趣地盯着洪三问道。
“泰山七星门。”
虽然这红须大汉长得粗犷,但洪三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妖邪之气,当下他不假思索便搬出七星门来,兴许对方会看在自己是七星门弟子的份上不太过为难自己。
“七星门?这么说,你的功夫都是传自七星门?”
洪三坚定地点点头。
谁料,那红须大汉赤眉一竖,恼火道:“呸!七星门的那群笨蛋什么时候会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哼,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无论你是哪个门派的,现在你是我的徒弟了。”
洪三眼睛一瞪,旋即咧嘴笑道:“不知这位前辈是哪派高人?”
红须大汉正了正身上的道袍,一脸正色道:“贫道便是崂山回云观的火云道人。”
“崂山回云观?前辈莫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回云三怪……”
“啪!”
洪三话没说完,脑袋上便被狠狠拍了一记,只听火云道人哼道:“什么回云三怪!是回云三仙!我们崂山回云观可不是七星门这等末技小派能比,你入了我门,便是道门正统,江湖上只要一听到我火云道人的名字,哪个不要敬让三分。”
敬让三分?怕是惧让三分吧……
洪三心中不禁嘀咕,回云三仙的名头他在北院应职之时便听说过,崂山回云观在北院案卷中也有所记载,乃是道门八大派之一。不过这回云观里除了脾气古怪的回云三仙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虽然这三个人修为超绝,但江湖上鲜有人知道崂山回云观的底细。
说起来,这道门八大派乃是数百年前的封号了,那时乃道门最为鼎盛之际,天下间的修行之辈多为道门弟子。因此,数百年前在一次尤为盛大的论道大会上,众道修根据当时道门各派的实力和威望,选出了八大门派作为道门执耳。这八大门派分居各地,各辖一方道门修士,互不侵扰。只不过数百年下来,各派气运盛衰不同,这八大门派虽代代相传,但也并不是每一派都有当年盛势,便如这泰山七星门,数百年下来,气数渐弱,不但门内弟子良莠不齐,就连当年威震天下的七星剑诀也失传了一半。
这些事情洪三自然不知道,他只知道泰山七星门与崂山回云观一样,都是道门八大派之一。其他的他就不甚了解,现在听火云道人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开始不忿起来,在他看来,这火云道人再厉害,比起七星门掌门天玑道长也不过半斤八两。而且据他所知,这回云三仙在江湖上名头虽响,但是却口碑极差,这三人每个都生着一副臭脾气,江湖上对他们都是避之不及,因此背地里才得了个回云三怪的绰号。
见洪三愁苦着脸一言不发,火云道人又气恼道:“小子,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洪三忙不迭地点头:“听到了听到了,前辈所言极是。”
火云道人这才面色稍缓,摸着胡须点头道:“嗯,这还不错。到时候你随我上崂山,行了入门拜师礼之后,便算是我火云道人的徒弟了。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哦,晚辈道号三洪道人,这位是我的师妹,澹台璇。”
洪三悄悄给紫姑使了个眼色,紫姑会意,急忙欠身施礼道:“晚辈澹台璇见过道长。”
火云道长看了紫姑两眼,摇头叹道:“唉,难怪七星门日渐不堪,怎么修为这么差的弟子都能教出来。罢了罢了,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既然如此,那你也一道随我去崂山吧,观里正好少个烧水做饭的。”
“崂山在哪?”
紫姑随口问了一句。
火云道人大眼一瞪,再次恼怒道:“女娃娃,你师父难道没告诉过你,堂堂崂山在哪里么?”
紫姑被吓了一跳,支吾道:“告……告诉过,但,但我忘了……”
“哼,记性这么差,难怪修为不行。泰山再往东,行至东海之滨,你能看到最高的那座山,便是崂山。”
“哦……那不是去不了江南了么?”
紫姑一脸失望。
“前辈,哦,不,师父!能拜您这样的绝世高人为师,乃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不过在去崂山之前,徒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什么不情之请。”
火云道人见洪三张嘴就喊自己师父,心下又多了几分欣喜。
“不瞒师父,我们师兄妹从泰山下来,其实是要替师门去江南办一件要事。虽然我现在已经改投崂山门下,但身为道门弟子,也不可忘恩负义。七星门对我亦有教养之恩,所以这最后一件事,徒儿我还是要将其办妥才能安心改投崂山门下。”
火云道人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不知你们要去江南办什么事?”
洪三见火云道人答应,心中顿时大喜,急忙回道:“只是些琐事罢了,不敢劳烦师父大驾。只要我们过得湖去,三日之内必然能将那事办好,到时我再来太湖找师父同回崂山,您看如何?”
“过湖?不成!”
火云道人面色一肃,断然拒绝。
“为何?”
“今日三更之前,这湖任何人都过不得!”
见火云道人这么说,洪三更加好奇,忍不住问道:“难不成这湖里有什么吃人的妖怪?”
“妖怪?有我火云道人在此,什么妖怪敢来造次。”
犹豫片刻之后,火云道人接着说道:“也罢,既然你们已经是我崂山弟子,此事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今日来此,是为了捕鱼来的。”
“捕鱼?”
洪三惊讶地张了张嘴,这也太霸道了吧,捕个鱼还要讲整个太湖都给封了……
看出洪三和紫姑脸上的惊疑,火云道人继续说道:“这鱼不是普通的鱼,只有太湖有,而且每年只有今夜三更时分才会出现,切不能因为闲杂人等惊扰了它。你们俩在此稍安勿躁,等我将那鱼给捕上来再来找你们说话。”
说完,也不待两人多问,红光一闪,火云道人便又离船而去。
见火云道人离开,洪三心念一动,正欲架船离开,谁料这艘船却如同在水底扎了根似地,无论他如何施为都纹丝不动。
没奈何,他垂头丧气地坐在甲板上。
“怎么了?这家伙是谁?”
紫姑好奇问道。
“谁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疯道士,捕鱼就捕鱼,却用道术将我们困在这里。”
紫姑不禁嗤道:“哼,谁让你不听我说,偏要来湖上看看。现在倒好,去也去不得,回也回不得,幸好他不是什么王八精,带我们只是去崂山,并不是这太湖湖底。”
“放心,我自有办法脱身。我先诳他去江南办事,到时候我们一走,谁还理会他,就算他找上泰山,七星门里也没有我这人,说不定惹恼了天玑道长,给他些好看。”
洪三心下打着算盘,紫姑虽然有些气恼洪三固执闹出来的这一出事,但眼下也无可奈何,只好陪他坐着甲板上空等。
再看太湖岸上,一干看热闹的人见洪三出了船后半天没回来,纷纷觉得是凶多吉少,左右又无人敢再出船查探,熙攘了会就散得差不多了。
直到云开月出,平静的太湖之上居然起了层薄薄蜃雾,将整片湖泊弥漫地遮遮掩掩,虚实难辨。
月色盎然,湖上风平浪静,雾霭轻盈,如同一面青纱帐里隐现的清澈圆镜,紫姑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痴痴道:“好美的地方。”
谁料,她话音刚落,安静的湖面上忽然亮起一道璀璨银光,直冲天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