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澹台璇一宿没睡,她将七星府的一干要事仔细安排了下去。她打算接下来这数月,七星府以韬光养晦为主,集中力量守住最关键的生意,她七星府现在还有大燕朝的保护,北院虽然经洛阳一战之后微有势弱,但眼下这等动荡时候,太行三十六寨还是不敢太过招摇。
第二日一早,澹台璇和洪三就出了扬州城,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澹台璇祭出随身佩剑,身子轻轻一转,落到了剑上。
接着,她转头跟洪三说道:“上来吧。”
洪三略微一迟疑,足下一踏,飞身而起,稳稳落在澹台璇的剑上。
谁料,还没等澹台璇开始运功御剑,只听啊呀一声,洪三竟然从剑上又跌了下来,而且慌乱中,他扯了一把澹台璇,将猝不及防的她一下从剑上扯下。
幸好这剑还未飞起,两人只是摔作了一团,但并未受伤。只是洪三的手却抓在了澹台璇身上不该抓的地方,而且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凹凸曼妙之处,彼此契合,顿时让澹台璇俏脸通红,浑身软绵绵地喘着粗气。
饶是洪三脸皮再厚,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形状,也让他面皮发烫,急忙缩回手来,真气一运,两人飘然而起,端正站在地上。
“你……你做什么……”
澹台璇定了定神,咬着牙瞪道。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这剑我站不稳……”
洪三硬着头皮说道。
“你站不稳?哼,你平日里轻功这么好,怎么连剑都站不稳?”
澹台璇一脸不信。
洪三干笑两声,无奈道:“这我也不知……反正,我就是站不得飞剑,只要一站上去便浑身紧张,一紧张,这体内真气就开始乱窜……”
“这可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走着去么?”
洪三想了想,苦笑道:“我看,还是我回扬州城里买两匹马吧,此去龙虎山也不是很远,骑马的话,三五日便能赶到。”
最后,两人还是骑马上路。
第一日,两人由于人生地不熟就错过了宿头,洪三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可容栖身的地方,只能露宿荒山。
虽说夜凉风柔,但澹台璇却辗转无法入睡。
“怎么?大小姐是睡不惯这草垛么?”
洪三转过头,问了句。
两人相隔约莫有五六丈远,中间隔着一堆篝火。
澹台璇摇头道:“不是,我在泰山习艺时,也经常露宿。”
“唔……那是有心事?”
“嗯。”
“什么心事?”
澹台璇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不要多想了,早点睡吧,这几日你都没好好休息。”
“嗯。”
澹台璇闭上眼睛不久,忽然洪三又问道:“对了,你七星门的剑法是怎么样的?”
“嗯?你想学剑?”
澹台璇下意识地一问,话一开口,旋即自嘲苦笑。她七星门的剑法现在只剩下半部,洪三可是堂堂崂山回云观看中的弟子,怎么会稀罕学这个。
“咳咳……我只是好奇想看看,这剑我可学不来。”
想到自己初进七星府的时候,几式粗浅剑招让他舞得不伦不类,他甚至怀疑现在自己学不会御剑飞行,也是因为自己的剑法悟性太低缘故。
澹台璇想了想说道:“我身上只有天璇剑谱,剩下六部剑谱都在玉皇顶。不过我记得那些剑招。”
洪三不解道:“既然你们有七星剑谱,这剑法为什么还会失传?”
澹台璇面色一黯,说道:“这和我七星门的由来有关。当年我派祖师爷云游之时路过泰山玉皇顶,见山上风景别致便住了一宿。正好,那天夜里,天现奇象,北方七星冲斗,祖师爷心惊之下,施展秘术,将七星冲斗的整个过程全部印在了玉皇顶的七块大石之上。那夜之后,他便留在泰山不走,在玉皇顶上盯着这七块大石头一坐便是三年,最后才悟出了这七星诀剑法。其实,这七星诀一共只有七式剑招,但每一式剑招却分为七套。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剑合一,才能发挥每一式剑招的极致。因此,七星剑法,在江湖上也被称作是七星剑阵,只有七星联合,才算得上一部完整剑招。我派祖师天资聪慧,他收徒也极看中对方灵性,因此自开派以来,便有个规矩,凡是门内弟子,入门时只传授其内功心诀,等修为到了,才允许上泰山玉皇之顶,参悟祖师爷留下的那七块剑碑。”
“嗯?那七块剑碑还在吗?”
澹台璇叹道:“也就是数百年前那次道魔大战,在我七星门高手出山赴约之前,忽然天降神雷,竟将七块剑碑上的剑招抹去一半。或许这是祖师爷在天之灵要给我们的天兆,但当时情势紧急容不得多做耽搁,当时我派的掌门祖师爷未料到此去竟是不归之路,这些剑招对于当日应邀出战的几位师祖来说都已经烂熟于心,他们原想等此役结束后回来重修剑碑,谁知……”
“天意……”
洪三喃喃自语,而澹台璇却低着头抱着双膝。
“剑碑上一共还剩下几招?”
“每块剑碑上只剩下三式,七星贯月,北斗开天,撩云射日,后来经过几代人的苦苦研习,才勉强将第四式星月无边补全……不过现在这式星月无边全派上下,也只有掌门师伯一人学会……”
“那这星月无边只有天玑道长一人会的话,岂不是只能发挥一成多的威力?”
澹台璇摇头道:“也不是,其实每一式剑法虽然一分为七,可这七招剑法看似不同,但彼此间却有一种微妙联系。只要你修为足够,能悟得其中奥妙,便能更多发挥出剑招威力。据说,当年我派祖师爷,一人一剑便能使出剑阵的七成左右威力,当时他就是凭这一手绝妙剑术,让我七星门一举成为道门八大派之一。”
见洪三一脸茫然,澹台璇接着解释道:“就好像我现在是四魄境界,要是面对一个五魄境界的高手,就算七个我联手也不一定打得过。但是若是七个我,各学一式剑招,组成七星剑阵,威力之大,却可以同时困住至少三个五魄境界的高手。”
“这么厉害?”
洪三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自然,你以为我七星门的剑法只是耍把式的么?”
澹台璇不满道。
洪三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下,急着问道:“那你快使来瞧瞧。”
“这是天枢式七星贯月,这是天璇式……”
澹台璇此时也无心睡眠,加上心中抑郁,这几式剑法使下来如行云流水,以往的轻巧轻巧中多了几分肃杀和干练,看得洪三眼花缭乱,连声呼好。
等她将七招七星贯月使完收剑之时,却见洪三皱眉苦思。
“你在想什么?”
洪三摇着头说道:“唔……不对,这剑法不对……”
澹台璇闻言,顿时愠怒道:“你又没学过,怎知不对!是不是比不上那崂山回云观的剑术?哼,我可没稀罕你学!”
洪三一愣,急忙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方才看你练剑……唉,怎么说好呢,反正就是觉得有些别扭。就像是练功的时候,岔了气,却又疏通不开来那种感觉……”
澹台璇愣愣道:“我都练了这么久了,怎么没觉得……”
洪三沉思不语,接着,却见他取了七根长短不一的枯树枝,在地上摆弄了起来。
“你做什么?”
澹台璇凑上去问道。
洪三一言不发地埋头苦思。
“唔……你照我说的,再演一遍方才的剑招。”
洪三埋着头约莫摆弄了半柱香功夫,才捡起一根树枝往前一扔,说道:“玉衡。”
澹台璇虽然不知洪三卖的什么关子,但她好奇心也重,当下倩影一闪,紧追着那树枝,使出玉衡一脉的七星贯月,谁料这一招刚使到一半,却又见洪三往另一个方向扔出一枚树枝,喊道:“摇光!”
这一式变招让澹台璇有些反应不过来,虽然剑法走势有违常理,但她心中竟被洪三激起了一股子倔强劲来,身子硬生生在空中一转,回身倒飞,又是一式七星贯月追上了那枚树枝。
“开阳!”
“天玑!”
“天璇!”
“天权!”
洪三下手不停,幸好澹台璇苦练七星剑法多年,加上天资聪慧,勉强能跟上洪三的节奏,只不过这几式怪异剑法使得她体内真气一阵紊乱,耳目之间由于真气不顺,竟现出几分晃晃然来。不但是澹台璇,就连洪三此刻也极为紧张,双眼紧紧盯着澹台璇的剑势和身形,每扔出一枚树枝,都让他极耗心神。
“天枢!”
当最后一式被洪三喊出,澹台璇已经快要脱力了,耳目之间朦胧一片,隐约听到“天枢”二字,银牙一咬,强提丹田最后一丝真气,对着眼中那最后一枚不甚清晰的树枝追去。
可就在澹台璇这最后一剑追出去的时候,突然觉得体内那股乱冲的真气骤然变得清晰起来,丹田之内竟然莫名腾起一股澎湃剑意,这股剑意顷刻间流遍她四肢百骸,不但让她闭塞的耳目为之一清,就连略微摇晃快要支撑不住的身形也重新充满了力气,最后顺着她的手臂直冲剑锋。
“喝!”
澹台璇口中竟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清亮长啸,手中长剑光芒吞吐,呼吸之后,所有星光凝成一道璀璨剑气,呼啸冲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