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伯阳没有什么事，很快就会好的，我在这里你放心吧。”顿了顿又说：“你们学校的事我听说了，拿我的手机去外面打，问清楚什么事不要急着回答，就说要考虑，然后我们再商量。”

艾茹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躺着的儿子，红色的维尼熊袜子刺喇喇地醒目。

她慢慢地向露台走去，走到白晃晃的阳光里头，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下，竟连一点影子都没有，她打了个寒战：“喂，我是艾茹。”

“艾老师啊，是这样的，刘海洋家长坚持要见你，说你不出面什么都免谈，我看你就过来一下吧，毕竟人家是丧子之痛，我们有责任满足人家合理的要求。”

她没有出声，白晃晃的阳光里浮现出刘海洋瘦瘦高高的身影，她张了张嘴想叫他过来，可他身上突然流出很多血，漫开来、漫开来，与红色的维尼熊袜子混浊成一片……她猛地干呕起来，电话那头急切地问：“怎么了？艾老师你怎么了？”

她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艰难地说：“好的，我来。”

凌霄对着这个二女儿大摇其头：“小茹啊小茹，不是关照你不要急着回答嘛，你怎么！唉，在这种情况下你去，很可能会有危险的你懂不懂？叫我说你什么好！”

“妈，是我的事躲不过去的，我就是担心伯阳。”

凌霄突然火冒三丈：“李建设躲到哪里去了？深圳是外星球吗？叫他回来！”

艾茹怪异地笑了笑：“他已经知道了这里出的事情，如果愿意的话，他自然就回来了。”

凌霄吃了一惊，她从艾茹的话里听出了他们夫妻间的关系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紧张，沉吟了一下，她说：“我跟周盾刚说吧，让他想想办法。”

艾茹突然想到了野生大象的粪便，就说：“别麻烦他了，校长既然叫我去，自然就会有安排的，我去听听家长有什么要求，也好早做准备。”

凌霄担忧地看着这个女儿，她从小就不会讨人喜欢，现在还是这样犟死一头牛的脾气，就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当心点！”

校医王琳在大门外面等她，脸色不太好看，艾茹问：“情况怎么样了？”

“比较麻烦，家长根本不谈钱，就是一个劲地了解事情的原委，已经见了好多同学，现在提出一定要见你。不过你放心，有派出所的人在呢，他们不至于伤害你的。”

艾茹惨然一笑：“我不怕，是我没有尽到责任，他们怎么都不算过分。”

校长见艾茹进来，就说：“这就是艾老师，这是刘海洋的叔叔和姑夫。”

对方两个男人冷冷地看着艾茹坐下，其中一个突然问：“你觉得刘海洋的死你应该负什么责任？”

艾茹有些发懵：“我，我早走了点，我儿子生病了。”

“这是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对吧？我只问你：作为教师擅离职守致学生死亡，这算不算犯罪？”

“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我没有想到……”艾茹吓得发抖。

那人站起来，用手指戳着她大声说：“凶手是未成年人，无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而你是成年人，是你的放纵才导致刘海洋死亡，你就是间接杀人！我们不会放过你的，不要以为赔钱就能了事，我们还要让你坐牢！叫你来就是要当面告诉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还是鸦雀无声。

校长终于站了起来，推动椅子的声音吓得艾茹一激灵，他倒了杯水放在艾茹前面：“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坏，总会有办法回旋的，再说法院也不是他们家开的。艾老师，你先回去休息吧，要不要叫你爱人来接你？”

李建设？李建设在哪里？她突然想到伯阳还在医院里，儿科主任到底跟妈妈说了些什么？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