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春熙路附近一座黛青色的大楼前,楼面正在装修,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只在大门内侧的墙上贴了张打印纸:夜上浓妆筹备处。
艾茹不禁莞尔,这个名称似乎让她看到了华灯下丽影憧憧,人人脸上都是描画精当的妆容,却又千人一面难分彼此。
“你脑壳有包啊?带到这么个乱糟糟的地方来,直接送宾馆唦!”身后突然响起女人的斥责声,艾茹刚一回头,就被一双纤巧细腻的手握住了:“不好意思啊艾茹,他是新来的不懂得规矩,怠慢贵客了!”
说话的女人30开外,乔其纱的连衣裙包裹着玲珑身材,至少有165公分,白皙细腻的肤质,几乎同婴儿无二,焗成深紫色的卷发散落在肩头,最为引人的是她的眸子,居然为亮丽的紫罗兰色。
女人看到艾茹惊诧的眼神,笑着挽过她的胳膊小声说:“我戴了紫罗兰色的隐形眼镜哦,好看啵?知道来的是杭州美女,我不想给成都失分唦。”
她的话一下子拉近了女人间的距离,艾茹由衷地说:“跟你在一起我都不敢说自己是杭州人了,让人笑话杭州无美女啦!”
女人眼波流转地打量艾茹:“你是美人胚子,我一看见就好欢喜。对啦,叫我咪宝吧,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可以这么叫我的哦。”
这咪宝正是“夜上浓妆”俱乐部的老板娘,更准确的叫法就是老板,因为她既不是老板的娘子更不会是老板的娘,她就是老板本人。来之前艾蕊念叨过几句,说这是个能量很大的女人,在蓉城的商界、官界和演艺界都很吃得开,最为神奇的是从未听到过她身后有什么男人支撑,艾蕊因此用“神女”称呼她。
“神女”咪宝领着艾茹去了极具传统特色的市美轩,环境优雅的包间里早有三位陪客恭候,分别是黑瘦的作家、敦实的作曲家,和自称“蜀中怪才”的川剧演员。这三位的长相多少都有些猥琐,联想到一路而来看到成都街头的男男女女,无不是女子娇美动人,男子却多瘦小而缺乏阳刚之气。艾茹不禁暗暗为四川的美女们叫屈,又感叹川地男子艳福匪浅。
席间作家即兴赋词一首,请作曲家稍后谱成曲子献给川杭两位美女,咪宝撇着嘴笑,言谈间戏谑佯嗔,漫不经心地流露出对这几个男人的不屑。艾茹看在眼里,为这几个男人不值,不就是一顿饭么?至于如此阿谀逢迎?其实她不明白,能够跟这样呼风唤雨的女人经常接触,得到满足的绝不仅仅是口腹之欲。
这顿饭吃得颇为生动,那川剧演员因不满另两位抢了风头而多次演绎笑话段子,逗得两个女人花枝乱颤,终于挽回了颜面。艾茹记得最清的是一个关于老成都骗子的笑话,多少年后都会想起来自己开心一会子:
那是在解放前,成都老南门城墙下有一布店,货架上摆满了各色布匹,但鲜有问津者。一天中午,店员们正围在桌边打牙祭,一个身着细布长衫的顾客在店内闲逛,眼角余光却不住地扫视店员们的吃相,说时迟那时快,他顺手从货架上抽出一匹布来,甩在柜台上,大声吼道:“老板,买不买布?”
“拿起走啊,我自家店的布还卖不脱哩!”那人见如此说,扛起布匹以一副扫兴的模样迈出了布店。晚上店里盘货,才发现少了一匹布。
总之这三位陪客是各尽所能地活跃气氛,以至于艾茹都不怎么记得到底吃了些什么,印象里只留下蛋黄鸭卷和雨花石汤圆。
饭后咪宝问她是不是习惯川菜,艾茹脱口而出:“你的这几个活宝朋友,让我光顾着耳朵享受了,很是冷落了嘴巴呢。”
咪宝又撇嘴:“不算什么朋友,不过是经常在饭桌上混的,能活跃活跃气氛罢了。想着你刚来怕拘谨,没想到我们一见面就这么投缘,那以后不用他们了,就我们俩个在一起嘛?”
“好!”艾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咪宝眼睛一亮,紫罗兰色的眸子愈发清亮迷人了。艾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而此后她将对自己轻率的回应后悔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