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躲在高大的香樟树冠里，发出悠长而单调的鸣叫，四周安静极了，她听到自己的呼吸穿过鼻翼的声音。

终于，她按捺不住，小心地拉开一条门缝，客厅里只有艾正罡一个人在看书，“爸爸，妈人呢？”

“嗯？你睡了这么一会儿就醒啦？你妈在医院还没回来呢，怎么想通了要去看看？”

艾茹无力地靠在门框上，梦幻和现实，究竟哪个更加真实地反应出现状？最近经历了太多似梦境一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梦境却比现实更加真切。

她慢慢地走过去，艾正罡从书上抬起头：“有什么话尽管问，不要有什么顾虑。”艾茹闭了闭眼睛，她不愿意让爸爸看到内心的潮汐涌动，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说：“爸，你告诉我的一切都是真的么？就是说，我是妈妈亲生的？”

“当然，你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呀？爸爸像是个说谎的人么？”

艾茹用力地吞咽口水，嗓子里好像卡住了什么异物，“说实话，爸，从小学二年级开始，我曾经无数次怀疑过自己不是妈妈亲生的，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她只关心姐或者芒芒。而今天你告诉我的却恰恰相反，真让人难以置信。”

艾正罡一声不响地合上书，又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盒子里，然后才缓缓地说：“其实，你妈妈这辈子活得特别艰难，我主要是指精神上的压力。当年我们结婚，仅仅是出于现实的需要，她一个人很难养活一老一少，而我天天带着蕊儿也没法工作，如果非要找出点感情基础的话，顶多也只能算是同病相怜吧！”

看着艾茹瞪大的眼睛，他苦笑了一下：“在那样的环境下结婚，说白了就是搭伙过日子。你妈妈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她觉得在经济上沾了我的光，所以就千方百计在生活的其他方面进行补偿，把你送到寄宿幼儿园，她才能更好地照顾蕊儿，开始她是做给我看的，后来慢慢的，我知道她对蕊儿有了真感情……小茹，你不要怪她，她能克服母亲自私的天性，这点是让我非常佩服的。”

“爸，这么说的话你也挺可怜的，你这么好的条件，却跟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生活了一辈子，除了妈，你没有遇见过真心喜欢的女人吗？”话一出口，艾茹就后悔了，她担心这会不会亵渎一贯正人君子的爸爸。

可艾正罡只是摇了摇头：“遇见了又能怎样呢？婚姻里除了爱，更多的是需要坚忍和付出，爱情说到底是一种伟大的想象，无数人因为相爱而结婚，可几年后还不是要归于平淡？责任是更为重要的品质，尤其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

见艾茹没有吱声，艾正罡无奈地笑了：“我对婚姻的理解可能太过悲观了，我们那个年代的人，犯生活作风错误是天大的污点，很少有人敢于挑战舆论，你说是压抑天性也好，是简单纯粹也罢，总之，我觉得现在是有些矫枉过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