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尖叫一声,道:“好啦,我不看啦,你们都来欺负我!”
张晦见她眼泪滑下,不禁慌了神,听她说最后一句,便道:“我可没有欺负你,喂,你别哭了,谁欺负了你,我还帮你出气!”
那少女自来锦衣玉食,人人趋奉,只是近来飘零江湖,方略知人心险恶,世事艰辛。加之受了许多的委屈与闲气,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般温言安慰,心中一酸,索性大哭起来,道:“你们都欺负我,爹爹欺负我,那帮臭道士也欺负我,便是自己家里的下人也要欺负我!遇上你这个野小子也要欺负我!”
张晦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动虽动人,但却叫人好生烦恼,只得道:“好吧好吧,就算我欺负了你,我向你赔个不是还不行!”
那少女霍然抬头叫道:“什么叫做就算,明明就是!”
张晦只得道:“好好,是我的不是。”抬头见那少女珠泪宛如断线的珠帘,纷纷坠下,不禁好生头痛,只得说道:“那两个道人欺负你,我帮你出气如何,你可不要再哭了!”
那少女哭道:“你说得容易,那两个臭道士是龙虎山天师教的人……”
张晦见她哭得哀伤,对道士的仇恨之心又转为对她的同情怜惜。但他自七岁后便在山林中长大,虽然此时大有怜意,却也想不出如何表达。林中百兽习惯耳鬓厮磨表示亲热安慰,但对这个少女,似乎不便如此,他毕竟在人世生活了七年,对人间规矩并非一无所知。
那少女哭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来安慰,心中更加气恼,哭得声音更加大了些,只见林中飞鸟耸然而惊,纷纷飞走,一时间林中寂静,只余她哀哀哭泣之声,但又过了一会,这哭声便也弱了。她哭了这许久,心意虽然稍平,但还是满怀烦恼,抬起头来看看这奇怪的少年,却见他一脸苦恼地站在旁边,既不离开也不说话,脸上的烦恼倒似比自己还多,又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张晦束手无策,只得等着她哭够,好容易等她哭声渐停,谁知抬起头来看自己一眼居然会笑出声来,更是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少女见他呆傻傻地站着,嫣然笑道:“喂,你傻了吗?”
张晦看着她白玉般的脸颊上犹自挂着泪珠,唇边却绽出了微笑,怔了一怔,才说道:“瞧你又哭又笑的!”
那少女又是咯咯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块绣花丝帕,抹了抹眼泪,张晦忍不住叫道:“还说你是男子,哪个男的身上会带着你这样的帕子!”
那少女脸一红,强词夺理道:“谁跟你说了男子身上不许带帕子了?”
张晦此刻已知这个姑娘难以理喻,怕再说得她又大哭一场,心道:管你承不承认,反正我是知道的!为了不教你哭,我不揭穿你也罢。口中便道:“是是,没有听人说过。”
那少女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甚为满意,问道:“呀,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晦道:“我叫张晦,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少女瞪大了眼睛,道:“不知道你怎么会带我来这?是哪个‘晦’字呀?”她环视四周,默算方位,想及从那城出来奔行之速与用时,心中大致肯定,这里便是自己要找的昆仑山,一时间不禁喜形于色。
张晦道:“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晦!”
那少女扑哧又是一笑,道:“你直说晦气的晦不就成了,调什么文呀?瞧你树叶衣裳,十足一个林中的野小子,居然知道《诗经》里面的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