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攸抱膝抱着剑坐在一张紫檀画案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紧闭的窗子。一窗之隔，外头澹台钧带着一众小厮，忌惮齐攸手里的剑，一时也不敢硬闯进来；里头齐攸也只能守着窗子，想出也出不去。这里是澹台府里极偏僻的一处院落，终日极少人来往与此，澹台钧命人关了院门，越发无人留意这里头的动静。

可是僵持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要到中午了，澹台钧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耐烦的很，待要破口大骂，又怕动静太大，引来旁人留意。

齐攸在硬邦邦的画案上坐得腿都麻木了，虽然过了一个多时辰，可是肩头还是痛得要命。她相信澹台钧是想要让她这个人从澹台府里，甚至是从上昱城里消失的。而这些，是她最怕的，如果离开了澹台锦，她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了，跟这个世上便像是再也没有什么联系。

窗外传来澹台钧压低的怒骂，“贱货，我看你能躲多久。你们去取吃的来，咱们在这里吃，等那贱货饿昏了，咱们再进去收拾她。”

齐攸低下了头，胳膊还是疼，坐了一个上午，有点抱不动沉重的宝剑了，料得澹台钧这是中午饿了，断不至于此时强突进来，便想把那沉重的剑先偷偷放下。

齐攸这一上午一直坐着没动，尚不觉得怎样，这会突然动了一下，才发觉双手发抖得厉害，胳膊微微一动，肩头被这样牵扯了一下，立时剧痛。早上她凭着一股子求生的劲头，还不觉得怎样，可是这一会却痛得拿不动剑，长剑掉在她的膝盖上，这一下又痛得她差点叫出来。长剑从她的膝头滚落下去，直掉在地上，“呯”地一声响，砸碎了地上的一块砖。

屋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头不知是什么事，只道是齐攸在里头撒泼，都破口大骂。齐攸不理，低头看到那剑摔在地上，剑柄摔掉了下里，她没想到这样的剑会如此的不结实。外头一人骂的声高了，历时被澹台钧喝了一嗓子。

一个小厮赔笑道，“二爷怕什么？这地方是大老爷旧时的书房，大老爷在的时候，这里就是咱们侯府的禁地，大老爷仙逝之后，这里益发荒僻。”

齐攸一动不动，耳朵里听澹台钧说道，“这我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把这个贱丫头引到这个鬼院子来。不过这里虽然旁的人不来，可我听说澹台锦倒是常像个游魂似的在这个门前走，虽说他今日必定是忙于外务，不至于归家，可小心总没过逾。”

齐攸听见说起大老爷，又听说澹台锦常到这个门前，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说的是澹台锦的父亲，可澹台锦跟澹台钧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澹台锦的父亲也便是澹台钧的父亲。澹台钧说起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毫不在意，今日更是亵渎昔日先人书房，其中的无所顾忌，就算是齐攸也看不过，何况亵渎的是澹台锦的父亲。

想起这个，齐攸才想起来，自己正在澹台锦父亲的案子上坐着，还摔坏了他的剑。

齐攸揉了揉膝盖，扶着画案的边缘，探出脚来慢慢够着地面，跳了下来。她蹲下身去捡那剑，方才她心里还在纳闷怎么拿剑砸人的时候剑柄并无异处，可是掉在地上摔了一下就把剑柄给摔断了，这会子仔细一看才发觉，剑柄原是没有断的，只是不知怎的剑柄竟整齐地分成了两半。

齐攸毕竟年幼，一时忘了危险恐惧，伸出手指好奇地抚摸着剑柄里面，摸到了一处机括式的东西，齐攸了然，这就跟她幼时爹爹给的玩具一样么，她小时常玩的小猴子就可以自动弹跳，所以今日她见了这个并不新鲜。

知道不是自己摔坏了东西，她又放了心，回头仔细看那剑柄，剑鞘上雕饰缠绕着一条龙，龙头在剑鞘的最末端张口吞下剑柄，龙吻便是剑柄上的护手，剑柄并无特异，不过最末嵌了一颗明珠。齐攸好奇地摸了摸那珠子，忽然把断开的剑鞘重新合上，使足了力气用力按了一下那颗珠子。

“啪”地一声，剑柄重新弹开。

齐攸想了想，益发好奇，伸手进剑柄的空壳里又仔细摸了摸，发觉中空的部分越向上越细，饶是她年纪小手指头细才伸得进去，掏摸了两下，一个纸卷落了出来。

“二爷，方才我去给二爷取茶去，听说咱们家的王妃娘娘回家省亲来了。二爷不去给娘娘请安么？这里有我们几个守着就是了。”外头一个小厮说。

齐攸向窗口看了看，并没人靠近，她连忙把纸卷展开，上头字迹工整，不大的一页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满满的字。她草草地看了一遍，字倒是都认识，可是却没大读懂里面的意思，外头澹台钧哼了一声，她吓了一跳，没看完后面的字，又抬头向窗上看，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澹台钧懒洋洋地说道，“大姐虽然跟我一样姓澹台，可毕竟是二太太出的，跟我也不过是堂姐弟罢了。她素来不待见我，我便是去请安，她也会说，外男入内室不妥。哼，将来，还不定……”言语里依旧是颐指气使大模大样，话到这里顿住，又改了话头，“这个死丫头，有种就在里头待上一辈子。”

“二爷，要不咱们就把这房子烧了吧，反正也是老房子，没了也不心疼。”一个没脑子的小厮说。

“闭嘴，你当这是野地的房子么？说烧就烧？若是连起片来，这侯府就没了！你这混账东西！再说，若是这里起火，能不惊动人？”澹台钧呵斥了那小厮一顿，又狠狠说道，“可这个死丫头今日我是办定了，我如今才是侯爷，我的侯府里容不得这些个低贱东西，耀武扬威。”说的是这些低贱东西，自然是不仅仅只是在说齐攸。澹台钧非要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也不过是将素日里对澹台锦的恨意发泄出来罢了。

齐攸没心思再研究纸上写的是什么，三两下把纸折起来揣进怀中，紧张地盯着窗子，不知澹台钧是不是打算再冲一次窗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