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仓似乎很不安,俯了身待要说话时,公子抬手阻了他,却向木槿问道:“瞧你装扮,非大富,即大贵,为何连奏《逐鹿》这样的曲调,都能奏出些微孤诮之意?”
木槿时常入宫相伴许知言,虽不像其他命妇那般品服大妆,但总要穿戴齐整。舒榒駑襻出宫后她嫌热得慌,路上早将厚实的外袍脱了,沉重的簪饰也摘去若干。
但以她的身份,只怕连领襟袖口的针脚都能透出尊贵来,这公子自然能看得出她的与众不同。
木槿也不否认,只向他微笑道:“公子同样富贵双全,才识出众,不知为何笛音里总透出离索之意?”
两人四目相顾,然后各自了然而笑。
古琴名独幽,能弹奏者众,但能奏出绝佳曲调者,无不心性孤高出尘,宁做幽谷空兰独自芳,不做红尘牡丹媚世人。
那公子抚着玉笛,终于记起一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木槿。”
“木槿?仿佛是种花名。”
“对。木槿花,又叫朝开暮落花。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传说,这是一种很薄命的花。”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与其想着它朝开暮落,为何不想着它暮落朝开?多有朝气的花儿!”
木槿笑得眉眼弯弯,“我最敬重的那位长辈,也这样和我说。”
公子便微笑,“你若不急着回去见你那位长辈,不妨在舍下盘桓几日。只是在下饮食清淡,只能以清茶素酒相待,盼木槿姑娘勿嫌简薄。”
木槿笑嘻嘻道:“我正在减肥了,饮食清淡再好不过了!”
“你哪里肥了?”
公子莞尔,转头吩咐阿薄去找人收拾客房,自己也起身道:“我有恙在身,先行回房休息,姑娘请自便!”
他这样说着时,郑仓已连忙俯身相扶。
饶是如此,他右膝一弯,差点跌落在地;被郑仓扶起时,已疼得唇色泛白,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涔涔而下。
木槿奔过去瞧时,他已喘过一口气来,抬头向她勉强一笑,“不妨事!”
“哦!”
木槿想去搀扶,又觉失礼,遂站在那里目送他扶紧郑仓艰难地一步步走出去。
临到门口,他忽又回过头来,向她道:“忘了告诉你,在下姓楼,草字小眠。”
木槿一呆,“楼小眠?”
这就是楼小眠?
一个安静得近乎颓丧的名字,即便是深居简出如木槿,亦是如雷贯耳……
木槿虽然从未参预大吴政务,但她从蜀国带来的众多从人并非吃素的,寻常许知言父子谈论政务也从不避她,故而她对朝中动态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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