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回到自己卧房不久,便见郑仓也跟来了。殢殩獍晓
“公子说太子妃今夜可能有用人之处,让我过来听候太子妃吩咐。”
木槿便知楼小眠并不放心,特地叫郑仓过来帮忙。
他并未过问她的计划,完全放任她自主行事,却以行动表明他对她一万分的支持。
可以想见,若是她中途出了什么讹误,他必会全力相助,哪怕她独断专行,这么大的事都不曾跟他商议过一丝半点…甾…
她这楼大哥,不仅容色绝美,性情温和,更兼聪颖敏锐,善解人意,简直就是完美男子的典范。
木槿心中感慨,遂向郑仓笑道:“仓鼠,回去叫楼大哥早些安睡吧!我便是因他病着,怕他费心,才没找他商议。如今一切安排妥当,再不会有差错。若楼大哥能安心养病,尽快复原,便不算辜负了我这片心意啦!”
郑仓见她说得笃定,这才放了心,仔细再将木槿打量几眼,才舒展眉眼含笑离去添。
也不计较他那么个高大威猛的大汉被这小丫头称作仓鼠了。
木槿这才转头看向青桦等,问道:“在外还算顺利罢?”
青桦点头,“咱们呆的那个酒楼雅间后,早预备了两名机灵兵丁藏着。只等我们过去,便可装作咱们的模样在那里呆着,然后我们便可悄悄扮作下人跟织布回侯府行事。谁知正好遇到离弦……”
“离弦!”
木槿不觉紧张地捏紧袖口。
“对!”
青桦略一踌躇,答道,“我后来再见离弦时,向离弦转达了公主之意。离弦本来已应允回蜀了,但不知怎的又留了下来。昨日我问起时,说收到了太子秘信,言道江北近日恐有变乱,故而依然留在了高凉。其实是怕公主有事吧?昨日见我们出府,当即便跟咱们进了那酒楼。他比咱们身手都好,遂跟我入府劫了澹台氏和季氏,留了顾湃在那里,还不时出去找人说话,想来更加不会有人疑心到咱们身上。”
“便是疑心也无妨。只要他们觉得许世禾还有价值就行!”
青桦点头,“既然离弦在这里,我已拜托他帮着照应,呆会我们再出去盯着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的珠钗,适合她们风格的衣衫,或跟太子在外时随手买的小玩意儿,太子用膳时多做的几份菜式……
最后都能以太子的名义送到她们跟前,遂叫人愈发称叹:居然连这些都想到,可见太子心中,无时无刻装的都是她们……
她还代太子送过熏香和胭脂,但不久便被太子阻止了。
她留意了许久,才发现她们平素所用的熏香,不论是哪类,都会被人悄悄加入某些东西;她们平素所用的胭脂,不管换哪家的,也会悄悄被人放点额外的调料。
那些东西自然是无关紧要的。
慕容氏怎样留心让太医检查慕容依依平素所用之物,太医也挑不出错来。
只是熏香和胭脂里的东西合起来,日日嗅,日日敷,到底会有怎样的作用,便只有天知道了。
沈南霜只知道,慕容依依跟了太子九年,苏亦珊亦跟了太子四年,始终一无所出。
她不认为以太子的体魄,会真的生不出儿女来。
她已习惯了看慕容依依以主母的架势统管太子府内务,甚至不时欺凌苏以珊和她,也习惯了太子妃萧木槿独居凤仪院,和皇宫里那些徒具虚名的妃嫔般无声无息。
也许,她可以冷眼旁观到慕容依依的失宠;那一天,她必定还跟在太子身边,纵不曾真的和太子翻云覆雨,但她必定还是太子最倚重信赖的人,岿然不动地继续旁观太子身边那些女人的沉沉浮浮。
但是,萧木槿……
那个所有人认为呆蠢无能的太子妃,终于用一双清亮如镜的眼睛打量起太子府上下人等时,那唇边微嘲的弧度,到底意味着什么?
沈南霜忽然间心乱如麻。
而她的身后,忽传来一个温糯好听得出奇的女子声音:“久闻姐姐心思细腻,待太子殿下情深意笃,如今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沈南霜蓦然抬头,却见一双明如星辰的绝美眼眸正含笑瞧她,黛紫色的衣衫在落花间翩舞如云,妖娆妩媚如花中精灵自黑暗中悄然步出。沈南霜的手搭到剑柄上,“你不在前院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那黛衣女子轻笑,明明甚是端庄,偏偏有种莫名的媚态迤逦而出,如一株夜间盛展的蔓陀罗摇曳生姿,端的桃羞李让,令人心倾心悸。
她柔声道:“妹妹我冷眼看了这几日,姐姐想要什么,大约也算看得明白了!我想,我能帮助姐姐达成心愿。”
“帮我达成心愿?”
沈南霜嗤之以鼻,“姑娘,你把我当白痴了?帮我之前,还是先帮帮你自己吧!”
黛衣女子幽幽叹道:“以目前情形看,也许,只有先帮了姐姐,才能帮到我自己吧?”
那双明如星辰的眼睛流转月色般浅金的微芒,轻灵却带着不加掩饰的怅惘。
“我自负容色倾城,才情出众,怎甘这般长长久久屈居人下,甚至沦落风尘?等年老色衰,或许只能嫁个乡野村夫,连寻常侍女都不如!”
沈南霜愠怒,“你倒是敢想!你可知屋里那位是什么人,是你可以痴心妄想的吗?”
黛衣女子道:“我当然知道!正因知道,才不可错失了这天赐的机会!若得他垂怜,今生今生都可富贵尊荣,更兼光宗耀祖,鸡犬升天!我需要他的怜惜,而姐姐……也需要固宠专荣吧?”
沈南霜心头忽地一阵瑟缩。
人人视她为太子的枕边人,只她自己清楚,她从来不需要什么固宠专荣。
她最需要的,其实……只是他的宠爱。
-------------------------------------------------
许思颜自然顾不得揣测女儿家讳莫如深的心事,早已回了屋中。
成说、周少锋等已在候着,甚至还多了个太子府府丞魏非。
江北民风剽悍,各方势力纵横交错,许思颜以储君之尊微服亲涉险地,自然处处当心。除了另有暗卫随行保护,早已安排一支精兵秘密相随,正是由魏非带领。
在分了百余人留在高凉随侍太子妃后,魏非将这支人马一径带入了晋州,然后经燕安,于北乡驻扎候命。
魏非欠身而笑,“虎贲将军待太子果然忠心耿耿,恪尽地主之谊。那几个女孩儿虽是北方的,可身材娇小婀娜,容貌妍丽异常,都是太子平素喜欢的呢!”
许思颜方才对着木槿花的好心情便消散开去,淡淡道:“他大约只嫌慕容家在太子府里的女孩儿太少吧?”
成谕已在皱眉道:“这位慕容将军,敢情想给慕容良娣添堵呢!”
数十年来,北疆屡受狄人侵扰,驻守北疆的军队多由慕容家掌握。
当年声震天下的大将军慕容启已经逝去,但有慕容皇后的支持,军队中盘根错节的,依然是慕容氏及其子弟的势力。
驻扎于燕安、北乡沿线的主将,正是临邛王慕容宣的堂侄慕容继贤。
当然,也是广平侯慕容安的堂侄,且算是许思颜的远房表哥。
许思颜笑纳了那些美人,可背后的主意,却只他这些心腹知道了。
魏非道:“遵从太子安排,我已见过他的副将郑锦玉。他的家人已在咱们控制之下,又久为慕容氏打压,被迫曲意奉承,早已心怀不满。如今他已决定出首慕容继贤的种种不法行径,应该会听从咱们安排。”
许思颜淡然道:“自然会听从咱们安排。日后我会叫他们知道,如今这天下,依然是许家的天下;这兵马,自然也是许家的兵马,容不得谁擅权自专,目中无人!”
“那么,太子的意思是……”
“虽说那些赈灾钱流入了军中,底层士兵依然被克扣银饷,偏偏慕容继贤这几年又富得流油,那咱们就从我这位继贤表哥开刀吧!”
许思颜叩桌轻笑,“打了狗,主人自然会出来!便是主人想藏着掖着,狗也会咬的吧?我倒要瞧瞧,到底谁在蛀蚀败坏咱们大吴的根基!”
听得又有硬茬要对付,周少锋精神一振,按着剑柄笑道:“有郑锦玉的帮忙,这狗应该不会太难打。”
魏非则摇着羽扇道:“不难打,不难打……慕容将军送了这许多美人过来,特别其中那位紫衣美人,端的倾国倾城,太子殿下还没谢他呢!”
众人不觉相视而笑。
许思颜把玩着手中的木槿花瓣,悠然道:“那么,快去准备吧!若他能睡得悠闲,我可睡不好了!”
------------------------------------------------
这晚很多人没睡好。
虽然琉璃院里,木槿和她几名近侍早早就熄灯睡下,楼小眠卧房中的灯却通宵亮着。
他低低地咳,脸色比白天更觉苍白。
郑仓劝道:“公子,近来只怕还会有许多事,早些歇着保重自己要紧呀!”
楼小眠掷下手中书卷,皱眉问道:“果然都出去了?”
郑仓道:“可不是!太子妃年纪虽轻,身手并不比她那些近卫弱,早就换了衣裳和青桦他们一起出去了!”
“可曾被人发觉?”
“公子不用忧心。”
郑仓笑道,“泾阳侯不敢明着监视琉璃院。便是有人暗中监视,太子妃胆大心细,鬼主意层出不穷,又有青桦等人臂助,哪里会让人察觉?”
“毕竟年少,且养尊处优惯了,从未吃过苦。论起大风大浪,到底见识得少。不然怎会有伏虎岗和前儿陷入溶洞之事?想着忒叫人惊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那些意外总是难免,便是换了公子,也未必会处理得更好。”郑仓觑着楼小眠神色,“公子,你这是关心则乱吧?”
楼小眠扶着额,只觉脑壳愈发涨得疼痛,锁紧了眉头道:“也许吧……也许许多事,咱们不知道更好。便是我想照应她,只怕也未必能照应多久。”
郑仓叹道:“公子你又多想了不是?明日若是病得重了,太子妃也闹心。”楼小眠叹道,“虽说她动用了太子暗中留给咱们的那支人马,可她要对付的人也不会简单。我先歇着去,你继续盯着些。”
郑仓道:“公子放心,我已吩咐闵卫暗中保护,便是她身边的人疏忽了,她也万万不会出事。”
楼小眠点头,正要起身去休息时,只觉眼前一阵昏黑,眩晕得差点摔倒。
郑仓连忙扶住,跺脚道:“这几日病着,本该好好休息才是。便是想教太子妃,有大可等以后有空再说吧?”
楼小眠耳中嗡嗡作响,好容易稳住身,却只听见郑仓的后半句,叹道:“你知道什么?等回了京,她是深宫太子妃,我是朝中外臣,连见一面都不容易,更别说细细教她些事了……”
他迈步慢慢行向床边,声音朦胧如呓语,“当年我丢下了她,如今……便是再丢下她,至少要让她学会自保之道……”
楼小眠那边正为木槿担忧,再不知木槿此时正兴奋得很。
她从小跟人玩闹的时候多,自来有父母疼爱,兄长娇纵,极少吃亏。近来不时被人算计,难得这回可以算计别人,便是青桦等再三阻拦,还是亲自过来了。
坐于高高的树桠上,她一边磕着葵瓜子,一边远远地看着不远处一栋着火的祠堂。
古话果然说得不错,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火光冲天、火焰吞吐间,幢幢人影呼和来去,叱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隐隐见得许世禾镣铐已脱,正持了柄极锋锐的朴刀在手,砍、劈、刺、扫均得心应手,招式变化多端,围住他的蒙面人一时根本拿他不下。
他在溶洞中被困二十来,低声答道:“他蛋碎了!”
“蛋碎了?”
木槿重复着这几个字,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幽幽暗夜里回荡。她大惑不解,“他又不是鸡,又不是鸭,哪来的蛋?真有什么蛋碎了岂不正好炒来吃!”
青桦听着慕容继棠的惨叫,再听着木槿的“炒蛋”建议,便觉自己都有些蛋疼。
他咳了一声,不得不另寻了委婉些的字眼,轻声道:“公主,从今后他再也碰不了你啦!也……碰不了任何女人了!”
木槿呆了呆,蓦地悟过来,顿时小脸涨得通红,悄悄再瞥慕容继棠一眼,快步向前跑去,倒像迫不及待逃开什么一般。
青桦连忙跟上去,心下便好生忐忑,惟恐她责怪自己擅作主张。
谁知走了一段,离那慕容继棠远远的,木槿便慢慢顿下身来,吐一吐舌头,向青桦竖起大拇指。
“青蛙,干得好!”
“呃……”
木槿依然红着小圆脸,却向青桦道:“我也想着把他阉成太监得好,却不晓得是怎样阉的……”
她几次遇险,但对男女之事始终一知半解,可以答疑解惑的明姑姑又不在身边。青桦等再忠心,到底是大男人,再不好询问更多。但青桦这一回,倒是难得的善解人意。
但青桦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后反倒有些害怕起来,“公主,若是皇后娘娘真的追究起来,可如何是好?”“追究什么?”
木槿反问,“我们都安然在泾阳侯府里睡觉呢,慕容继棠出事,与咱们什么相干?是太子的人马设计引诱徐渊案的幕后主使者,伤亡难免。至于为什么会是慕容继棠,这该是慕容家解释的事,也该慕容家去想,闹成这样该如何是好!”
青桦道:“可如此皇后娘娘只怕会对太子、太子妃心存芥蒂。”
木槿目光一冷,“她又几时不曾心存芥蒂呢?何况心存芥蒂并不可怕,若是别有居心,咱们就可真麻烦了!”
青桦不觉变色,“你是说……”
木槿低头沉吟,“总觉得还不致如此。皇后应该不至于如此糊涂,更不可能这么快被咱抓住把柄。”
两人正说话时,织布已带人飞奔而至,见到木槿才松了口气,“公主,那边抓了四五个活口,正等候发落。”
他兀自蒙着面,一厢说着一厢已忍不住向那边慕容继棠惨嚎的地方张望。
木槿道:“赶紧把这位也一起带走,秘密押起来先审着。记住,分开关押,分别审问……尽量弄清他们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又准备在江北有些什么动作!”
不指望泾阳侯府派出的人能问出些什么来,但慕容继棠显然是个极重要的人证。不论问得出问不出什么,有他在手,慕容家是否别有野心,早晚会浮出水面。
织布也深知轻重,忙应道:“是!”
“那啥……悄悄找个大夫,别让他死了!”
“是!”
青桦在旁便补了一句:“也别让他好了!”
织布愕然。
木槿则赤红着脸掩口附和:“有道理。”
“呃……那么,那个许世禾呢?绯期公子追着离弦狠打一通,离弦不想纠缠,已经跑了,绯期公子恼上了,如今已追他去了;许世禾却已去那边候着了,等公主给他解药呢!”
想起孟绯期那我行我素任意妄为的性子,木槿不由扶额。好在离弦武艺也高,二人半斤八两,便是不好跟孟绯期放开手脚打,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她叹道:“许世禾总算没让我失望。给他解药,放他走。”
“真放他走?”
青桦和织布几乎同声质疑。
木槿转眸而笑,“怎么了?”
青桦迟疑着,低声道:“总觉得此人甚是危险。《帝策》之事,公主本是敷衍他,算是存心欺哄了他一回。他满心只想对付景和帝后人,日后若是听说,只怕又会生事。不如断了这祸根的好。”
“不用了。我给了徐夕影足够的银两,可以让他们一世衣食无忧。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许世禾受了半辈子凡人无法承受的苦楚,一旦过上安稳快乐的生活,绝对没有勇气再出来为死人争权斗利。便是知道我存心哄他,他必定也会装作不知道。”
“公主英明!”
青桦虽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却仍有些犹疑。
以许世禾的所言所行,无论如何都能打个图谋不轨、犯上作乱的罪名。即便他再度和朝廷为敌的可能性不大,纵虎归山总是不如斩草除根。
木槿已看出他的不认同,目送织布带人奔向慕容继棠,神色恍惚一阵,才低叹道:“我将银两交给徐夕影,嘱她从今后自己多保重时,她一直心不在焉。她什么都不关心,却问了我无数遍,许世禾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一去不回……”
青桦默然良久,惊叹道:“这月下老人的红线,系得也忒离谱了吧?我原还当是许世禾一厢情愿呢!那么个怪物,啧啧……”
木槿道:“两人都历尽坎坷,算是同病相怜吧!再则,许世禾当年也算是个忠勇双全的少年英雄,受了这么多年非人折磨,也容易激起女儿家的同情之心吧?”
她摊摊手,“若换一个人那样欺负我,我早扒了他的皮了!不过这怪物……我都不想杀他了!就当是为了徐夕影吧!”
“公主所言甚是……那徐姑娘着实可怜。”
看来受尽非人折磨的女子,一样能赢得男人们的同情之心。
-------------------------------------------
某些地方沸反盈天,某些地方则沉寂如一潭死水。
至于死水下面是不是漩涡密布,暗礁林立,便无人知晓了。
木槿只知她打了个盹天便亮了,睁眼时一切很安静,连初秋的太阳都格外温柔。
窗外的紫薇花依然开得热烈,但许多花枝已结出了红褐的圆圆果实,便多了几分初秋温厚飒爽的气息。
折腾了大半夜,她基本没怎么睡。好在楼小眠自己也病歪歪的,见她一早过来,再没抓她看帐册或教她点别的什么了。
因夜间之事进行得还算顺利,她也不用再怕楼小眠担忧,遂将夜间之事一一说出。
她困倦之极,一边叙说,一边眼皮发沉,待得说得差不多,再顾不得楼小眠怎样倾国倾城的貌,绝世无双的才,脑袋往小山似的账册里一埋,径自与周公相会去了。
楼小眠卧在软榻上静静听着,忽觉没了动静,抬头看一眼,不觉苦笑。
他起身,将她扶抱在自己腕上,挽她到自己方才卧的软榻上睡去。
木槿睡梦里觉出他宽大的丝袖拂在自己面颊,捏到鼻际嗅了嗅,昵喃道:“好香……”
楼小眠轻笑道:“胡说!何尝有什么香?这是梦到谁了?”
木槿模糊间却还明白自己正跟谁在一起,笑嘻嘻道:“梦到太子殿下最心爱的楼美人了!”
楼小眠扶她卧了,拍拍她的脸颊道:“我早晚会给你们俩给坑死!”
遂为她覆了薄毯,才抽出自己袖子来,坐到一旁的书案边。
黛云奉上了茶,轻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回卧房休息?或者,再给你搬张软榻来?”
楼小眠凝视着木槿酣睡的圆圆面庞,摆了摆手,“不用。我静静坐一会儿便好。”
黛云便垂手退了下去,只留楼小眠啜着茶,默然陪在熟睡的木槿身畔。“追究什么?”
木槿反问,“我们都安然在泾阳侯府里睡觉呢,慕容继棠出事,与咱们什么相干?是太子的人马设计引诱徐渊案的幕后主使者,伤亡难免。至于为什么会是慕容继棠,这该是慕容家解释的事,也该慕容家去想,闹成这样该如何是好!”
青桦道:“可如此皇后娘娘只怕会对太子、太子妃心存芥蒂。”
木槿目光一冷,“她又几时不曾心存芥蒂呢?何况心存芥蒂并不可怕,若是别有居心,咱们就可真麻烦了!”
青桦不觉变色,“你是说……”
木槿低头沉吟,“总觉得还不致如此。皇后应该不至于如此糊涂,更不可能这么快被咱抓住把柄。”
两人正说话时,织布已带人飞奔而至,见到木槿才松了口气,“公主,那边抓了四五个活口,正等候发落。”
他兀自蒙着面,一厢说着一厢已忍不住向那边慕容继棠惨嚎的地方张望。
木槿道:“赶紧把这位也一起带走,秘密押起来先审着。记住,分开关押,分别审问……尽量弄清他们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又准备在江北有些什么动作!”
不指望泾阳侯府派出的人能问出些什么来,但慕容继棠显然是个极重要的人证。不论问得出问不出什么,有他在手,慕容家是否别有野心,早晚会浮出水面。
织布也深知轻重,忙应道:“是!”
“那啥……悄悄找个大夫,别让他死了!”
“是!”
青桦在旁便补了一句:“也别让他好了!”
织布愕然。
木槿则赤红着脸掩口附和:“有道理。”
“呃……那么,那个许世禾呢?绯期公子追着离弦狠打一通,离弦不想纠缠,已经跑了,绯期公子恼上了,如今已追他去了;许世禾却已去那边候着了,等公主给他解药呢!”
想起孟绯期那我行我素任意妄为的性子,木槿不由扶额。好在离弦武艺也高,二人半斤八两,便是不好跟孟绯期放开手脚打,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她叹道:“许世禾总算没让我失望。给他解药,放他走。”
“真放他走?”
青桦和织布几乎同声质疑。
木槿转眸而笑,“怎么了?”
青桦迟疑着,低声道:“总觉得此人甚是危险。《帝策》之事,公主本是敷衍他,算是存心欺哄了他一回。他满心只想对付景和帝后人,日后若是听说,只怕又会生事。不如断了这祸根的好。”
“不用了。我给了徐夕影足够的银两,可以让他们一世衣食无忧。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许世禾受了半辈子凡人无法承受的苦楚,一旦过上安稳快乐的生活,绝对没有勇气再出来为死人争权斗利。便是知道我存心哄他,他必定也会装作不知道。”
“公主英明!”
青桦虽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却仍有些犹疑。
以许世禾的所言所行,无论如何都能打个图谋不轨、犯上作乱的罪名。即便他再度和朝廷为敌的可能性不大,纵虎归山总是不如斩草除根。
木槿已看出他的不认同,目送织布带人奔向慕容继棠,神色恍惚一阵,才低叹道:“我将银两交给徐夕影,嘱她从今后自己多保重时,她一直心不在焉。她什么都不关心,却问了我无数遍,许世禾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一去不回……”
青桦默然良久,惊叹道:“这月下老人的红线,系得也忒离谱了吧?我原还当是许世禾一厢情愿呢!那么个怪物,啧啧……”
木槿道:“两人都历尽坎坷,算是同病相怜吧!再则,许世禾当年也算是个忠勇双全的少年英雄,受了这么多年非人折磨,也容易激起女儿家的同情之心吧?”
她摊摊手,“若换一个人那样欺负我,我早扒了他的皮了!不过这怪物……我都不想杀他了!就当是为了徐夕影吧!”
“公主所言甚是……那徐姑娘着实可怜。”
看来受尽非人折磨的女子,一样能赢得男人们的同情之心。
-------------------------------------------
某些地方沸反盈天,某些地方则沉寂如一潭死水。
至于死水下面是不是漩涡密布,暗礁林立,便无人知晓了。
木槿只知她打了个盹天便亮了,睁眼时一切很安静,连初秋的太阳都格外温柔。
窗外的紫薇花依然开得热烈,但许多花枝已结出了红褐的圆圆果实,便多了几分初秋温厚飒爽的气息。
折腾了大半夜,她基本没怎么睡。好在楼小眠自己也病歪歪的,见她一早过来,再没抓她看帐册或教她点别的什么了。
因夜间之事进行得还算顺利,她也不用再怕楼小眠担忧,遂将夜间之事一一说出。
她困倦之极,一边叙说,一边眼皮发沉,待得说得差不多,再顾不得楼小眠怎样倾国倾城的貌,绝世无双的才,脑袋往小山似的账册里一埋,径自与周公相会去了。
楼小眠卧在软榻上静静听着,忽觉没了动静,抬头看一眼,不觉苦笑。
他起身,将她扶抱在自己腕上,挽她到自己方才卧的软榻上睡去。
木槿睡梦里觉出他宽大的丝袖拂在自己面颊,捏到鼻际嗅了嗅,昵喃道:“好香……”
楼小眠轻笑道:“胡说!何尝有什么香?这是梦到谁了?”
木槿模糊间却还明白自己正跟谁在一起,笑嘻嘻道:“梦到太子殿下最心爱的楼美人了!”
楼小眠扶她卧了,拍拍她的脸颊道:“我早晚会给你们俩给坑死!”
遂为她覆了薄毯,才抽出自己袖子来,坐到一旁的书案边。
黛云奉上了茶,轻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回卧房休息?或者,再给你搬张软榻来?”
楼小眠凝视着木槿酣睡的圆圆面庞,摆了摆手,“不用。我静静坐一会儿便好。”
黛云便垂手退了下去,只留楼小眠啜着茶,默然陪在熟睡的木槿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