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绯起身,也不多话,望着那玄青衣裳的人一眼,扭身朝着门外走去。
可,出了门,这才看到门口放着一辆马车,这样子,是要带着她离家这里。馨绯微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顾凌儿见她并不是在这个院子。心里虽是奇怪,可,到底,一句话也没说。既然没有选择的权利,不如沉默便好。
马车行驶了一会,到了永福寺不远处的一处山崖边上,这才停了下来。
馨绯走下马车,远远的便见顾凌儿一个人站在山崖的边上,神色冷淡,眉心带着一丝的哀愁。那样子,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不知怎的,馨绯竟感觉到了来自顾凌儿的孤寂。想来,那该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是无人可触的高寒。
顾凌儿站在那里,远望着远方,却又一种遗世而独立之感。她的身后站着两个打着火把的宫婢,亦是神色冷淡。只,纵然有人陪衬,却依旧可以感知到顾凌儿眼神里的绝望。
等到馨绯走近了,顾凌儿扭过头来冲着身边的人淡淡的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两个宫婢点头,却也偕同着玄青衣衫的男子和清晨离开了。
夜晚的山崖,风很大,加上又去了宫婢手里的两根火把,整个夜,看起来,越发的荒凉了些。只,山崖上的人的冷静,却更是让这个夜晚的山崖寂静之色。山崖上,只有两个人,两个女子,她们面对面的望着对上,都没有回避,就这样直面的对视。
由此可见,两个人都很清醒,虽是交锋,彼此却都坐怀不乱。两个女人,都是惯用伎俩的人,彼此都知这交锋意味着什么。
“皇后,有些日子不见了”她一笑,保持着从容的神情。
今晚,来到这山崖跟跟前,她心里已然清楚,顾凌儿想要除去她。就是今晚,就是此刻心里豁然明白,纵然自个和那姜维晨没了分毫的关系,顾凌儿依旧不会放过她。只因她知,深宫女子的斗争,从来没有缘由,只有胜负。
直视着顾凌儿,她尽量的镇定。她知,今晚,她也在等待着顾凌儿,等待着顾凌儿的下一步计划。
“你不怕吗?”顾凌儿望着她,突然一笑,那一身淡雅的装束,在月光的照耀下分外的清秀。只,独独,顾凌儿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神情。
“怕?为何要怕,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吗,皇后娘娘?”馨绯颓然一笑,脸依旧从容。
“很好,果真是他看中的人,有胆识。”顾凌儿加大了分贝,仰天长啸一声,突然,扭过身去,望着身后的万丈深渊,淡淡的说道,“你看,这山崖深不见底,听人说,掉下去的人,每一个可以活着。我一直听,从小就听,可,却从来没试过,不知你对她是否感兴趣?”
此刻,顾凌儿未曾有了“本宫”这高雅的称号,那一声的“我”,听着着实让人感觉像是一个喜欢嬉戏的孩子。只,顾凌儿的神情,语调,让馨绯感知到了一种迫于无奈的孤寂。中宫皇后的孤寂,是千万人所仰望的,纵然不甘,也该承受着。
“皇后的癖好还真是特殊。”顾凌儿话后的深意,馨绯不是不知。
“特殊?不,只想试试罢了,若是猜的没错的话,今晚我就可以知道结果了只是不知,尝试的人,是你,还是我?”顾凌儿的声音不大,像是絮絮叨叨的述语。
馨绯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顾凌儿的话,她又有些不懂了如今,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顾凌儿手中的阶下囚,整死她,对顾凌儿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可,偏偏,顾凌儿要说,今晚死的人是她们其中之一。这话,绝不是信口胡说。
虽是微异,但她,不会问。但,若是死,有些话,她必须说,“死,不过是坠入崖底,一瞬间的事,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我想告诉皇后,韩馨绯永远是韩馨绯,不需要去依衬任何人。今晚,我相信,等我坠入山崖那一刻,皇后定然会告诉别人,韩馨绯乃姜维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我希望皇后还给我一个清白,进宫之前,韩馨绯是商人之女,死后,亦是如此。”
她轻笑,转过头去望向天空的明月,继续说道,“进宫之后,每每见到他,我总喜欢抬头仰望天上的云朵。只因,我总觉得,那个叫姜维晨的女子就躲在那里,像是来自的天外的仙女,必须让我抬头仰望。好似,不管我做什么,干什么,都比不上她。但我清楚,不管如何仰望着她,我永远是韩馨绯,和姜维晨没有任何关系。作为韩馨绯,我也有自负,此前,被人当做姜维晨本已经不好受,是以,我绝对不能容忍,在我死后,别人依旧将我当成姜维晨来看待,我,只是我。”
如此,她便让顾凌儿看个清楚,只因,她的话,句句属实。当然,此番,说这样的话,目的并不单纯。这番话,她是希望自救。眼瞅着顾凌儿的架势,完全是将她当做姜维晨来看待么宫里的时候,借着和姜维晨那七分的相似,混吃混喝还可以。丧命,她馨绯可不干。
之前顾凌儿一直怀疑她和姜维晨有所关系,现在,她也不解释。只当自己要死了,临终好好做个托付。如此,便是在告诉顾凌儿,自己和姜维晨没有一点关系。当然了,她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如此,若是能消除了顾凌儿通杀自个的决心那也不错。
如此想着,馨绯的话说完,盯着顾凌儿看,想看看顾凌儿的反应。只,意外的是,顾凌儿亦是望着她。
突然,顾凌儿大笑了起来,眼睛里像是散了光一样,望着她,并未如她所期待的回答,却说了一些莫名的话。只听顾凌儿道,“自负?告诉我,自负是什么?从前我也很自负,可是,丢了你说你有自负,你要自负,可我的自负呢,谁来给我?”
“皇后之位,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本该自负。”馨绯抬头,对上顾凌儿的眼。
“本该自负,可,你告诉我,我的自负在哪里?”顾凌儿苦笑,朝着一面的山崖走了两步,突然,又扭过头来,问道,“皇后该自负,你知道,我没有自负。皇后,千万人仰望的对象,可,独独,我入不了他的眼。在他眼中,我什么都不是,那么,我便什么都不是。”
“你即为他的皇后,怎可能什么都不是?”馨绯一笑,纵然心里清楚,此刻,可只能当个糊涂人。
“你还要骗我?”顾凌儿的眼中抹过一丝的疼痛,微微皱眉,指着馨绯,“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让你除了我,除了他的皇后。”
“皇后?事情不是这样的。”馨绯蹙眉,想要解释。
“罢了,你什么都不用说,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顾凌儿颓然的一笑,望着站在夜空之下的馨绯,却觉得馨绯有些一种别样的美,却是和姜维晨不一样的。
一个瞬间,顾凌儿明白,韩馨绯压根不是姜维晨,不是心心念念,她一直在调查着馨绯和姜维晨的关系。突然,她想,馨绯和姜维晨或许压根就没有任何的关系。馨绯和姜维晨,除了容貌的相似之外,她们的身上没有半点一致的地方。
今晚之前,顾凌儿自信满满,以为她可以调查清楚,可,眼瞅着眼前的馨绯。她知,馨绯到底不是姜维晨,绝对不是可,不知为何,望着馨绯,她的心里抹过更痛的害怕,似乎,隐隐有种强大的力量威胁着她,让她害怕。
顾凌儿站在那里,端详着站在夜空下的馨绯,突然明白,韩馨绯的魅力是姜维晨难以比拟的。
嫉妒,莫名的嫉妒涌上心头,亦是如馨绯一样,抬起头来,望着明亮的夜空,望着天边皎洁的月光,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馨绯听,“从他登基之前,我就在争,死了一个姜维晨,废了一个司徒静,争过了三宫六院,消除着一个有一个的后患,我以为一切都会结束。可,独独,偏生的要出来一个你,冲冠六宫我不懂,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能轻易的让他爱上,陪他走的最长路地那个人是我,可,偏偏,他从来瞧不见我的存在。”
望着顾凌儿掉落眼角的泪水,馨绯知,顾凌儿亦是深陷进去慕容云翊的爱谭里难以自拔。女人最难忍受的便是自个的丈夫另结新欢,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在所难免。可,作为皇后,纵然不甘,也该忍受。如此,顾凌儿显然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后。
可,身处其位,谁又能真正做到称职呢馨绯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并不感觉到意外。
许,她从一开始便将顾凌儿看个透彻。要说这个顾凌儿,说她隐藏的深吧,有时却也很浅,她时而深,时而浅的城府,总给馨绯一种神秘。这样子让馨绯感觉,顾凌儿这个女子,像是掩藏在空气里的虫螨,蓄势待发,每每神不知鬼不觉的撕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