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裕亲王府出来,芷云顺便去了一趟松竹斋,松竹斋已经不是一开始的光景,张卓这几年做生意顺风顺水,周围的几家铺子全让他拿下,货物也越来越丰富,尤其是这里的笔墨纸砚与古书古籍,最是有名,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一般的文人书生,都已习惯闲来无事到此逛逛,哪怕不买什么,文人雅士们聚一聚,也是极好的消遣。
芷云进了店门,也没去见张卓,只顺便拿了两刀梅花笺,喝了碗茶,和掌柜的聊了会儿天儿。
张卓请的这个掌柜年纪老大,快六十的人,但是耳聪目明,精神十分好,性子也开朗,很是有些意思,京城里的八卦很少有他不知道的,芷云和她身边儿的两个丫头,闲来无事,也和大多数跑来消遣的顾客一样,喜欢找他聊几句闲话——到不是芷云的消息不灵通,只不过,看那冷冰冰的刻板的平铺直叙的消息,与听这位老掌柜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说出来的八卦,那感觉能一样吗?
聊了小半个时辰,崔嬷嬷开始催促,芷云才离开松竹斋。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碰上庄子里的管事过来交租子。
大约是被芷云那几十枚甘霖符文引得,本来艳阳高照的天,竟然阴了下来。芷云懒洋洋坐在葡萄藤架子下面的竹椅上,看着庄子管事送来的几个大笼子——一对儿五彩斑斓的野鸡,六只或雪白或杂色的兔子,两只鹿,一公一母。
这些都是阳阳的口粮。庄子里的人逮住野物,差不多一月要送上两次。
芷云养的魔宠可不是拿来玩耍的小狗小猫,是要保持野性的,平日里它在半位面四处捣乱,芷云虽然嫌弃它破坏力大,经常弄得植物园里乱糟糟,总要说上几句,但到底不曾阻止,为的也就是让它自由自在地生长。所以,阳阳要拿活物喂养,也就不稀奇了。
芷云仔细看了看,略一迟疑,让七月把那一对儿鹿挑出去,放到兽栏里养着,其它的收进自己的院子,想着等一会儿扔半位面储备给阳阳吃。
“这鹿有崽儿了,七月,你注意照顾些。”
七月应了一声,没觉得芷云这么个闺阁千金,竟然能看出动物怀孕没怀孕是件稀奇事儿,只赞了句自家格格心善。
今天芷云心情有些微妙,也没进实验室,就在院子里坐着懒了半日,到了吃饭的时辰,十月忽然急急忙忙传来消息,说明德旧疾复发,如今卧病在床。
芷云一愣,被唬了一跳,连忙起身,匆匆赶到卧房,结果还没进门儿,就听见明德与张如燕嘻嘻哈哈的说笑声。脚步一顿,芷云这才想起:自己把明德的身子调养的极好,他就算不是状如牛犊,好歹也无病无灾,硬实得很,怎么就病了,还什么旧疾?他身上哪来的旧疾……
芷云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屋里声音一静,芷云一抬头,就见明德果然脸色苍白,病恹恹得倒在床上,到有那么点儿卧病的意思,可是,精神力扫过他的身体,绝对健健康康,比坐在一边儿捧着本书看的张如燕,还要健康,不由摇头失笑道,“哥,你这得的是什么病啊?”
明德一挑眉,掩住唇,咳嗽了两声儿:“去岁跟着四皇子去视察河工,结果伤了脾胃,后来一直没养好,现在又闹上了。”
芷云哭笑不得地一扬眉,“真的?”
没错,明德去年被康熙派出去跟着四皇子离京公干,他当官之后的几年,因为记性好,博闻强识,脑子里简直像是装了个图书馆,六部的各项差事,虽然不说精通,但几乎什么都知道些,所以,总被康熙派出去充当主事阿哥的‘秘书’,有他跟着,各位主事阿哥想查资料,可就容易得很了,后来他的这一特点为众人所知,哪怕是康熙不主动派,也总有朝中大员跑到翰林院或求教或借人,几年下来,虽然辛苦,到也因为经历得事儿多,认识的官员多,收获不小。
康熙几位成年的皇子,明德都算是跟过了,其他几位还好,那时明德官职不大,皇子问,就说话,不问,跟在一旁装哑巴就成,反正他不是人家的心腹,少掺和进去才好。只是去年陪四皇子出京的时候,算是受了大罪,这位四阿哥简直是忙起来不要命,不光他自己不要命,跟着他的人也最辛苦,谁让四皇子出了名的冷面无情,最恨官员尸位素餐,明德不得已,也是忙得前脚跟儿不着地。
皇子有专人照顾,就算再忙,好歹饮食起居都没问题,要是累病了主子,那些太医们哪里吃罪得起,可他们这些下面的就惨了,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明德也一样,吃饭饥一顿饱一顿,很不规律,就伤了脾胃,回来之后,受了一大圈儿,甚至吐血不止,让芷云也心疼不已。
但是,他身上那点儿病痛,不过两日,就被各种各样的调养魔药和营养剂治好了,到第三天,又成了无肉不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瓜尔佳明德,这会儿跑来说旧疾复发,骗谁呢?
明德眨眨眼,因为妹妹年纪小,也不说原因,只简单落了句:“最近朝廷上挺乱的,大哥我好长时间没休假,这次怎么也得病一回,正好陪陪你嫂子。”
他这么一说,芷云脑子一转,恍然。她最近过得挺安逸,只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活动,不是陪着塞子,就是呆在炼金实验室,可是,京里一些不好的苗头儿,她还是知道的——那位权倾一时的索额图,恐怕就要下台。
很明显,在京城,太子的势力消减,八皇子的支持者越来越多,夺嫡之争,出现苗头了。
“好吧,那养着吧。”芷云点头一笑,这种时候,确实挺危险,万一站队站错了,那可要命。
自家大哥很聪明嘛,以前觉得他憨厚太过,似乎不太适合为官,现在看来,聪明也是可以后天培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