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云团不散，夜里难见月光。今夜一轮皎洁的弯月破云而出，低低地斜挂在枝头，抬眸赏去，仿佛触手可及。月光如丝般静谧地洒下，映了满地的斑斑月影。

画珠与往常一样铺整了床褥，走到我身旁说：“娘娘要安歇了吗？奴婢让顺子去下匙。”

夜已深了，我点了点头，自知弘烨不会过来，却还是到了此刻才让太监锁了宫门。我换了轻薄的羽衣躺上床，画珠放下了床幔，一一熄灭了房中的红烛，挑了盏四角宫灯悄无声息地出了房。

我不习惯有人陪夜，因而她们各自去睡下了，只是留一个在房外轮流值夜。我辗转反侧，念起曾经那些夜晚的温存，心头竟堵得难受。刚才听见御辇从我宫门口经过，提着大红的两盏灯笼，好像是去麟趾宫芸妃那里了。

恍恍惚惚，不知多久才浅睡了过去。半醒半睡间，我又见到了那枝折断了的牡丹，红蕊花瓣竟幻化成血一般鲜艳，点滴耗尽，直至枯萎。我心惊了一跳，身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朦胧中扯开了褥子，翻了个身。

一缕幽风拂了拂低垂的床幔，淡而熟悉的气息仿佛被这阵风裹了来。我合着双目，身子朝床沿处移了移，那股气息便愈发清楚了。我想，即使在睡梦中，我亦贪恋这种气息，竟然觉得那气息是如此的真实。

温润如春风的气息淌在我的脸颊上，是谁将滑落肩胛的丝褥轻轻地为我覆上？是谁用坚实的臂弯将我紧紧地依靠？蓦地，我陡然惊醒，惊瞠着眸子，却见漆黑中有人躺在我身侧，慌得我大叫了一声：“谁？”

“别怕，是我。”

声音这般耳熟，我已醒了大半，细瞧去，惊讶地问：“皇上怎么会在这儿？”

他轻声道：“再过会儿要上朝去，出来早了，想着上你这里眯会儿。”

我沉静下来，闻见刚敲过四更，天还未亮。他搂着我入怀，羽衣敞着，隐隐的光亮下，我身上半遮半掩，反而见着朦胧的细腻。他的手抚着我如脂般的冰肌，匀着气息俯头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躺在他臂弯下，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中有些疑惑，便又凑近吸了些气息。他软语地问：“你闻什么呢？”

我抬起眉睫，戏谑地说道：“闻有没有别人的味道。”

他笑了声，将我搂得愈发紧了，似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他的手顺着我的背脊一下下顺抚着，悄然地说道：“我沐浴过了才来的。”

我愣住了，无以言表的感动，他虽去了芸妃那儿，但不想让我闻到她的气息，竟这么晚了还去沐浴吗？我的泪涌出了眼眶，双臂紧紧地拥住他的腰身，哽咽地说：“衿儿知道皇上的心，皇上不要这样辛苦自己好不好？”

他叹了声，说：“衿儿，我既不能选择，那就尽我的一切能力来给你幸福，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不想让你委屈了。”

我握着他手，放到我的胸口，抬眸看他，说：“不止一点点，这儿满满的都是。”我微微向上撑了撑身子，在他唇角边落下浅吻。

他大喜地注视着我，一个转身将我压住，加深了那个吻。双手顺着我的锁骨温柔地滑下去，我理智地将他的手按住，抵着他的额头，说：“一会儿就天亮了，折腾一晚都没怎么睡吧，不要累坏了身体。”

他与我上下对面，合着眸子深深闻着彼此的气息，他啄了啄我的唇，侧身躺在我旁边，十指紧扣。我枕在他的臂上，缓缓地安睡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