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婕妤俯首磕头,徐徐抬首,明眸善睐地望着我,说:“臣妾自入宫以来,向来循规蹈矩。皇上专宠娘娘,臣妾亦为娘娘感到欣喜,从不敢有一点儿非分之想。臣妾不懂,娘娘为什么就容不下臣妾?”
我别开眼,沉下眸子,不去瞧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只闻见她抽泣着说:“娘娘若对臣妾有疑虑,那么臣妾今日就对天起誓,此生绝不与皇后娘娘争宠,只求在偌大的皇宫里能有一席安身立命之地,红颜老死,无怨无悔。只是,臣妾出自陈氏,满门忠烈,绝不能有辱家门,更不允许被扣上不明不白的污水!”
我苦笑,转眸相视,道:“你可真是巧舌如簧!”她的一番话,反而说是我没有容人之量,借机嫁祸,欲除之后快,真真是颠倒黑白,反果为因。
陈婕妤泫泪而下,道:“臣妾说言句句发自肺腑,望娘娘明鉴。”
我被她声情并茂的一说,仿佛也被她说动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后宫的暗流涌动,当真被那一张张声泪俱下的脸颊所掩藏了吗?我死死拽紧绣拳,心头一横,冷然启声:“后宫嫔妃一旦被废,牵动的又何止是一人,还有她身后的整个家族都连累失宠。你既如此说,我念你陈氏族人也是战功赫赫,就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如实招认,并写下悔书,我自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你继续做你的婕妤,只要下不为例,我保证这份悔书永不见天日;第二,你若仍旧一意孤行,我也不会任由你横行后宫,从即日起,你就去北苑陪伴芳修容吧!”
陈婕妤低首不答,或许是在左右衡量利弊,对她而言,无论哪一个选择都是艰难无比。她迟迟不作答复,无声跪地,仿佛要这样僵持到天荒地老去。
我怀揣着的手炉渐渐凉下来,外头的雪花大概又大了些,压弯了枝条,发出细微折损之声。我垂眸看她,问:“怎样?考虑清楚了吗?”
话音刚落,忽然守候在外的画珠通禀道:“娘娘,皇上来了。”果然,弘烨推门而入,朝我房中走来,见陈婕妤眼袋红肿,泪痕未消,便问我道:“怎么,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我瞟了眼陈婕妤,方朝弘烨说道:“皇上不是说今日朝政繁忙,不过来了吗?”我将一个镏金蟠龙手炉给他,又说:“大雪天的,别冻着了。”
弘烨烘着手,笑说:“不是你让人把我叫来的吗?这不,我抛下满案的奏本,过来瞧你了。”
我疑了疑,道:“我几时让人去请你了?”
弘烨眉心稍蹙,但瞬间即消,笑说:“你呀,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这么倔强,定是你平日里想着我,宫女揣摩你的意思,跑来告诉我。”
我瞥了眼静默跪地的陈婕妤,心中恍然大悟,定然是她去将弘烨叫过来的,难不成她又想玩什么花样?如此一想,我只轻微一笑而过,不与弘烨争辩了。
弘烨见陈婕妤仍跪着,便道:“你是怎么回事?明知皇后身子重,还在这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陈婕妤抹干了泪,眼眶内却水波潋滟,瞧了我一眼,朝弘烨说道:“臣妾愚钝,让皇后娘娘心中不快,实在难辞其咎。从今日起,臣妾自罚禁足延禧宫,此生不再擅自踏出宫门半步,望皇后娘娘息怒,望皇上成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