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弘烨在储秀宫留宿,自不必说。我待他们房中熄了灯,才独自坐在台阶上,只希望他们能延续那份感情,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入秋的夜晚,已有了凉意,我左右是睡不成,索性出了储秀宫,趁着宫苑尚未落匙,便夜游御花园。
树影婆娑摇动,倒映在澄心湖上,仿佛湖面上荡起了一亘亘的波纹。我静静在石砌长凳上坐了会儿,忽见有断断续续的昏黄烛光投来,忙悄悄躲到假山后头,心中暗忖,这么晚了,谁会经过御花园呢?
“贵妃姐姐好兴致啊,大晚上还游园子呢!”另一头,晚妃信步而来,与芸贵妃碰了个照面。
“是你?”芸贵妃对她不屑一顾,嗤了一声便要转头离去。
“慢着,”晚妃却挡在了她的面前,道:“贵妃姐姐这么晚出来,毫无收获,甘心就此罢休吗?”
芸贵妃斜睨她,道:“你什么意思?”
晚妃不紧不慢地说:“五年前,蔺太医引咎自裁,虽然事隔多年,但确实事有蹊跷。究竟是自裁还是灭口,贵妃姐姐认为呢?”
芸贵妃目光尖锐,盯着她,道:“是你引我出来的?!你想说什么?”
晚妃伸手提起芸贵妃手中的宫灯,吹灭了蜡烛,顿时四周漆黑一片。她笑了笑,说:“我把姐姐请到这儿,只是想告诉姐姐一桩隐藏了多年的事情。姐姐还记得皇后生的那个皇子吗?”
芸贵妃警惕地望着她,如黑夜中秃鹰般的厉眸,冷声道:“那又如何?”
“姐姐别紧张呀,”晚妃轻笑,缓缓才说:“自从皇子辞世,宫中对贵妃姐姐的流言蜚语就不曾断过。可是,姐姐一定不知道,当年还另有一段隐情。”
芸贵妃一听,急于想知道内情,便耐心地听晚妃说下去。晚妃稍作停顿,才道:“当年,贵妃姐姐携着皇太后去瞧小皇子,你们刚走,陈妃就悄悄跟在你们后头也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回来时脸色有异,又见张四德要去抱皇子,她却借故拖延……你说,如果张四德早到一步,那么小皇子会不会就活下来了呢?”
“你究竟想说什么?该不会是想套我的话吧?这些陈年旧事,早就应该不见天日了,你如今又翻出来讲,就不怕落个造谣生事的罪名!”芸贵妃终究是心虚的,她的双手染着我皇儿的鲜血,这辈子都洗不干净。
晚妃冷冷一笑,道:“我是想提醒姐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身在后宫,谁不是为自己打算?当年的皇后,有多少人想除去她?可是谁都不敢动手,姐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却也因此失去了皇上的垂爱,可不就便宜了别人吗?这些年,我与姐姐谁也占不了上风,而陈妃却日益受宠,风头早就盖过姐姐了!”
芸贵妃已洞悉她的意图,笑说:“你是想跟我合作?”
晚妃从容淡定,笑道:“姐姐想培养蓉充媛做心腹,这人虽说是近亲,但终究人心隔肚皮,何况,这蓉充媛目中无人,为人傲慢,皇上未必待见她。既然,我和姐姐的目标相同,那么为什么就不能罢休止戈呢?”
芸贵妃试探地用眼角瞧她,低眉说道:“跟你合作?那不就等同与虎谋皮?”
晚妃淡淡笑说:“姐姐向来瞧不上我,这回可真是抬举我了!姐姐回去可以考虑一下,我静候姐姐的答复!”
我躲在假山后,听完她们这番话,背脊一阵冰凉。如果晚妃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不寒而栗,究竟后宫里藏了多少双罪恶的黑手,将我的皇儿推向无底的深渊!芸贵妃这个刽子手固然可恨,但背后那个推波助澜的人,却更为阴险,我会让她们都付出代价!
紧绷的身子一不留神动了动,脚边的碎石骨碌碌地滚落,惊动了她们。晚妃大嚷了一声:“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