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深得透彻,严严密密都是黑,如同不露缝隙的黑幕,将天地紧紧裹住。我见太医的营帐内已熄了灯,惟有叹了口气,此次随驾的吴太医素来不爱搭理宫女,眼下又歇息了,我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转身往回走,恰见不远处有斑斑点点的亮光,像是一处池塘,于是忍痛走过去。水草茂盛繁衍,果真是碧波荡漾。我小心地坐在坡上,将鞋袜放到一旁,掬了些水清洗脚上的污血。
冰凉的水碰到伤口,我忍不住哀叫了一声,不想却惊动巡视的侍卫。他们拔剑一下就架在我的颈边,高喊道:“是谁?”
我被惊扰,转过头去。橘黄灿灿的火光照亮了我的面容,荣奕瞧见是我,便命人收起剑,说:“这是皇上身边的秦御女,你们去别处巡视吧。”
“诺!”侍卫领命,高举着火把继续围着行銮值守。
荣奕见我脚上破了皮,便从箭袖里掏出一盒药膏,递给我说:“这水不干净,你擦干了抹上药,这样容易好一些。”
我接受他善意的馈赠,却疑问:“公子怎么还随身带着药膏?”
荣奕唇角微微一勾,笑说:“今儿刚从吴太医那里讨来的。白日里我就见你走路一拐一拐的,料定你用得上。”
我紧紧将药膏握在手心里,内心挣扎着,他对我这般周全,让我甚是愧疚。他是一个会用心的人,有时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能让我感受到温暖。可是,我也最怕这样的温暖!
“谢公子,”我收起药,抬眸笑说:“公子心肠好,又是这样的文武兼备,往后谁成了公子的夫人,一定会很幸福呢!”
荣奕的笑意微凉,却是隐忍不说。我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早就听懂了我的弦外之意。我施然一笑,又说:“菀儿在府上时,就常听老夫人念叨,希望公子能早日成家呢,也好有人照料公子起居。”
他低眸望着我,缓缓地说了两个字:“不急……”须臾,他清澈的瞳眸稍稍深沉了,仍旧喃喃地吐出这两字:“不急!”
我们在月下交谈片刻,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一定是从心底漾溢出来的,就像白玉一般无暇。弯月西斜,他才送我回了营帐。我蹑手蹑脚地寻了铺盖,却仍是吵醒了熟睡的离寒。
离寒睁了睁朦胧的双眼,昏沉沉地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不想让荣奕扯进我的生活,于是随口就想编造:“我刚才……”
离寒没有耐心听我解释,打了个哈欠,道:“刚才好像有谁来找过你……”
我好奇地问:“谁啊?”
离寒睡眼惺忪,说:“不知道是谁,就听有人在帐外喊了声你的名字,我正睡得香呢,一口回说你去瞧太医了,之后帐外就没有动静了。”说完这番话,她又是哈欠连天。
我嗤笑道:“这么大晚上的,有谁会找我?许是你睡糊涂了吧!”
离寒倒头又睡,口中喃喃道:“我想也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