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谢阳那头,得了谢洵自请去封地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皇宫之中。
他还算聪明,没有直接去问祁帝关于谢洵封地的事情。
而是寻了个由头,说他的母婉嫔身体不适,先去了后宫看过了婉嫔,才“顺道”去拜见了祁帝。
谢阳在祁帝跟前一番伺候,忙前忙后地,祁帝将奏折批得差不多,摆摆手将那些个太监和宫女都遣散了下去。
接着,才意味深长地对谢阳说道,“老四啊,是不是来打听你二哥封地的事情的?”
谢阳佯装惊讶。
“什么?二哥要去封地了吗?儿臣竟不知道这消息,这也太突然了!”
祁帝玩味地笑了一声,说道,“父皇虽然老了,但还没眼盲心瞎。你二哥自请去封地的事情是当着那些个宫女太监说的,也不是什么秘密……”
谢阳恭敬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既然祁帝都已经将事情挑明了,也没有生气他来打探,想来也不会怪他。
他此刻不便再开口,若祁帝想说,自己会同他说的。
果然,祁帝见谢阳没有再问,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的心思父皇还不清楚吗?有些事情,父皇不说,你们就不能问知道吗?”
谢阳又恭敬地点了点头,说道:“父皇的心思乃是圣意,圣意岂是儿臣能猜测的?”
祁帝扶着案桌站了起来,有些欣慰地拍了拍谢阳的肩膀。
“这方面你是比你二哥懂事些,罢了,朕就告诉你吧,你二哥确实要自请去封地了,朕还在考虑要将封地赐在何处。”
谢阳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何这么突然?”
祁帝嗤笑了一声。
“朕从小就看着他少言寡语,原以为是个木头似的只会打仗的人,没想到这回倒是真的对那个秦如霜情根深种了,用这件事情来同朕交换,让那个钱二通入朝为官。”
“罢了罢了,朕是做父亲的,哪会因为这种小事为难他,他确实年纪也到了。既然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希望他不要后悔才好。”
谢阳眼神一转,说道,“依儿臣看,二哥是冲动了些,二哥带兵打仗一把好手,乃是国之栋梁,大祁的定海神针,怎么能因为一个这样的小角色,就到封地去?岂不是埋没了二哥的才华?”
“儿臣斗胆说一句,要不这事情就放放吧?或者给二哥指个富饶点的,离京都近一点的封地?咱们大祁的兵马都认二哥,若将来有什么事……还指望着二哥带兵打仗呢。”
祁帝闻言,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深深的看了谢阳一眼。
他起了另外的话头。
“不说这个了。你二哥都有孩子了,你府中怎么没有动静?要好好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谢阳刚刚一直在用余光打量着祁帝的神色,看到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知道祁帝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于是他识趣地接了祁帝的另外这个话题
“儿臣知道了。定会努力替皇家开枝散叶,儿臣就先回了,不打扰父皇休息。”
说罢,告辞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谢阳心情颇好。
他刚刚那些看似维护谢洵的话,其实每一句,都是在提醒着祁帝,谢洵不能再留在京都了。
他在提醒祁帝,谢洵在大祁军队中的声望,也在暗示祁帝,若谢洵的封地离得近了,依照谢洵在军中的声望,若他有什么不轨之心,立刻就可以攻入京城。
他看似是让祁帝给谢洵赐一处好的封地,实则是想将谢洵往远了推!
他在告诉祁帝,得把谢洵安排得远一些,偏僻一些,荒凉一些,方可彻底断了谢洵对大祁军队的控制权。
而叹祁帝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当然也将他的建议听了进去。
跟在谢阳身边的小斯,见自家主子心情颇好,于是上赶着讨喜,问道:“王爷今日心情很好呀,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吧。”
谢阳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父皇催了,说府中这么久了都没有动静,本王还得加把劲,给父皇生几个小皇孙,父皇年纪大了,该享天伦之乐了。”
那小厮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连忙问道:“那王爷今晚去哪位美人那里?小人先去传话,让美人们好好的等着!”
谢阳本来是想去最近常去的那个美人那里,那美人是幕僚献给他的,嘴甜得很,又有些手段,而且闺房之中让他得了些乐趣。
不过嘛……
看祁帝对谢洵的嫡子那样重视,想来祁帝还是看重血脉出身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嫡长子为好。
谢阳只能遗憾地对小厮吩咐道:“今晚就去王妃那儿吧。”
说完嘴里“啧了”一声,低声嘀咕道:“美是美,就是跟个木头似的,没劲!”
他说的是自己的正妃。
大家闺秀,自然是不懂那些歪门邪道的,因此也不受谢阳的宠爱。
不过为了生个嫡长子,讨祁帝的欢心,和谁睡不一样呢?
都是女人罢了!
……
这一日,谢阳对祁帝说的话,祁帝显然是听进去了。
没过几天,便火急火燎地让宫里的太监来怀王府传旨。
谢洵听到有人禀报宫中来人,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祁帝动作怎么那么快?
看来果然是因为边关的事情,对他心生忌惮了。
赐封地的大事,自然是要全府上下一起接旨的,于是秦如霜也带着身边的人一起来了。
夫妻二人一起跪下,听传旨公公传唱圣旨。
那圣旨写得是冠冕堂皇。
先夸赞了谢洵这些年的功绩,又体谅了他的不易,最后假模假样地说,为了让怀王好好休息,赐了一处清静富饶的封地。
可最后那封的名字一出,却是东边十分荒凉的一处——
抚淮。
谢洵心里虽然没指望祁帝给他赐什么好的封地,可听到“抚淮”二字的时候,还是有些心寒。
果然是天家无父子吗?
抚淮啊……
抚淮是大祁的国土之中,最靠东边,也是最贫瘠荒凉的一处。
若真去了抚淮,他可是真的彻底远离了朝堂。
而且那里又穷又荒凉,去了之后,哪怕他贵为王爷,只怕过得也不容易。
想到这里,谢洵偏头看向和他跪在一起的秦如霜。
秦如霜听到抚淮二字,面上却丝毫都没有波澜,仿佛早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不管赐的封地是哪一处,与她都无关。
谢洵收起思绪接,接过圣旨。
那公公笑眯眯地接过下人递来的红包,在袖子里轻轻掂量掂量,分量不错,于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陛下这是心疼王爷,抚淮那一处虽然稍微远了些,可胜在安定,已经许多年都没有爆发战事了,王爷去了之后,定能过上安然享乐的日子。”
“对了,陛下感念怀王这些年辛苦了,因此这封地嘛……越早去越好,定下了时间,在三个月后,等到从京都赶到抚淮啊,正好是开春的好时候!”
虽然这已经是往好了说,可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哪是什么好地方!
说什么没有战事,恐怕是已经穷到了连周边的邻国都不愿意攻打的地步!
而且寻常皇子,前往封地都会给至少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准备,因为是举家搬迁,手续又繁琐,可祁帝竟像是迫不及待地想将谢洵赶走一样,竟然定了三个月这样仓促的期限。
此时是深秋,三个月之后,正好是寒冬,这一路赶路艰辛,还要面对风雪……
饶是谢洵早已不对这个父皇抱有任何期待,听到这些安排,还是觉得更加心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