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山里的家家户户,都在门口的三分地和新买下的宅基地里栽种上了西瓜苗。只盼着这点不用上交公粮的土地里,能收获出更大的价值。
季书记来的时候,就看到每块瓜田里都蹲守着一个人,大大的日头,也晒不走痴望着地里西瓜苗的人。
他不懂,问欧队长。
欧队长咬牙,他劝过了,可是无效,“他们都算出了李正国去年的西瓜卖了上万块,又加上买宅基地欠了钱,就把西瓜苗看成了宝贝疙瘩,担心被人毁了去。别说这点日头了,就是夜里更深露重,还搬出凉床睡在地边守着。”
“疯了吧?”
“差不多。”
“难怪你说宅基地卖不动,原来是李正国没说实话啊?社员们是栽种后才计算出来的吗?”
“有些是预订了西瓜苗后就算出来了,可是田静只准预订,只准预订一次的数量,也就是考验他们的胆量和决心。”
“那也没必要这样严防死守着西瓜地啊?”
“可是有十几家是田静不愿意再卖苗的人家。”
“田静同志不是小气的人呀?否则也不会同意卖西瓜苗给大家了。”
“这里面的事情太多了,李爱国是因为……,张家是因为……,李二佐家是因为……,黄家是因为……。”
“该!”
季书记气愤不已,“田静同志可是为了支持你的工作才憋着的。她说的没错,现在是市场经济了,共同富裕不现实,你不能再拿集体荣誉去要求她。”
“我知道了。”
在队部里查看宅基地卖出的情况时,季书记沉吟片刻说,“宅基地的事情推到九月后结束。社员们卖了西瓜,手中有钱了,肯定还会再买,就再拖半年。队改村一事可能还会再等上一段时间。”
“季书记为了社员们,可社员们不明白。”
季书记摆手,“没关系,迟早会明白的,他们都知道跟风田静和李正国,只要那两口子明白就行了。”
“那食堂和知青点除了田静,估计也没人有胆有钱买。你去问问李正国和田静,他们要是不要的话,就推倒还成耕地吧。”
欧队长听了季书记这话,双手一拍,“不对,我可能又上当了。”
季书记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田静要了两亩靠河边的地,地与河边,中间可是夹着食堂和知青点的,她肯定要这两个院子。”
“两亩地?”
“对,李家的工分……”
“唉~”季书记叹口气,“不论田静同志提什么条件,你都应下吧,她的心中自有一杆秤,不会太过分,也不给人拿住把柄。”
“就像她只要了两亩地,要是这两亩地出现问题,她直接还给队里,损失不大。”
“而她的私人财产全部用现钱买的,任何人没办法捉住她的小辫子,你们同样不会被为难。”
“送给杨大夫的工分,换的是诊所宅基地,除非丧心病狂之人,才会收回诊所赶走大夫。”
欧队长摇头,“不行,我把握不好,正好你在这里,我去叫她。”
“也好。”
……
听说季书记找她,田静直接问欧队长,“为什么?”
“食堂和知青点。”
“噢,那等一下,我带上钱。”
“不是听说你借完了吗?李建国可是借了两千块的。”
“欧阳雷的生意,我们占一成。”
感谢欧阳雷回来这一趟,以后,别人再也算不出她手里有多少钱了。
欧队长羡慕极了,欧阳雷都开上了上海牌小汽车了,一成肯定不少。
……
和季书记面对面谈,田静很干脆,“食堂和知青点我都要,两个院子中间的地皮我也要,到库河边的那片地,我享有使用权。”
季书记不明白,“什么是使用权?”
“就是那地是集体的,我不买也不租,但是我要在上面种花种草或者放置些美化环境的东西,你们没有权利铲走搬走,或者责令我移走,这就是我的使用权。”
季书记很感兴趣,“你想把河边那一块地弄成公园是吗?”
“不,是私园,大家都可以欣赏,也都可以玩,但是让我不高兴了,或者破坏东西了,或者说些废话的,我都有权利不准那个人和他的家人再去玩。”
季书记应允,“可以,你出钱美化环境,我们有什么不同意的?”
田静追问重要的,“那两个院子中间那块地皮呢?”
“你要做什么用?”
“我要盖个大院子。”
季书记笑了,一亩多地的大院子,肯定与众不同,“那就一起按宅基地卖给你,满意了吧?”
田静也开心,“非常满意,谢谢季书记。”
“不用谢,这一季西瓜下来,库山里应该算是小康生活水平了吧?”
田静摇头,“还不算,只是起步,我家目前算是,不过既然您说到西瓜了,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季书记正色起来,“你说。”
“我限制社员们预订西瓜苗数量,就是要压制西瓜市场的过分饱和。”
“大家栽种时间差不多,成熟时间也差不多,大批量的上市,销售量就那么大,怎么办?降价卖吗?那么谁坑了谁?”
“西瓜有成熟期,有保质期,卖不掉是不是烂在地里?就算今年勉勉强强都卖出去了,明年呢?会不会加大种植面积?”
“他们只知道钱,不懂市场问题,我不卖苗,他们自己也会育苗,不提明年那一季他们亏不亏,明年的粮食呢?还要不要吃饭了?”
季书记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欧队长,限制栽种面积,每家只准三分地栽种经济作物,其余的土地,必须种粮食。”
“是。”
田静交了九百多块钱,拿到了两个院子钥匙和宅基地的证明,以及河边那块地的使用权证明,地契是没有的,都是盖了生产队公章的证明。
把食堂和知青点买下了,田静很高兴,将来她要盖个临河大别墅。
而队里最难处理的两处资产处理了,队长和支书也很高兴。
不高兴的是社员们,他们心心念念的算计着今年西瓜能挣多少钱,明年再加大栽种多少,却被通知明年只准种三分地。
这是要砍断他们的经济来源,不能忍。
队部办公室每天接待众多社员,不是买宅基地的,是来投诉队里过分干涉他们的自由的。
不是说了承包土地后,只要缴齐公粮或者钱,其余的,不干涉的吗?
把队长气得骂这些人是白眼狼,“好,你们不听我的,可以,以后别来对我哭诉。时间一到,我们就收承包费,没有拖延,只有强制执行。”
骂完,把人给赶走,欧队长气的直喘粗气。
杨支书摇头,“国昌,你呀,别操心太多,等他们吃亏上当了,就懂了。”
欧队长叹气,“可我心疼白白浪费的一年时间,要种出多少粮食啊?”
“还不是你告诉他们李立国和欧阳梅花会接下欧阳雷的路子吗?升米恩斗米仇。”
欧队长怀疑的望着支书,“不对啊,以前,杨老哥的脾气可不是这样的。”
杨支书抽口烟,缓缓吐出,才说,“以前是集体,现在分开单干了。你要学会放手,我家两个儿子分出去后,我几乎不操心。”
“因为心是操不完的,儿子之后还有孙子,越管越觉得他们这不行那不行。可是不放心不放手,他们如何长大?”
欧队长一拍桌子,“我明白了。让他们自己跌得头破血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