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突然想到,这忠王冢的地宫里虽然妖物猛兽众多,但是又好像一环套一环,彼此之间互相克制。你们有没有发现,其实这个水洞和刚才镇压犬妖的地宫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遮挡,可是这里的鬼子蝠却只在通道口那里留了哨兵,根本没有鬼子蝠到地宫里去。”
听爹这么说,我也忍不住好奇地问:“好像确实是这样,难道说是鬼子蝠害怕白蟒,所以才不敢去地宫的?”
“也对也不对。”爹脸上带着一种干成了一件大事的愉悦,“这白蟒根本就是鬼子蝠的克星,或者说,在原本对地宫的设计里,鬼子蝠就是给白蟒的食物,保证白蟒在漫长悠久的岁月里不会被饿死。”
我恍然,“所以爹你才想到去把白蟒引来,用来对付鬼子蝠!”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也只有白蟒才能克制鬼子蝠,蛇蟒一旦有了道行,就能使风弄水,这水洞深渊里毫不缺水,正是白蟒发挥的好地方。而且好巧不巧,你小子刚刚才在地宫里把限制白蟒行动的锁链给解开了,不然还要费点劲儿。”爹有些得意地道:“我也是想去试试,毕竟这可是当时唯一的法子了,我想着把它引来,鬼子蝠被天敌打上门,肯定要拼死反抗,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下去把小宝带上来了。”
小宝原本抱着贾山的脖子闭眼睡着了,此刻听到叫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竟然忽地睁开灰白的眼睛看了我爹一眼,旋即又闭眼睡去了。
贾山换了个姿势抱他,纳闷地问:“咱们离开地宫的时候白蟒不是不见了么,我还以为它伤势太重死在了地宫里呢,叔你在哪找到它的啊?”
“说来也巧了,我一跑回地宫,就看见它已经爬上了木楼天宫的广场,估计它受了伤也想补充点营养,自己闻着鬼子蝠的味儿就找来了。”爹摇头叹息一场,又道:“我刚可瞧着凶险,要不是白蟒自己爬过来,贾山可就要被鬼子蝠发现了。”
贾山点点头哈哈一笑道:“我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当时都想是算逑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老子跟这些臭蝙蝠拼了。但是叔你搞出来的动静也把我吓了一跳,差点没抓住绳子。”
“你小子胆子也是真大,我都告诉你们别乱动了,你咋还是跑下去了。”爹埋怨似地瞪了我俩一眼,“要是担心小宝,你们咋不想想他被抓走都已经这么久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还能在蝙蝠群里呼呼睡觉,咋会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呢?”
我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没错,我亲眼看见他一只手就把一只鬼子蝠的腿活生生掰断,整个摔进深渊里去了。”
贾山脸色都有点发白,显然是后怕了,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就就是想着他一个娃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地,我们全村就真的彻底没了,所以才……”
说到后来,语带叹息,将最后几个字隐没进一声叹息。
我和爹也是沉默。
陈家屯全村惨死,尸体全都被鬼王吞吃下肚,说小宝现在这副身子是由陈家屯所有人拼成的也不为过,这种沉重全都压在贾山一个人身上,心里有多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那么疯地想救小宝,甚至把自己的命都抛在脑后,也是被这苦楚压得不得不奋不顾身。
我突然有点心疼他,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贾山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朝我点点头。
爹在一旁道:“现在救回了小宝,我们也算是完成一桩心事,就算现在离开也没啥遗憾了。”
“叔你不找古卷啦?”贾山惊讶地问:“咱们可距离它不远了,说不定就跟它隔着一道墙。”
“那也要有命拿回去啊。”爹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一趟虽然不是倒斗下墓,可却把我这辈子没遇到过的凶险都遇上了,光是刚刚水洞这一趟,没有十足的运气咱们都根本不可能闯过来,你俩还都是没啥经验的孩子,贸然到这来是我考虑不周,反正古卷也不会自己长了腿跑了,大不了过些年再来。”
他话音未落,只听前头哗啦啦水响,贾山正目瞪口呆地指着前头道:“我滴个乖乖,它会不会长腿跑了我不知道,但是照这情形看,它会被水冲跑了倒是十有八九了。”
我本来低头走路,听他说这话,疑惑地抬头往前看。
水洞的情况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巨大陷落的地下溶洞,因为年深日久的地质活动,形成了壮阔的钟乳石景观,在水洞的四壁上布满了这样地质活动衍生出的孔洞,在地下盘根错杂地交错。我们走出水洞的地方正是其中一个溶洞口,宽能容纳三四个人并行,高度却只有不到两米。
这样一个溶洞口的尽头处,此刻正被轰然砸落的地下水彻底挡住,水花飞溅,把脚下的山石打出一层湿滑的腻子,踩上去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这是一条足有七八米宽的地下瀑布。
水流激荡,卷起的气流夹杂着冰冷彻骨的水花砸在我脸上,冻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爹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在旁边的石壁上抹了一把,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还真被你说中了,这瀑布不是本来有的,这些石头根本就是干的,如果瀑布早就存在,一直被水汽浸泡的石头不会是这种手感。”
贾山朝周围仔细查看了一圈,也点头同意爹的说法,“这里的石头看上去是新的,而里面的石头摸起来要更旧,这个洞口之前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的,现在却被水冲开,这才露出来了。”
我能感觉得到自己脸上的僵硬,像是被冷风冻得失去知觉似地,让人极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我朝石壁上靠了靠,躲开瀑布上卷来的冷风侵袭,让自己暖和一点。
“难道咱们要重新回到水洞里去找条路?”我颤抖着问。
爹正要开口说话,身后的通道里骤然响起一声绵长的龙吟,将瀑布的水响都隐隐压了一头。
爹脸色骤变。
“不好,恐怕白蟒吃光了鬼子蝠,已经发现这个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