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高老道是在城外见到贾山和胖丫的。
我俩从灵枢馆出来,赵神医怕来不及,所以直接叫了一辆马车,喊我俩上车之前自己倒先跳上了车,还朝我俩招手:“你俩快上来,这个快!”
我和高老道也只能从善如流地上了车。
上车了就觉得庆幸了,幸好弄了马车,不然等我俩跑出城到了月老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见到他俩的时候,这俩人跑得满身大汗,一身尘土都混成了泥,被汗水一冲,顺着脸往下淌黑汤儿,这会儿功夫整张脸跟煤灰画的花脸猫一样,别提多好笑了。
我忍不住差点乐出声儿,可身旁的高老道却面色一紧,不等马车站稳就一翻身跳下车,迎上几步,一把攥住贾山的胳膊,急道;“咋回事儿?难道月老庙那边果然出事儿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俩的脸色,灰白得像是被风吹雨打过的白纸似地,惊惶得不成样子,不禁心里忽悠地一下沉到了底,赶紧跟着也下了车,赶到近前。
这一路上我们都在猜测老叫花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可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老家伙隐藏得太深了,连跟他打过照面的高老道都想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根本无从猜起。
所以看见他俩能活着回来,我们三个心里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赵神医都下意识地捂了捂心口,像是刚刚心跳过速了似地。
贾山和胖丫瞧见我俩,眼泪都快滚下来了,双双猛吸了吸鼻子才忍住了,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一声,强忍着没哭出声,被我和高老道硬搀着扶上马车,赶车的小二吆喝一声,缰绳一甩,马车掉了头,甩下一团团黄色的尘埃,往城里折返。
胖丫上了车坐稳,这才断断续续地把月老庙发生的事儿跟我们说了一遍。
听完我简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是个人么?能驱策妖虫不说,听上去还是驱策两种妖虫,关键还能以一己之力把一个供奉猫神的荒废破庙给布置成一座满是邪物的妖寺,一听那什么红色触手一样的虫子密密麻麻的样子,我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这咋让我想到了刚刚那男的身上的蚀骨虫?”我摸了摸胳膊,小声嘀咕。
高老道点点头,眉毛拧得都快滴出水来了,“应该就是蚀骨虫,只不过这东西我也不算太了解,只是简单听说过一点,至于这么大的蚀骨虫,如果不是用了特殊的法门催化,那是肯定长不成的。”
见到熟悉的人,贾山和胖丫总算是镇定了些,贾山一脸后怕,惊魂未定地道:“太可怕了,这东西比咱们在地宫里见到的那些什么犬妖啊大蛇啊啥的可怕太多了,不但可怕而且恶心,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玩意儿了。”
我一拳轻轻砸在他肩头,哎呀了一声,笑道:“可是老叫花子见过你俩了,要是他没暴露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暴露了自己的底牌,以这老叫花子的德行,说不定今天晚上就得来找你俩,好灭口哩。”
“去你大爷的!”贾山佯装暴怒,一手揽住我的肩,假装和我扭打了一通。
心情倒是总算重新振奋起来了。
可是对于胖丫说的,马上去月老庙解决了老叫花子的提议,高老道却否决了。
他更建议先回家去,从长计议。
胖丫对此不解:“明明现在咱们人都在这,他那个什么影子捕手又畏惧阳光,根本不敢出来,咱们只要能对付蚀骨虫就够了。况且我和贾山刚跑出来,老叫花子肯定以为我们不敢回去,并不会防着我们,干嘛不趁此机会杀个回马枪?”
高老道瞅了瞅赵神医,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赵神医笑着劝道:“咱们这一车老弱病残,哪个像是能打得过他的样儿?你可别忘了,按照你们所说,他那大殿里还有白骨填呢。这白骨填我也多少耳闻一些,是极为厉害邪门的妖物,一旦炼成,直接攻人魂魄,防不胜防,没有专门克制的东西的话,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啊。”
胖丫一愣,脸色又白了几分,嘴里还硬道:“哪有这么夸张,我和贾山还爬上去把里头的骨头拿出来看了,也没见它有啥动静,说不定根本就没成呢。”
高老道苦笑摇头,“如果你俩说的没错的话,既然已经积攒了大半个神像的白骨,那多半已经成了,至少整个月老庙已经成了一座妖寺,在妖寺范围之内,它的力量都可以覆盖到。”
“那它咋没对付我和胖丫?”贾山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活似刚意识到自己居然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似地。
高老道摸了摸下巴,猜测道:“八成是想隐藏自己,不愿意被你俩发现的缘故吧,毕竟老叫花子也始终在隐藏自己的本事,说不定他弄出来的东西跟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贾山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马车跑得很快,这会儿功夫已经进城了,按照高老道的指点,小二直接把马车驾进了我们租的院子,停在了院门口。
我们几个下了车,赵神医付了车钱,目送小二赶车离去,这才扭头打量我们这院子,忍不住赞了几句闹中取静的话,看上去倒是羡慕得紧。
“倒是比我那灵枢馆还适合清修。”赵神医捻须笑道。
话音未落,屋里看家的净明早听了动静,探头出来一看,见是我们,顿时欢喜得大喊了一声“师父”,撒丫子就跑出来开门。
赵神医刚经一番大起大落,此刻再瞧着自己这个小徒弟,竟也难得地慈爱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喊了一声“净明”,把他揽在怀里。
净明拜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跟自己师父这么亲近,唬得脸都白了,勉强仰起头来瓮声瓮气地问:“师父你咋啦,灵枢馆不会没了吧?”
高老道在一旁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赵神医白了高老道一眼,轻轻敲了敲净明的脑袋,笑道:“灵枢馆没啦,不过不要紧,咱们师徒还在。”
净明一时之间没弄懂自己师父的深意,但是大概意思还是明白了的,犹豫了一下,便也伸手抱住了赵神医,点了点头。
“有师父在,家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