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道点点头,微微叹一口气道:“十有八九就是了。代天府里能人异士多如牛毛,怕是有人看出了山东坟这地方的异常,因此想要先下手除去这里的隐患,以免众生生灵涂炭。”
“可是这几个人却全都死在了这里。”我心里一凉,不禁想到连代天府都折戟此处,我们三个又哪里比代天府的人还厉害?说不定今天也要埋骨在这个山洞里了。
一时间悲从中来,鼻子竟然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高老道伸手点了点我手上的信,“他说的不错的话,那么他们五个见到的妖虫就应该是现在外头那些黄金甲虫了,估计是年头太久,他说的那顶天立地的石矿柱子里头全都被一代又一代的甲虫给蛀空了,所以才被我的三张黄符一下打碎了,里头的成年妖虫孵化出来就要进食,这才盯上了更有诱惑力的药丸子。”
我一愣,忙道:“这么说的话,这地宫下头就是孵化妖虫的药池?”
高老道一怔,旋即点点头眼中猛地一亮。
我知道他跟我想到一起去了,笑着指着地上的番天蜈蚣蛋道:“要是那药池的药力能在这么多年里一直支撑着这么多妖虫繁衍生息,那把蜈蚣蛋丢进去的话也一定可以帮助蜈蚣蛋孵化出来。”
高老道还有些犹豫,“那池子里除了药水还有无数尸囊,恐怕早就成了一池子尸水,尸水阴气极重,是孵化不出番天蜈蚣的,咱们可只有一次机会,要是蜈蚣蛋丢进去没有孵化,咱们的下场绝不会比这代天府的干尸好。”
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好埋头继续看手上的信,希望能从中看出点什么线索。
接下来的内容里,代天府五人无意中走到了地宫的最下头,却发现这“孵化箱”已经被妖虫的成虫啃噬出了大大小小的窟窿,很多成虫都从孵化箱里钻了出来,甚至开始挖掘四周的岩壁,地宫底层被它们挖得千疮百孔,甚至还有不断朝上头蔓延的趋势,五人的到来惊动了妖虫们,他们跟妖虫很快就打在了一起,凭借一身的本事,杀出一条血路,在折损了三人之后,他和另外一人逃到了现在所处的这个窟窿里,旋即发现本来在这窟窿附近的出口竟然消失了。
二人欲哭无泪,幸好其中一人身上带了些催眠妖虫的药粉,无奈之下以自身为引,用药粉催眠了追杀而来的妖虫,这才把妖虫吸引回了地宫下头,而留书之人自知被困在这里也是命不久矣,便勉强支撑着在洞窟里写下书信,还把在地宫底层看到的壁画凭着记忆描画在随身携带的代天行狩令上,希望能给后来者提个醒,随后就端坐在这里,自断经脉而亡了。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的尸体在多年之后依旧保存完好,立在这洞穴之中宛如一座丰碑。
我眼中满是崇敬地看向干尸,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这功夫高老道埋头看那本小书册上的图文,倒是没人注意一旁的张承志,他趁我俩不备,竟然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两颗番天蜈蚣蛋,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攥着蜈蚣蛋站到了山洞洞口,一步踏了出去。
我大吃一惊,冲过去就想把他拉回来,可还没等跑出去两步,张承志却忽地回头,手上举着两枚番天蜈蚣蛋,咧嘴一笑,高声喝道:“你别过来!再动一下我就把这两个玩意儿摔碎,让你们啥也得不着!”
高老道大怒,“妈了个巴子的,你要干啥,你要摔了这两颗蛋,咱们谁都别想出去!”
张承志像是有点魔障了似地,俩眼珠子通红,呼吸急促地道:“我知道你们都舍不得,但是不把这玩意儿扔下去试试,咱们谁都脱不了身不是么?听你们的意思,这个破烂干尸也是个厉害的人物,连这样的人都死在这了,你们还有啥好犹豫!行,你们犹豫,老子可不犹豫,老子万千家业,还不想就这么死了呢,老子来替你们做决定!”
说完不管不顾地一扬手,把两颗番天蜈蚣蛋径直扔向了星光斑斓的地宫深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杂碎,别想吓唬住老子,等这什么蜈蚣孵出来,老子要你们好看!”张承志背对着我们,面向地宫深渊,双脚踩在台阶边缘上,对着空中纷纭飞舞的无数光团大声狂喊。
高老道默默走到我身边,微微一叹,轻声道:“我听说有些人心理脆弱,在极端的压力下,会支离狂悖,自己逼疯自己,看来张先生如今也走了这条路了。”
我心口像是被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说不出的憋闷难受,只盯着张承志的背影默不出声,心道若是这番天蜈蚣蛋真的被孵化出来还好,要是没有孵化出来彻底断了张承志的生念,恐怕他可是真的得疯了。
外头的黄金甲虫原本因为没了药丸,已经逐渐恢复平静,只在地宫的巨大空间里漫无目的地飘然飞舞,怡然自得,可张承志这一出来,许是多了活人气息,地宫中星光一般的光团又重新躁动起来,纷纷加快地速度朝张承志聚拢。
我和高老道在洞里看得分明,顿时大吃一惊,这要是被黄金甲虫围住,就算番天蜈蚣真的孵化出来,我们带出去的张承志也只能是一具白骨了。
所以高老道来不及多想,脚下一点,顿时纵身朝洞外掠去,试图伸手把张承志捞回洞里来。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恰好在这当口,张承志狂笑大叫刚歇,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竟然转过身来想跟我们说话,可这一转身,就看见高老道朝他劈面扑来,他下意识地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他整个人都站在台阶的边缘上,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高老道身在空中,瞳孔猛地放大,眼睁睁看着张承志面露仓惶,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一头跌落进了地宫深渊。
“张承志!”
高老道身子一扭,堪堪停在了台阶上,可伸出去的手直接捞了个空。
张承志像是一件破败的瓷器,瞪圆了空洞的双眼,那眼中的癫狂还没有完全褪去,可惜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就这么缓慢又疾速地沉进了深渊,被浓墨一般的黑暗彻底掩埋。
无数光团还认准了他,追随着他疯狂地朝着深渊更深处奔涌,宛如一条撕开黑暗的金色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