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等想出个所以然来,贾山却一拍大腿,喜道:
“既然那月老庙里装神弄鬼骗了张承志的家伙就是祭司,那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又没有武器,身体也还不够强悍,咱们要是现在去月老庙抓他个正着不是正好么!”
“哪有那么容易,你当祭司是傻子啊,会乖乖呆在那里让你上门去抓。”胖丫白了他一眼,忧心忡忡地道:“刚刚在地宫里,他已经借张承志的口说过话了,怕是不会和咱们善罢甘休,那自然会想法子弥补自己的弱点,咱们现在找上门不是自投罗网么。”
我爹点点头,往炕上一指,道:“没错,而且,此人身上的妖毒怕是还得清理一番,不然怕是去了县城也不好交代。”
我这才注意到躺在炕上的张承志此刻已经被擦洗干净,身上从头到脚被扎满了无数银针,粗略一看就足有一百多根,被西屋的灯泡一照,银光灿灿,几乎晃花了我的眼。
他身上的肤色倒是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灰败,看上去竟像是个死人一样,幸好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告诉大伙儿自己还有细微的呼吸。
“他……咋扎了这么多针?”我吃惊地问我爹。
我爹虽然是个兽医,可偶尔有村里的老人无法挪动,不能去医院治疗的时候,我爹也会客串下赤脚大夫,给他们下针治病,且无论多重的病患,只要还没咽气,我爹三五针之内定能让他们有所好转。
哪怕患者阳寿已尽,我爹这几针也能让他回光返照,留下一口气来给家人交代后事,实在是神乎其神。
只不过他平常不愿显露这本事,因此这名气就只在村中私底下传播,不被更多人知晓。
可我对他这一手是一清二楚的,见平时三五针就能吊命的本事此刻竟然扎了一百多针,自然是十足地吃惊。
我爹笑道:“若不是扎了一百多针,他现在怕是已经是个死人了。若是得了简单的病,那自然几针就好,可他是中了妖毒,幸好平时吃穿不愁,身体倒是比一般人好不少,这才能坚持到现在,不然祭司离体的时候他就得咽气了。”
“这妖毒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胖丫惊讶地问。
我爹长叹一口气,道:“妖毒这东西,平常是只有妖物身上才会有,被妖物咬伤的人,会身染怪恙,或疯或死,如同中毒,所以才会被称为妖毒。张承志身上的妖毒却是被祭司用古怪手法附身时候沾染的,我猜可能祭司现在的肉身是大白蟒和鬼婴融合而成,所以尸毒蛇毒俱全,反而融合成了一种和二者不同,比二者更毒的毒来。”
“那张承志岂不是没救了!”贾山脸色煞白地道。
鬼婴乃是吞噬十多个活尸和陈家屯所有人之后凝聚成的产物,因此贾山对鬼婴的情愫始终很深,这一声出口,尾音都几乎变了调,听上去格外激动。
我爹摇摇头,“幸好祭司不是故意下毒,这毒倒还不多,我不是下了针么,银针已经把妖毒逼出去了,剩下的是在帮他打通被妖毒损伤的经络,帮助他清醒,再过一会儿就好了,顺利的话,只要拔了针,他就会醒过来了。”
高老道皱眉沉声道:“他还能跟从前一样么?”
我也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我爹。
高老道的担忧我懂,张承志毕竟是在县城里有一定话语权的人物,要是能彻底恢复如初,自然最好不过,可如果莫名其妙地出了什么状况,除非他自己能解释清楚,不然我们就是有十张嘴怕是也没人肯信。
我爹挑眉道;“完全跟以前一样怕是难了,尸毒已经深入骨髓,我估摸着他就算醒了,怕是以后的日子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但是唯一庆幸的是神智没有受损,还能正常说话思考,还能继续做个大商人。”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张承志跟我和高老道坦白过,之所以被妖物蛊惑,是因为自己一心想要生个继承家业的儿子的缘故,现在折腾了这么久,不但儿子没换来,反而从此成了个半瘫,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高老道显然也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也是脸色复杂地瞥了张承志一眼,不禁摇头叹息。
我爹瞧瞧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用一旁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这才到了张承志身旁,屏气凝神,运目如电,双手一伸,我只瞧见无数虚影在张承志身上不住地晃动,张承志身上的银针被虚影一抚,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减少。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张承志身上的一百多根银针就被全部拔光,我爹长长吐出一口气,攥着手上的一把银针缓缓放进一旁的铝盒里消毒。
高老道不禁竖起大拇指,“老弟你这一手,硬是这个,就是放到江湖上,那也是神乎其技,无人能出其右。”
我爹擦了擦汗,苦笑道:“多少年不用这招,还有点手生了,差点坏了大事,还好有惊无险,总算没有砸了招牌。”
这话音还没落,果然像他说的一样,炕上的张承志呻吟一声,眼皮子动了动,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胖丫欢喜地叫了一声,出去端了一杯温水进来,用勺子慢慢喂了他几口。
张承志喝了几口水,剧烈地呼吸了几下,瞳孔终于从涣散慢慢凝聚起来,渐渐聚焦到了距他最近的高老道身上。
他张了张嘴,哑着嗓子道:“你……道长……我怎么在这里?”
高老道见他还能正常说话,也是放心不少,俯身和他直视,道:“你还记得些什么?咱们怎么到这来的你都不记得了么?”
张承志茫然地看了周围一圈,才缓缓地道;“我只记得……我们不是在地宫里么?我还拿到了两个盒子……那两个盒子呢?盒子呢!”
说到后来,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见情况不妙,我爹赶紧取了银针在他几个穴位上扎了几针,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枕头上,沉沉睡去了。
高老道松开按着他的手,沉声道:“看来……咱们要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