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缺钱么？
这个问题我也在心里问了问自己，得到的答案却也模棱两可。
说富裕我家肯定也不富裕，但是我爹好歹有门手艺傍身，再加上这几年我也开始给牲口看病，说起来我家的条件在这一片肯定还算不错，吃穿不愁。
但是放在县城，那肯定也是不咋够看，就比如在张承志的眼里，没老婆的鳏夫独自拉扯一个儿子，日子绝对一定得是紧紧巴巴的。
所以他才会开口就谈钱。
在他这样的商人眼里，八成就连他家祖宗的骨头渣子如果价格合适，都不会介意搬到桌子上卖个好价钱。
所以在他心中，这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的灵药，自然也是标好了价码摆在橱窗里的，只不过这橱窗不在县城最好的铺子里头，而是在某处眼下只有我爹知道线索的大山里，并不对外营业。
但是这么直白的谈钱，连我都不知道我爹会做出什么反应。
在我的印象里，我爹多半是个视金钱如粪土，而且对这些朱门酒肉臭的商人不怎么看得上的人，不然也不会有一手绝技还躲在这城边边的地界儿里只给牲口看病了。
所以我还真怕我爹会直接说要什么钱啊为了救你我直接跑一趟得了。
看忠王冢就知道，这些辽国的权贵们建的玩意儿都邪门儿得可怕，那藏着镇国灵药的山中宫殿只怕更要危险三分，要真一分钱不要就跑去拿，真是连裤衩子都赔进去了。
所以我就紧张了起来，想看我爹，又怕被张承志瞧出来，就只能装作无意地拿眼睛在他俩之间小心地瞥来瞥去。
我爹果然笑了，他轻轻掸了掸裤脚上的灰，眼角扫了张承志一眼，不疾不徐地道：“张先生这话可就俗了，不过倒是直接，你直接，我也不拐弯抹角，这事儿你如果找我去，我是要拒绝的。”
张承志一怔，几乎脱口而出：“为啥？这地方只有你知道，你既然跟我提起，难道不是希望我找到灵药治好腿？”
我爹笑道：“我既然提了，那自然是希望这灵药能治好你的腿，这一点上毋庸置疑。”
张承志扬了扬眉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长长地“哦”了一声，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这么说，你要的不是钱了。”
我爹脸都不红地直接点头，“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力，没错，我要的可不是钱。”
张承志眯了眯眼，眼角精光一闪，在我爹的脸上细细打量着，没有立刻说话。
我爹倒也不急，示意我去倒了碗白开水给他，慢条斯理地端着喝了一口，笑盈盈地看着张承志，目光毫不躲闪。
“好，康师父也是条汉子，咱们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不如就开诚布公地谈谈，若请康师傅去帮我找寻灵药，康师傅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张某人不才，只要能做到的，为了这两条腿，自然也不会轻易拒绝。”张承志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我爹，淡淡地道。
我爹点点头，笑道：“既然你这么坚持，我跑一趟倒也不要紧。”
说到这顿了顿。
张承志却也没有贸然接话，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等着我爹继续。
我爹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微微颔首，继续道：“只是我需要几样东西，需要张家准备齐全，这些东西是进山必备的，可是以我们平头百姓的能力怕是不容易搞到。”
“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张承志没想到我爹会说起这个，不由得意外地问。
我爹摇摇头，“我回头会把具体内容列个清单给你，要想顺利拿到灵药，一定需要这些东西不可。”
张承志也不多做纠缠，闻言立刻点点头，道：“可以，只有这个？”
我爹道：“期间的一切费用，也要张家一并负担了。”
“那是自然，既然是为我寻药，出钱是应该的。”张承志立刻应承道：“你们五个的一应衣食住行，都由我出了。”
我爹却笑着摇摇头，“这事儿还有个不情之请，高老道，贾山和胖丫，我并没有打算带去，所以实际上只需要负责我们父子二人的就可以了。”
这话不但张承志意外，连我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瞪圆了眼珠子问道：“爹，你没打算大家一起去？”
我爹指了指张承志，没好气地道：“我倒是想让大家伙儿都去，可是你瞅瞅，张先生这个情况，怕是药还得喝好几副，没人照顾能行么？”
我忍不住嘟囔：“那留下胖丫和贾山也够了啊，山里谁知道会发生点啥，高老道能帮上不少忙呢。”
我爹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简单，可胖丫和贾山到底还是两个孩子，这家里没个能顶事的大人可不成，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得咱们父子跑一趟，他们三个最好都留下来，才不会出什么纰漏。”
我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意外地瞧见我爹给了我一个古怪的眼神，我不禁心中一凛，清了清嗓子，闭了嘴。
张承志却没有注意到我和我爹的机锋，哈哈笑了两声道：“也对，要是留我自己在家，恐怕就算你们把灵药给取回来也是没用，因为我早就在家渴死饿死了。”
说罢摆摆手，不再纠结此事，而是郑重道；“此时我就交给康师父了，请一定治好我的腿，康师父的大恩大德，我张家没齿难忘，日后但有所需，我张家一定鼎力相助。”
说着从自己手上摘下来一枚毫不起眼的铁戒指，交到我爹手上，“这是我张家的信物，只要康师父戴着它，张家自然会给予一切便利，你们父子走之前去一趟我家，需要什么直接跟我爱人提就是了。”
我爹也正色点了点头，满意地伸出手在张承志的腿上拍了拍，“那么你先好好休息，我们爷俩儿先收拾收拾东西，等高老道他们回来，我们就出发。”
我不禁瞪圆了眼珠子，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就算想要治好张承志的腿，这会不会太急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