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瓢泼大雨落下,天地间雨帘垂落,水汽弥散,朦朦一片。
整个九号避难区,突然安静下来。
楼下不再有人。所有人都回到楼里。
楼道太昏暗,没有人愿意待。绝大多数人,都去窗台看雨。
说来也怪,大雨明明“噼啪”作响,却反能让人感到宁静。
……
医务部。
整条楼道,已经被镇守官控制住。
十几个镇守官,或带着刀,或带着枪,或带着绳子,堵住楼道两头。
小雨医师逐个进入病房,在镇守官陪护下,给每一位病人重新切脉。
那九个倒下的孩子,果不其然,确诊了,全都感染摘心癖!都已经用绳子绑起来,还有专人看守。
而她现在的任务是,给避难区每一个人切脉,把所有感染者,全部找出来!
进入一处病房,里面有四个病人。
小雨医师语气平静。
“给大家多切一次脉。
“都把袖子撸起来,准备好。
“大家都安静,不要说话,不要提问。”
病人们看看小雨医师身旁,四个镇守官,真刀真枪、表情冰冷,大概明白是出事了。但既然不让问,那就乖乖撸袖子……
确认过一个病房无事,就再进入下一个。
镇守官们尽可能把动静放小,尽可能不引起骚乱。
一条楼道几十个病房,时而有病人探头出来张望,但立刻会被巡逻的镇守官请回去。
队长已经嘱咐过,要用尽可能小的动静,尽可能快的速度,把这项工作完成!
……
病房里。
陆一文和其他几个护工,正在照料九个被感染的孩子。
他的心情很放松。
刚刚他看到,三十六个镇守官,走进这栋大楼,分散向不同楼道。
九号避难区还有十几座楼,还有几百条楼道。
在有疯子潜伏的前提下,在有疯子感染的前提下,每一栋楼,每一条楼道,或多或少,都要派镇守官去盯着。
陆一文非常能理解镇守官的想法。
他们太害怕了……
他们怕平民中突然出现一群疯子,大肆伤杀,然后局面失控,血泊满地。
他们太害怕了……
哪怕平民中,只有几个疯子、只有一个疯子、甚至根本没有其他疯子……他们也必须用最严肃的态度,最严格的方法,去处理这件事。
“伤杀”总是比“守护”更简单一些。
“威胁”又要比“伤杀”还简单一些。
可问题就在于……
“镇守官总共不到一百人,忙得过来么?
“这个时候,九号避难区外围,还能剩几人站岗、放哨、巡逻?”
这个时候,九号避难区门户大开,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陆一文真的很放松,甚至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扬起。
瞅准机会,趁其他护工视线都在别处,发动技能【渴望心跳】,他的身体机能瞬间大幅提升!
轻轻纵跃,从打开一半的窗户,跳出去,跳进雨中。
……
病房里,没有人注意到陆一文。
几个护工只看见,九个孩子,纷纷从床上坐起来。
他们打着哆嗦。
他们喘着粗气。
他们身上绑的绳子,不知何时断了?
他们发疯一样,向护工扑过去!
……
陆一文像是道黑影,快速穿梭在瓢泼大雨中。
头发衣服,已经湿透,浑身冰冷,但他不在乎。
他隐约能听到,身后的病房,有东西摔倒的声音,有惨叫声、尖叫声,楼道里还有匆忙的脚步声。
他咧嘴一笑。
突然,他闪身躲到一颗大树后面。
却见十几个镇守官,戴着斗笠,匆匆忙忙冲过去,冲去支援医务部。
很好。
如此一来,九号避难区外围的防守力量,又更弱了一些,让他的离开,能更少一点周折。
……
白拿铁戴着一顶斗笠,走在大雨里。
绝大多数人,都去医务部支援了。
但他不想去。
这是一顶竹子编织成的斗笠,宽宽大大,戴在脑袋上,就像一把伞。
能看到斗笠边缘垂下的雨帘,
密如珠串。
能听到斗笠上面雨滴的声音,
劈里啪啦。
他踩着哗啦啦的积水,一直在游逛。
“这里是九号避难区西面边界。
“离医务部是最近的。
“如果那人想要跑路,应该会从这里走吧?”
他在西面边界守株待兔。
队长在南面边界守株待兔。
陈绿自告奋勇,去了北面守株待兔。
白拿铁喃喃自语。
“如果兔子去了南面,那最好。
“如果去了北面……就很尴尬了,陈绿够呛能打过吧?”
那样会很亏。
不但没能抓住兔子,还搭上一个陈绿。
至于东面,没有人去守株待兔。
毕竟,其他人都没有陈绿那么虎。
如果兔子选择了无人防守的东面,那只能恭喜他,是一只幸运的兔子。
他的眼睛不停,一直在扫视。
如果那个人真的来了,他希望能提前发现。
毕竟,神枪手的眼睛,是有加成的。白拿铁眼中,这个雨帘垂落、水汽朦胧的世界,其实比其他人眼中的更加清晰。
他能看见每一滴落下的雨,能看见雨砸在地面碎成更小的水滴。
能看见远处的树,能看见树皮沟壑里流下的水。
能看见远处的楼,能看见窗户上映着慌乱的影。
他手里松松垮垮,拎着无限续杯。
一步一步走在渐渐变深的水泊里。
弹仓里装填了两枚沼气子弹、两枚煤炭子弹、两枚火药子弹。
“只要他愿意来,那就一定不会失望。”
白拿铁考虑过了。刚刚在医务部楼下,那个人不敢动手,说明他的实力未必太强。最强也不过是个职业级疯子。能力稍微有点诡异,但中了枪该死还是会死。
或许不应该来。毕竟镇守官对【疯子】知之甚少,不了解那个人的具体能力。也许就会遭重呢?小命只有一条,担不得太多冒险。哪怕无限续杯足够厉害,哪怕枪法足够准,也许对方更超模,自己会阴沟里翻船?也说不定?
但是,白拿铁还是来了。就这样戴着斗笠,拎着枪,在敌人最可能经过的逃跑路线上,来回游逛。
“如果他看到我,应该会冲过来?
“毕竟,我坏了他的事,估计他会恨我。
“而我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枪客,甚至不是职业级神枪手。
“既然已经顺路了,那他还可以顺手,来做掉我。”
也许是因为真的太生气?真的太过于讨厌这个家伙?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真的很想让那个混账死?
也许是因为经过了那么多辛苦的训练?经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日日夜夜?瞒过了那么多人,得到了这么强的实力?必须有一次“任性”的资格?
乱七八糟……
白拿铁没太想明白。
但他不想再想。
就这样,
戴着斗笠,
冒着大雨,
看着雨帘,
听着雨声,
拎着左轮,
来回游逛,
继续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