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
这是陈世文做官之后他们两个第一次来,这还没到门口呢大门就大开了,门槛也拆了让他们的马车一路驶了进去。
然后便是换乘蓝顶轿子,大热的天里轿子里头放着冰鉴,凉飕飕的,轿子走得又稳又好,下了轿刘玉真的身上都没有汗。
“母亲!”她快步走进了寿安堂,跟老太太请安后瞧见母亲曾氏后没忍住笑开了。
老太太见状笑道:“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刚刚都在念着你们呢,快坐下吧。”又对着后面进来,正在跟她行礼的陈世文和几个孩子道:“不必如此多礼,哎呀瑜哥儿摔倒了,快快扶他起来。”
几个丫鬟走上前去想要帮忙,但却被陈世文阻止了,他脸带笑意地弯腰将摔了个屁股蹲然后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的瑜哥儿抱了起来,柔声问道:“疼不疼?”
瑜哥儿不回答,有些害羞地将头埋在陈世文脖颈,陈世文拍拍他的背脊,将他递给了走过来的刘玉真。
瑜哥儿是双生子中的小的这一个,出生的时候就比不得哥哥瑾哥儿壮实,养了两年这身子骨还是有些弱,走路有时候会摔一跤,这次下跪磕头起得猛了些也是如此。
慧姐儿、康哥儿和瑾哥儿这时候也都站了起来,康哥儿关切道:“娘,把他放下来吧,三弟你疼不疼?”
瑾哥儿也拉扯着刘玉真的裙摆,“娘,弟弟。”这样一副相处融洽的模样,让老太太微眯起眼睛。
二太太这两年没见,老了些,眉心有着几道竖纹,她开始看到了慧姐儿和康哥儿还挺高兴,笑着向他们招手。但是如今看到他们关切地望着瑜哥儿,顿时柳眉倒竖,强撑着笑意道:“慧姐儿,康哥儿,到外祖母这儿来!”
康哥儿回头看看几年未见有些许陌生的外祖母,再看看父亲,见他点头后才和姐姐走到二太太面前,喊道:“外祖母。”
慧姐儿站在康哥儿身后,喊道:“外祖母。”
“好孩子!”二太太顿时就高兴了,慈爱地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没忍住转头看了眼坐在她上方的大太太曾氏。
却发现曾氏只顾着和刘玉真以及瑾哥儿和瑜哥儿说话,顿时把自己气得够呛。
陈世文身为外男,在寿安堂给老太太见过礼之后就被领去了前院,同行的还有已经七岁应该遵循男女有别的康哥儿。至于另外两个男孩瑾哥儿和瑜哥儿,年岁还小连坐着都没个正行,被徐嬷嬷先带到随园安置了。
“真姐儿,正巧你回来了,有件事还要你这个做姐姐的拿个主意。”老太太和蔼地拍了拍身侧一个貌美少女的手道:“你六妹妹玉莲过两年就要及笄了,我们这地方没什么好人家,不如你这次上京就把她带上,在京城给她找个好人家,将来你们姐妹俩在京城有个照应,我呀也就放心了。”
六姑娘刘玉莲是大房郭姨娘的女儿,今年虽然才一十三岁,但像极了生母郭姨娘,长得是貌美如花,连四姐姐都不及她清纯可人。
但由于她是遗腹女,郭姨娘又不得大房主母曾氏所喜,所以她小的时候常被郭姨娘拘在屋子里,很少让她出来见人。
也就这两年张开了些,得了老太太几分看重,得以出现在人前。
所以老太太这么一说,她顿时便又惊又喜,略有些害羞但又期待地望向刘玉真,而刘玉真在她的目光中下意识地看向母亲曾氏。
曾氏抬头,眼睛扫过老太太,又扫过含羞带怯的刘玉莲,淡淡道:“母亲,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六姑娘有您这个祖母、有我这个嫡母、还有当着家的二叔二婶,哪需要真儿这个已经出嫁了的姐姐来筹谋婚事?”
“这自古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儿既不是她的父,也不是她的母,哪能给她做这样的主呢。即使是我这个嫡母,因为久不出门不认识几个太太,也不是个好人选。”
曾氏在刘玉莲变得略有些暗淡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依我看呐,这事还得托了弟妹,”她转头望向二太太,“弟妹是当家太太,又是她的长辈,合该操劳些给她选个合宜的夫婿。”
这可是曾氏的心里话,她本来就对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太太们很陌生,这一走两年就更说不上什么话,谁家有要议亲的子弟她是半点不知的,想要做主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虽然瞧不上郭姨娘,但也不会特意去为难这样一个小女娃。
所以还是托给二太太眼不见为净的好。
谁知二太太正因为刚才的事,在心里对曾氏有些看不顺眼,听到这样的话顿时道:“大嫂你说得可就不对了,依我看呐眼前就有一个好人选。”
她有几分幸灾乐祸,“今早才见到的你那侄儿不就与玉莲相差不到两岁,仪表堂堂,若能成那就是亲上加亲呐,大嫂你说是不是?”
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曾氏微眯起眼睛,“这可就得让弟妹你失望了,我那侄儿虽然年岁不及十五,但已通读四书五经,来年准备要下场考秀才的。”
“他的亲事也已定下,正是我二哥上官家里的嫡次女,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女孩。”
她重重说道:“咱们家是没有这个福分的。”
二太太自然是知道刘玉莲和曾家的少爷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被曾氏这般干脆利落地拒绝,这让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妯娌间占据上风的她颇为不适应,身子不自觉地动了动。
她嘴巴张了张正欲反刺回去,但看见她身旁坐着的刘玉真后顿时又停住了,撇过头不再说话。
老太太也不再提及此事,留下神情略有些尴尬的刘玉莲呆呆站在原地。
在寿安堂闲坐了半个时辰,二太太要留慧姐儿说话,于是曾氏和刘玉真回到了随园,她也见到了那个将要成为她的侄儿的男孩子。
那是一个略有些瘦削的男娃,穿着一身墨绿的锦袍和瑾哥儿、瑜哥儿两个玩成一团。
她们两个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到一旁坐下喝茶,曾氏笑眯眯道:“如何?”
“他叫什么名儿啊?”刘玉真问。
“小名平安,”曾氏道:“说是出生的时候身子有些弱,取了这个名便慢慢好了,所以我也不准备给他改,就叫这个名字吧。”
“至于大名便取个‘瑞’字,一辈子平平安安是难得的福气。”
瑞哥儿,的确是个好名字,刘玉真缓慢点头,转头望向里间看他们几个玩耍,过了一会儿转过头来问道:“娘,祖母他们是同意了吗?”
“同意了,”曾氏道:“这是我们上京城之前就定下的事,又不分什么家业所以这次回来她也没有反悔。”
“再说还有你二舅舅呢,不过你祖母也特地提了你大哥哥那个才一岁的庶子。我说不忍他们父子分离,给拒了。”
刘玉真明白了,没忍住又看向了里间,看着他们表兄弟三个头碰着头,不知道在玩些什么,但看得出来那个孩子不是那等蛮横不讲理,胡乱撒泼的,这让她稍稍放心。
“你呀,”曾氏看着她笑道:“平安是难得的乖巧懂事,莫要太过担心。”
刘玉真佯做恼怒状,“娘,这孙子一来,您就把我这个女儿抛在脑后了,我可是要恼了,要生气了!”
“哎呦呦,”曾氏伸出手来拧了下她的腮帮子,笑道:“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般爱吃醋不知羞,若是被孩子们看见可就要笑话你了!”
“这有什么,”刘玉真笑嘻嘻地把脸凑上去,“哪怕我八十岁了,那也还是娘的女儿啊,娘若是厚此薄彼,那我可不就要恼了。”
“你呀你……”曾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说笑几句,刘玉真与她说起了正事,“娘,您知道二叔二婶想要把青庄给卖了这事吗?十顷地加上五百个庄仆,一共是六万两千两,我想把它买下来。”
这事曾氏已经知道了,点头道:“田地乃旺家之本,家里这些个庄子还是老太爷在时置办下的,他们既然要卖你买下了也好,将来瑾哥儿和瑜哥儿也就不用愁了。”
“只是没想到不过是短短两年,竟就到了卖田卖地的地步了,老太爷若是泉下有知,恐怕得托梦把你二叔骂一顿不可。”
“他们是想要赚大钱呢,”刘玉真道:“听陈世文说这两年靠着那点检之位,王家是搭了两回出海的顺风车。”
“但他们想要更多,要那金山银山,这便又想着造一艘大船,但由于前些年亏得狠了,这银钱方面就不太凑手。所以才分了一半给刘家,二叔二婶他们现银不够,又想着发大财,可不就得卖田卖地。”
“女婿知道得挺多啊,”曾氏想了想,略有些奇怪地道:“连这样的事也知道。”
刘玉真端起茶饮了一口,随意地回道,“他对这个海贸的事情很感兴趣,您可还记得几年前买了我方子,又出海捎带了我一程的那个邹家大爷?”
“王家的船就是在邹家和人办的厂子里建造的,而邹家对市舶司里里外外也都熟悉得很,邹家大爷知道我们三家的关系,写信给他的时候就顺带提了两句,不然他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