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样的事?”
刘玉真吃了一惊,以前还在家里大家都还没有出门子的时候,刘玉媛是一个娇娇柔柔富有善心的姑娘,看到落在地上,被雨打湿了翅膀的鸟儿都会心疼落泪。
可是出嫁后这才几年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委实让人惊讶。
“莫要说她了,”刘玉真不想去深究她的事情,“三姐姐我们到那边去坐会儿吧,这里热得很,他们都去办迁坟的事去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夭折之人不能葬入祖坟,所以哥哥死的时候她们母女想了个法子,趁着父亲的墓穴尚未合拢将他与父亲葬在了一处。如此虽然还是不能公开祭拜但好歹能从亲爹处分些香火,不至于变成孤魂野鬼。
如今既然给他过继了嗣子,那首要的就得迁坟,独立立碑,族谱上也得做更改。除了迁坟之外几人还商议了要将刘大老爷的陵墓重新修缮一番。
此事事关重大,但曾氏和刘玉真因为是女眷都不能前往,所以身为半子的陈世文和她新上任的侄儿一同去了。陈世文不但自己去了,他还把康哥儿、瑾哥儿、瑜哥儿几个也一同带走,说要带他们到外祖父坟前给他老人家看看,上柱香再送回来。
刘玉真无奈,只得让他再三保证上完香就要让人回来,可不能让几个小孩子看到开棺捡骨免得受到惊吓。
陈世文一一答应,所以现在屋子里就她们这些女眷在等待。
眼见着日头高起,刘玉真让丫鬟们将在院子里闲话的亲戚们都请了进来,上好茶好点心招待。
“大房这一过继,就起来了啊。”一个上了些年岁的族中妇人和隔壁位置上的人感叹道,“你瞧,真姐儿这气势是完全不一样了,刚刚进门的时候我瞧着她这通身的气派都不敢和她打招呼,明明几年前都还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小姑娘罢了。”
“六嫂您这可是想岔了,”那妇人回道,“她这气派可不是因为过继,我前两年见过她一回,那时就是这般模样了,就是这回气势更胜了些。”
“谁让人家嫁了个好夫婿呢,”后面听到她们议论的人前倾着身子,凑上前来道:“要是大姑娘没死……”
“那大房……”
“那真姐儿……”
几个嘴碎的妇人一阵私语,越说越兴奋,时不时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刚好路过的刘玉娴听得一阵皱眉,不由得停下脚步,开口道:“六婶、八婶、十六婶,好些日子没见了,近来可好?”
几位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妇人闲话人家姐妹却被撞了个正着,略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年纪最大,脸皮最厚的‘六婶’笑道:“是四姑娘啊,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婆婆可好?没见她这阵子出来打叶子牌,我们都想着她呢。”
刘玉娴的脸上没有笑意,她道:“我婆婆病了,在家里歇着呢,几位婶婶许久未到家里来了,我让人给你们换些茶水点心吧。”
她招来一个丫鬟吩咐道:“你今日就在几位婶娘跟前侍候着,寸步都不要离开,茶没了要添,点心没了要让人上,务必要让几位婶婶宾至如归,若有怠慢我唯你是问。”
“可明白了?”
“是,四姑奶奶。”那丫鬟恭敬地回道,然后就束手站在了几人身旁,也不做别的,就那样站着。
几位妇人看着那丫鬟面面相觑,那‘八婶’见刘玉娴远去,便小声道:“……这四姑娘也很不一样了啊。”
‘六婶’低声回道:“能一样吗,她那婆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几个人一阵眉眼官司,多少的话都闷在了心里头,当着那丫鬟的面却是不敢再说了。
……
刘玉娴的丫鬟回了几次头,然后高兴地道:“太太,那几个都不敢再说了,您这法子可真好使。”
“这些嘴碎的人便是如此,”刘玉娴边走边说道:“私底下碎嘴得不行,可要让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们就说不出来了。若是没人阻止过一会儿就不是她们三个,而是四个,五个一起说。”
“今天是大伯母和真姐儿的好日子,可不能让她们给破坏了。”
……
刘玉娴还没走进,刘玉真和刘玉蓉就看见了她,等她过来了刘玉真顿时关切地问道:“四姐姐,郑姨娘身子可还好?”
刘玉娴今日来了没多久就被她的生母郑姨娘差人喊了去,姐妹几个都没说上几句话,如今见到她回来了刘玉真便问起了郑姨娘的病情。
“老毛病罢了。”刘玉娴道:“喝了药就睡下了。”
刘玉蓉和刘玉娴虽然同为二房庶出,但私底下关系倒也不僵硬,成亲之后一年才见几回矛盾就更少了些,这会儿也道:“可是家里常喊的那大夫?他的医术也就那样,若是吃了几次药还没好,你干脆就带郑姨娘去府城瞧瞧吧,身子骨要紧。”
“那府城哪个大夫医术最为高明?”刘玉娴问道:“正好婆婆也生病了,我回去和夫君商议一番,带她们两个一道去。”
这个刘玉真深有体会,她道:“善心堂的大夫最好,之前陈世文生病的时候就是在那里治好的,如今也没有再犯,四姐姐你可以带郑姨娘去瞧瞧,那老大夫医术好得很。”
善心堂,刘玉娴暗暗记下这个名字,郑姨娘这次的病断断续续的她很是忧心,若是能寻到一个好大夫那自然是最好的。
刘玉蓉见刘玉真已经说了,便不再开口,她反倒注意了另一件事,打趣道:“真姐儿,你怎么直接喊陈老爷的名啊?怎么不喊个‘老爷’或者‘夫君’什么的,你喊他‘陈世文’他听了就不生气?”
“你三姐夫若是听到我这样喊,定是要恼一整天的。”
刘玉真愣了一下,她仔细回想好像除了刚成亲的时候喊的是‘夫君’和在外人面前会说“我家老爷”之外,她都是直接喊他陈世文的,至于母亲和外祖母喊过的‘文博’这个字她从来没有喊过,她一直不太适应这时候的人有两个名字这件事。
她总觉得怪怪的,感觉像是在喊另外一个人,所以熟悉了之后她就直接喊陈世文或者世文这个他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
“这,喊名字他心里会恼吗?”刘玉真虚心求问。
“五妹妹,你平时真的喊他的名啊?”刘玉娴也很惊讶,“这,这不太好吧,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呢,你不喊老爷,也应该喊夫君才是啊,不然在旁人看来,岂不是显得不亲近?”
刘玉真认真思索起来。
于是当天夜里的时候,她就试着改口,“夫君,你和二舅商量好哪日启程了吗?”
夜深人静家里人都睡着了,陈世文手里拿着一册书,没翻几页,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等丫鬟铺床。
听到刘玉真的问话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答道:“定下了,就在五日之后,你可以让人收拾起来了,这回还是和上回一样坐船北上,不过二舅要赶着回去候缺,我要赶着回去销假,所以时间上比较紧,不会在路上多做停留。”
刘玉真明白了,“那我吩咐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换了一个,“文博,我今日见到了二姐姐、三姐姐和四姐姐,二姐姐想要随我们到京城去,还想要你举荐周二郎到国子监读书,这样异想天开的事我给拒了。”
“反倒是四姐姐,四姐夫钱秀才此番乡试又名落孙山,连副榜都没有上,连着考砸了两回对他打击很大。”
“你不是说远哥儿考中童生后就举荐他到明山书院读书的吗,能不能也给四姐夫写个荐书啊?让他能到明山书院学一阵子,若还是不成也好早做打算,你觉得如何?”
陈世文自从听到她再次开口后这翻书的手就停止了动作,中途没忍住还看了她两回,听完了她的话后答道:“周秀才的事我知道了,他今天跟我说想去明山书院读书,但是我考了他几句发现书本他已忘得差不多了,所以也拒了,国子监的事倒是没听他提起过。”
“至于钱秀才,明日让人去请他到家里来吧,若是能通过我的考较,写封荐书也未成不可。只是明山书院不比寻常,若是旬考屡次不过是要被夫子们劝退的。”
这道理刘玉真是懂的,“这是自然,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他若是不想读书那自然是不能待在里面的,我明日就让人去请他们。”
说完了这件事,刘玉真想了想又道:“老爷……”
话还没说完陈世文就抬手阻止了,他放下书册柔声问她,“真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喊一个名。”
“哦,这是因为今天三姐姐和四姐姐跟我说你们男子都喜欢让人喊你们夫君、老爷什么的,我便试一试。”刘玉真含笑解释,“你喜欢听哪个?”
陈世文松了口气,看着她这娇俏的模样嘴唇上扬,回道:“只要是你喊的,我都喜欢。”
刘玉真脸红了,不依地非要他选一个,“哪有都喜欢的,你今日非得选一个不可。”
“那,我选了你往后就那样喊我?”陈世文疑问道。
刘玉真眼珠一转,模棱两可地回他,“这个嘛,看情况。”话虽这么说,但她决定不管他选什么,她都要像以前那样喊,实在是刚刚试验了另外三种喊法她浑身不自在,觉得私底下不需要如此为难自己。
陈世文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想了想回答道:“你还是如往常一般喊我吧,这世上喊我老爷和文博的人多得很,但是喊我陈世文的如今只得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