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真的要迁怒于两个孩子,暗暗地折磨他们解恨,她的整个人,她前世今生所受到的教育都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生而为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断没有有大人与你有仇,就对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子百般折磨,赶尽杀绝的道理。
又不是畜生。
刘玉真想完了这些,又道:“前些日子我回来,看到她的时候确是有些别扭,想到她是那人的外孙女,这心啊就……”
她摇了摇头。
“可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对待他们,我便病了那么一场,”她笑了,“我这一病,把他们几个都吓了一跳,陈世文就不必说了,好几宿都没有合眼,丫鬟跟我说他累了就在桌上趴一会。”
“还有几个孩子,小的两个不必说天天哭,大的这两个强撑着也害怕得很,她们跟我说我没醒来的那两日,两个都躲起来哭过。”
“康哥儿是个细心的孩子,自从三四年前有一回见我没有簪花,往后看到漂亮的话就摘来给我,如今还带着两个小的一起,家里园子里的花,都快要被他们几个霍霍没了。”
“至于慧姐儿就更不必说,我生病这些日子都是她管着家里,担忧害怕还得强撑着,整个人都累瘦了一圈。”
“如今每日早早地来给我请安,陪我说话解闷,我是有再多的气都生不起来了。”
“仔细想想,哥哥去的时候都还没有他们呢,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我若是使些什么手段,和我讨厌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倒是比我当年看得通透。”邹氏意味不明地感叹了句,“这样也好,这两个孩子既然都是会感恩的,你就养着吧。”
“养大了将来也是孝顺的,就说你大舅舅吧,他小的时候我费了许多心思。如今长大了他虽然也还念着他的生母,更是娶了田家的女儿,但是在我跟前还是毕恭毕敬的。”
“那田氏便也不敢放肆。”
刘玉真点点头,明白外祖母的意思,当然具体要如何做她还是会按着自己的想法。
……
从曾家请安回来,陈世文和刘玉真便收到了徐家的帖子,为的还是徐良娣诞下皇长孙一事。在宫里皇长孙洗三宴时得到皇帝陛下亲自赐名之后,徐家借着徐老大人的寿宴,大势庆贺。
这回来徐家拜访的,除了陈世文这些晚生后辈之外,还有京城的权贵世家以及一二品的官员及其家眷,于此同时,之前见过的好几个熟面孔都不见了,许是没有接到帖子。
刘玉真这回进门直接被安排在偏厅,连安妈妈的面都没见着,更不用说被那些夫人太太们簇拥着的徐老太太了。
偏厅里,只有上回见过的徐家孙辈二儿媳妇,就这样她也不是时常在,总会时不时地消失一会儿,应该是还照应着别处。
“陈太太。”刚进门的周太太眼前一亮,四处环视一圈坐到了刘玉真身侧,“好些日子没见,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见到一个熟悉的,刘玉真高兴地回道:“托福,已是大好了。”
周太太此前来探过病,还邀请了陈世文和她去参加她小儿子的婚宴,如今遇上了,刘玉真不免多问了几句。
“贵府三郎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遣人到我那递个话。”
周太太呵呵笑,“那我可就记下了,到时候陈太太可莫要推迟,待我那儿媳妇入了门,再让他们两个好好谢你。”
“那我可就等着了。”刘玉真笑着回应。
两人说话间,外头也没有闲着,时不时地传来一道道通禀声,“张老夫人到——”
“马夫人莅临——”
“袁夫人到这边请——”
“魏老夫人、魏大夫人……”
“魏夫人来了?”靠近门口的几位太太听到这个姓氏,好奇地扭头往外望去,然后纷纷惊讶道:“真的是首辅魏大人的夫人,徐老太太和张夫人几个都出来迎接了。”
“太子妃的母亲,魏大夫人也来了。”周太太探头往外望去,看到这场景咂舌道:“听人说前儿在宫里还是太子妃筹办的洗三,如今徐老大人过寿,魏老夫人和魏大夫人居然亲自来了。”
刘玉真看到了远处被迎进去的几道身影,也有几分惊讶,“是啊,真想不到。”她还以为魏家与徐家开始不和了呢,看来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回程的时候她没忍住感慨道:“徐家很不一样了,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上回来的时候他们家虽有些傲气,但不如今日明显。”
陈世文点头赞同,“是不一样了,山长今日高兴得很,好像又要升官了。”
“升官?徐老大人吗?”刘玉真惊讶地问道:“他老人家不是刚升了吏部侍郎吗?再升难不成是要做尚书了?”
“这倒是不知,”陈世文摇头,“不过吏部尚书马大人比山长还要年轻,没到致仕的年纪,若山长真的要升官,恐怕得去别的地方。”
果然,不久后徐家就收到了圣旨,徐老大人升任礼部尚书,这可是九卿之一,徐家又热闹了好一阵子。
……
窗外雪花飘飘,莹白一片,但屋子里却暖融融的,几个孩子在一侧玩耍,陈世文和刘玉真则坐在窗边的榻上下棋。
“等一等!到我了到我了!”刘玉真兴致勃勃地一边伸出手拦住了陈世文的动作,一边快速地往棋盘中落子,在腰斩对方的大龙后她高兴道:“你又要输了!”
“让我想想,你这回输了之后得让你做什么事情好。”今日沐休,陈世文没有出门,就在家里待着,吃过早饭后一家人就在屋子里。
两个大人取了棋盘出来打发时间,只是没有彩头的游戏玩起来没意思,所以今日下棋两个人就约定输了的人要给赢了的人做一件事,这还没到中午呢陈世文就连输了三盘。
给她倒了茶,还答应了要给她画一幅画,弹一首曲子。如今这第四局,她还没想好要让他做什么。
“让爹爹背书!”旁观了一会儿的康哥儿兴奋地开口,说完了还靠在刘玉真身边,得意地对着他爹嘻嘻笑。
“背书背书!”
“爹爹背书!”已经在渐渐地开始学习,背些诗词的两个小的也凑过来,兴奋地喊道:“娘,让爹爹也背书!”
“这个有意思,我还没见过你背书的模样呢,”刘玉真看着对面的那人,眨眨眼睛,“你说好不好啊?”
陈世文笑看着他们几个,摇头道:“区区背书又有何惧,只是我尚未认输,你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
“一点也不早,”刘玉真夹起一粒黑子,啪地放在早已想好的地方,“你就等着吧,今天非要让你背书不可!”
三个小的也兴奋道:“娘,快,快些打败爹爹!”
略懂些棋艺的康哥儿还伸手指了一处白子较少的地方,喊道:“娘,下这里下这里,把爹爹的白子都吃掉!”
这场景把慧姐儿也引了过来,凑前了聚精会神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