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初暖手不抖了, 心也不颤了，整个石化在原地, 双目呆滞地看着手机屏幕但眼神空洞没有聚焦, 内心戏很丰富。
一开始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初恋竟然是沈宴！
沈宴竟然是我的初恋！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果然是个一心一意从一而终不会乱搞男女关系的的正直少女！
……
后来是这样的——
沈宴知道我从高中开始就暗恋他了！
他还知道我以前每天抱着他的照片睡觉！
天啦噜——他会不会认为我是个变态啊！
等等——他该不会以为我刚才把照片放大是为了方便舔屏吧？
“……”
“……”
“……”
以上是初暖此刻的心理变化。
头脑懵逼四肢僵硬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半分钟，初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于是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冷静。
要冷静。
不就是翻车么？
我可是翻车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老司机, 具有丰富的大型车祸现场自救经验, 这点小颠簸连坎坷都算不上，只是我坑坑洼洼凹凹凸凸的崎岖命途上的一个小土坡, 油门一踩就过去了。
嗯……要临危不乱, 要处变不惊, 要勇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生无可恋虚弱无力地给自己灌了几壶心灵毒鸡汤之后, 初暖终于把自己的求生欲给激发出来了。
“原来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啊？
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她一秒钟入戏, 编起台词来脸不红心不跳语调轻快说得还贼溜——
“这是——我爸的同学的小姨子的姐夫的大舅子的姨妈的外甥女的女儿的同班同学——无意中拍到的照片。
我爸看着觉得眼熟, 又见上面的人穿着我们六中的校服，这才发给我，问我认不认识。”
“这张照片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
“我以前抱着睡觉的是明星的照片。
早在我对那个明星粉转黑时, 那张照片就已经被我毁尸灭迹了。”
初暖一口气说完, 感觉自己逻辑满分棒棒哒。
沈宴则嘴角含着轻笑, 一眨不眨地安静凝视她数秒, 然后语气悠悠道：“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初暖：“哪一句？”
沈宴：“从‘我爸的同学’开始。”
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胡编乱造了些什么的初暖：“……”
“哈哈哈哈哈——”前排强行出镜的出租车司机很不厚道的笑喷了。
初暖：“……”
俗话说客户是上帝。
师傅您笑得这么欢乐考虑过你的上帝的感受么？
初暖嘴角隐隐抽搐了两下, 原地呆滞三秒钟，然后将手机屏幕一锁, 机械地转过头, 伸长脖子隔着车窗朝外张望：“好像快到了呢。”
轻轻松松转移话题, 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沈宴很配合地接道：“还有两个红绿灯。”
“哦。”
初暖继续四目无神的临窗瞭望：“今天的路况真好。”
不是在等前面的车过红绿灯就是在等自己的车过红绿灯的出租车司机：“……”都到这份上了这小姑娘竟然不仅心态一点儿没崩，还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只能说……平时没少翻车吧？
笑不能停的出租车司机对着后视镜给了初暖一个老父亲般和蔼可亲的微笑。
那笑容仿佛在说——少女你承包了我一整天的笑点。
而正好转回头与前排司机默契对视的初暖则：“……”您开心就好。
出租车缓慢停下, 前方又堵车了。
这是今晚的第八次堵车。
前一分钟还在说‘路况真好’的初暖同学丝毫没有被打脸的自觉，面朝前方目不斜视，貌美如花的小脸蛋上一派风也轻轻云也淡。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安静祥和岁月静好。
这种岁月静好的假象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然后初暖听到沈宴问——
“不回信息吗？”
“回什么信息？”
她转头看他。
只见他薄唇轻轻抿成一条线，沉默半秒，然后气定神闲有条不紊地说：“告诉你爸——的同学的小姨子的姐夫的大舅子的姨妈的外甥女的女儿的同班同学——照片上的人是我。”
初暖：“……”
初暖：“……”
初暖：“……”
以上是初暖此刻的心理变化。
一天之内经历两次这样的无语凝噎噎噎噎噎噎噎噎——
初暖表示内心很忧伤，受到的打击很沉重。
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离谋杀亲夫只差一张结婚证的距离了。
而前排出租车司机则再一次‘哈哈哈哈哈’的强行出镜。
初暖：“……”
我这心里的阴影面积都快能覆盖整个北半球了，您能别再给我配如此欢乐的bgm了吗？
气氛不搭啊师傅——
……
接下来的两个红绿灯的车程里，初暖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沈宴到底是怎么记住她刚才编的那一长串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的？
——闲的吗？
……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抵达南大西门附近。
消失了快二十四小时的渣渣系统忽然之间上线了，并自说自话地给它错过的剧情强行加弹幕——
“哎哟喂~你们俩竟然真的什么也没干纯睡了一晚上的觉。”
“一双鞋子就眼红成这样。
是有多穷。”
“怼得好怼得好。”
“照片上的少年就是你老公啊！这都认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爱？”
“哈哈哈哈哈哈——翻车了。”
“哈哈哈哈哈哈——又翻车了。”
“哈哈哈哈哈哈——又又翻车了。”
……
每听到一次‘翻车’嘴角就抽一下的初暖：“……”这系统怕不是个智障。
翻车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有那么好笑吗？
再说了，笑就笑，干嘛还要强调‘翻车了’？
怕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吗？
渣渣系统：“呼呼~终于把剧情补全了。”
“……”初暖：“你今天干嘛去了？”
渣渣系统：“昨晚我瞧着苗头不对，开启了儿童模式。
今天早晨想切换回来的时候网络出现故障，修了一整天。”
初暖：“……什么苗头不对？”
“十八禁啊！都滚到一块儿去了，我还以为你俩要上高速呢~”
“……”想起昨晚的画面，初暖很没出息的脸红了。
渣渣系统：“一天没见，你是不是想我了？”
“……”她又不抖m。
初暖：“昨天的‘每日任务’完成了吧？”
“完成了。”
渣渣系统：“原来你是想念做任务的美好时光了？”
初暖：“……”这可能是‘美好’俩字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渣渣系统：“别急。
我这就让你心想事成。”
“……”她不想……她没想……
“随机任务：询问沈宴是否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并得到明确的答案。”
“……耶？
！”
初暖一惊：“这么简单的吗？”
渣渣系统：“注意：必须得到明确的答案。”
初暖：“你先明确一下‘明确’的标准。
“
“让他回答——是，或者不是。”
“……”
这不是废话吗？
答案肯定只能是这两个之中的一个嘛。
初暖很乐观，感觉自己终于走运了一会儿，竟然遇上如此简单的任务。
虽然这个问题本身略微有点儿后脸皮，但好在她早已在沈宴的心中树立起了厚脸皮形象，是以完全没有偶像包袱，说问就问，不带半点含糊的。
“问你一个问题。”
这是初暖下车后说的第一句话。
沈宴好心情地揉了下掌心里软绵绵的手：“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我？”
“……”
沉默片刻，沈宴单手拿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
“到了？”
“知道了。”
啪——挂了。
然后转头对初暖说：“他们已经到了。”
初暖眨眨眼，再眨眨眼，什么状况？
她这是被沈宴无视了么？
渣渣系统：“是的。
你的直觉很准。”
初暖：“……”
原来系统之所以在任务中要求‘得到明确的答案’，是因为它料到了沈宴不会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没想到系统竟然比她更了解她的男朋友。
渣渣系统：“谬赞了。”
“……”这并不是夸奖好吗？
初暖郁闷地回到现实世界，挠了挠沈宴的手心，嘀咕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
“叮”——电梯到。
沈宴松开牵着初暖的那只手，按住上升键，示意她先进去。
初暖：“……”现在连电梯都成了她做任务路上的绊脚石么？
真真是流年不利啊啊啊啊——
改天得去南门外的普陀寺拜拜。
求个万事如意。
渣渣系统：“少女，你这太为难佛祖了。”
“……”
……
电梯里有从地下车库乘坐上来的人，不宜私聊，初暖只好乖乖闭嘴。
到了吃饭的地方后，又有陈树和另外两个男生在场，她就更不好意思问了。
只好暂时作罢。
聚餐地点在南大西门外的湘西园，一家主打湘菜的饭店。
位置是陈树预定的。
他原本想定包间，但包间客满，于是退而求其次选了大堂靠窗的位置。
坐定后，沈宴便给初暖介绍舍友ab君：“艾阳，白泽一。”
艾阳amp;白泽一：“嫂子好。”
“……”初暖被艾同学和白同学这声无比自然的‘嫂子’囧了一下，笑道：“你们好。
我叫初暖。”
“知道。
校花嘛。”
艾阳笑嘻嘻说：“自打老沈开始追你，我们就对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了。”
沈宴追她？
完全没有被追自觉的初暖眨眨眼，然后悄悄用手半挡在嘴边，小小声问身旁的男朋友：“你什么时候追过我？”
沈宴嘴角含笑微微侧头靠近她，压低声音：“配合你追求我算不算？”
初暖：“……”
她什么时候追求他了？
她那是在做任务，做任务……
渣渣系统：“现在相信我发布的任务都是福利了吧？”
初暖：“……勉强算吧。”
如果不是被系统逼着做任务，她恐怕永远也不会靠近沈宴。
他天生就属于那种让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她一个小小学渣，哪里敢染指男神？
说起来，在她的印象中，高中时学校里好像有沈宴这号人物啊？
难道他是后来转去六中的？
初暖想得正出神，忽听陈树说：“校花同学啊，听说你是沪城人？”
初暖抬头：“是啊。
你不是吗？”
沈宴是沪城人，他和沈宴是发小，应该也是吧？
陈树：“不是。
我是都城人。”
“？”
初暖望向沈宴：“你不是……”
不待初暖把话问完，陈树便抢答道：“老沈也是都城人。
高三下学期时转学去了沪城。”
果然是转学。
初暖了然地点点头，捧起果汁喝一口，听陈树又说：“对了，你俩都在沪城念的高三，你们该不会早就看对眼了吧？”
咦咦咦？
陈述同学终于又开始给她助攻了么？
初暖顿时眼前一亮，无比期待地看向自家男朋友：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
结果……
沈宴非常优雅地端起茶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没答。
初暖：“……”
陈树：“……”
小初同志和小陈同志双双陷入被男（好）友无视的忧伤旋涡之中，革命友谊就此建立。
“校花，你来说，他是不是高中时就看上你了？”
小陈同志试图从队友口中探寻八卦。
奈何队友不给力：“不知道啊！”
小初同志一脸懵逼：“我以前都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物存在。”
这是实话。
她今天才知道原来沈宴和她是高中校友。
小陈同志：“……”没有八卦还谈什么革命友谊。
而等待吃瓜的ab君则哈哈地笑了起来——
a君：“想不到沈大神也有存在感为零的时候。
我突然之间觉得这个世界好公平。”
b君：“嫂子干得漂亮。”
初暖：“……”谬赞了。
“我倒是知道你。”
沈宴忽然放下茶杯说道。
初暖好奇地望向他：“知道我什么？”
知道你暗恋我。
沈宴勾唇看她一眼，答道：“努力，上进，乐观，开朗，活泼，大方，可爱……”
“停停停——”陈树孤独寂寞冷的小心脏受不了了：“秀恩爱也该有个度。
你当自己是新华字典啊！”
“如果你指的是赞美女朋友的词汇量……”沈宴：“可以这么说。”
陈树：“……”撩妹可耻你知不知道——好的。
明天开始背字典。
同样拥有一颗孤独寂寞冷小心脏的ab君：明天开始背字典。
而被男朋友大肆赞美的初暖则默默地低下头假装喝果汁，以掩饰嘴角上翘的弧度。
服务员很快开始上菜。
菜上齐之后，大家便都不再说笑，安心吃饭。
四个男生偶尔说几句专业有关的话。
初暖安静地听着。
吃到一半时，初暖忽然瞟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晃过，定眼一看，是今天在组委会给她泼脏水的单雅云。
皱了下眉，初暖收回眼，继续吃饭。
一颗心时刻挂在女朋友身上的沈宴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这个微表情，问：“怎么了？”
初暖摇头：“没事。”
沈宴朝刚才她的视线停顿的方向看一眼：“你不喜欢那个女生。
为什么？”
初暖：“……”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陈树和ab君听到沈宴的话，也都朝单雅云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校花，你是不是在那女生那里受了委屈？”
陈树一改平常不正经地模样，严肃道：“要真受了委屈，你可不能憋着！”
a君：“没错。
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
b君：“我们帮你出气。”
ab君一搭一唱，宛如一对相声演员。
初暖见大家如此热心，实在盛情难却，便把在组委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沈宴闻言脸色立即冷了几分，随即又恢复如常，淡声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初暖乖巧点头。
陈树却道：“不用你出面。
我来！”
a君：“对。
让树来。”
b君：“这事儿他在行。”
初暖：？
莫非陈树同学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藏技能？
……
吃完饭后陈树和ab君就先走了，临走前围着初暖求介绍对象，言词肺腑诚意感人，充分展现了他们急切的求偶之心。
初暖不忍拒绝，答应帮他们在朋友圈招亲，三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初暖则在沈宴的护送下回宿舍。
夜深人静，月色正浓，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光。
然而初暖的心里还惦记着任务，无心歪腻。
沈宴见初暖陷入沉思，以为她在困扰给舍友们介绍对象的事，便说：“他们和你闹着玩，不用放在心上。”
初暖冲他笑：“我知道。”
一路无言。
到宿舍楼下后，初暖厚着脸皮求答案：“我之前问的那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沈宴：“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我……”初暖弱弱地复述道。
沈宴盯着她看：“很重要？”
初暖重重点头：“非常重要！”
关乎她的小命。
沈宴沉默了一会儿：“想听真话？”
“当然。”
初暖抬眸望向他，心想他这么遮遮掩掩不肯回答，该不会真的那么早就喜欢上她了吧？
……想想忽然有点小激动呢。
初暖眉眼一弯：“是不是？”
沈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