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担任此次出访正使的礼部郎中曾陆相早早起床收拾妥当,在欧拉马斯的引导下,和副使马仪一同拜会女王。
如上次马仪来访时一般无二,二人在大屋外等待片刻后,欧拉马斯亲自出来招手示意二人进去。
屋内还是同样的场景,只是这次女王并未挂起纱帘, 她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对进来的曾陆相和马仪颔首致意。
在欧拉马斯的安排下,房屋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纸笔。
由于双方语音不通,欧拉马斯和马仪二人各坐桌子一侧,分别将女王和曾陆相说的话用汉字写下,以此进行交流。
因语言不便,曾陆相剩掉了那些客套虚礼, 微微躬身拱手后展开郑克臧写的册封诏令宣读起来。
谕令内容借由欧拉马斯转译给屋内的内文社众人。
站在女王下首的几个年迈官员听完后脸上露出不满神色,女王细狭的眉毛也微微蹙起, 开口道:
“延平王此举和荷兰人当初设立地方议会一般无二,以册封名义,无非想让我族称臣纳贡。”
曾陆相摇摇头道:“称臣是必须的但却无需纳贡,只要允许东宁与贵部民间正常开展贸易即可。”
女王闻言面色稍稍和缓,曾陆相见状继续道:“另外延平王特意吩咐,请贵部允许东宁以等值商品换取贵部的造船木料。”
下首的几个土番官员立马激动地表示反对,“海上捕鱼一直是我族重要的食物来源,不能将储备的造船木料交予他们。”
女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并未当场拒绝交易木料的要求,只说兹事体大需要再行商讨,她挥挥手示意使臣退下等待消息。
没能顺利地完成殿下交办的任务,马仪心中稍稍感到有些挫败,脸色微白,但正使曾陆相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仍微笑地向曼兰波安女王拱手行礼,缓缓告退。
等回到使臣团的居住处后, 马仪好奇地问道:“看对方之意似乎不愿意与我东宁交易木料, 为何大人却似浑不在意?”
曾陆相微微一笑, 摇摇头道:“无妨,无妨,对方不愿意的话我们去说服便是,这不就是我等的作用嘛。”
马仪一听有理,自己还是年轻经不住事,当下开始盘算明天去找欧拉马斯打听下反对木料交易的官员都有谁,看看有没有什么说服买通的机会。
结果第二日,还不等马仪去拜访欧拉马斯,曾陆相便开始了自己的说服方式,他热情地邀请欧拉马斯和一众番社官员一同前往港口看看东宁的特产货物。
运送着货物的郑氏商船比使臣团晚出发大半个月但几乎同时到达,因为内文社港口水浅位小,郑氏商船无法停泊,这几日只好派人划小船上岸采买给养。
其余水手严谨戒备,不允许私自上岸。
跟着增陆相到了港口之后,内文社的官员们连忙调派小船,先行运送曾陆相到商船上。
在曾陆相的命令下,商船的货物随着一趟趟的小船拉运被卸在了港口。
曾陆相在商船上呆了许久,不知谈了些什么,等他回到港口时脸上笑容都明亮了几分。
等货物全部拉回后,众土番官员看着摆满码头的各种没见过的货物啧啧称奇。
正在此时, 郑氏商船突然将船横停,侧舷炮口洞开。
在一众番社官员的注视下,侧舷七八门火炮同时轰鸣开火,一轮又一轮,打在港口一侧的山头上,尘土飞扬,土石俱下。
炮声轰隆如雷鸣,连在城中心大院内的女王都听到了,惊呼问道:“发生何事?”
众番人满脸迷茫皆摇头表示不知。
港口中,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土番众官员,一脸矜持笑容的曾陆相轻声解释道:“诸位不必误会,此乃海上礼仪,谓之鸣炮致敬,这是我东宁的商船在对贵部女王表示敬意。”
马仪一边将曾陆相的解释写在纸上给众人看一边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只闻放空炮致敬之礼,未曾闻听还有实心弹的礼炮。
但屁股决定脑袋,见欧拉马斯向他投来疑惑询问的目光,马仪连连点头,表示曾陆相说的没错。
许多官员神情变得阴沉起来,不少上了年纪的官员更是想起当年与荷兰人战斗的情形,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曾陆相好似没有看见众番官的表情,仍是面带笑容,吩咐随行侍从将货物中质量上乘的货物优先挑选出来赠送给众番官。
欧拉马斯脸色也不好看,怒气冲冲地写字询问此船何时归去,曾陆相大笑道:“自然是什么时候交易完后,再装载贵部货物而回。”
欧拉马斯心想如果女王最后不同意进行贸易呢,但他最后没问出口,生怕曾陆相回答那就不走了。
码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传遍了内文社,女王到底年轻,听完欧拉马斯形容中对方火炮的强大威力,她不禁产生了犹豫,想着要不就先接受民间自由贸易的条件。
于是她单独召见了曾陆相进行协商,曾陆相对女王始终以礼相待,面对女王的质询,他还是那套说辞,满脸微笑地解释此乃海上礼仪。
面对女王可以考虑开放民间贸易的表态也不置可否。
只是在最后临走时他貌似无意地说道:“我家殿下仁慈,想跟贵部平等贸易,但朝中许多人都觉得没有必要,小小内文社直接出兵攻占便是。”
曼兰波安一愣,连忙问道:“曾大人莫非也支持战争?”
曾陆相笑而不语,拱手告辞离去,心中觉得这下十拿九稳了。
但事情的后续发展并不像曾陆相所预测的那样,恐吓和收买没能让土番诸臣屈服,反而掀起了不满和抗争。
“我们内文社从不吃这一套,他们的火炮固然犀利,但想让我们就这样屈服,那是痴心妄想。”
“没错,当年荷兰人还不是一样派了兵来打我们,也带着几门火炮,就那么回事,不还是被我们赶跑了。”
议事厅内众多土番官情绪激动,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不满。
女王静静地看着群情激愤的众官,不发一言。
“好了,女王已知诸位之意,不许再随意喧哗。”,头发花白的行政官赛德越比沉声制止了吵闹的众人。
转过头对着女王鞠躬道:“请您作出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