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京城。
战争的凝云似乎离京城很远,远到京城内没人知道战争是什么。
京城是灯红酒绿的不夜城,是銷金库,是奢华萎靡的代名词。
百姓如此也就罢了,可那些忝居高位的官员却也都如此。
倒是有点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既视感。
可无论什么朝代,总有这么一群人,真正为国为民,死而后已。
大渊朝的兵部内,几盏蜡烛,一个清水锅,几壶老酒,几位老者已经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时不时的有仆人推门而入,放下信件,又慢慢退出。
这几位老者均是大渊朝的辅政大臣,一品国公,可以说是大渊朝最为有威望,有德行的人。
坐在中间的一位老者,正是当今陛下的老师,也是一品大员太傅孙谦。
从左到右,左丞相曹忠,少傅公孙孝正,少保温政,太尉宇文邕。
几位一品大员已经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清水锅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却每一个人动筷子,说实话,他们一口都咽不下去。
一封来自江南道的信件让这几位老者一夜无眠。
“北方八位虎将齐聚清平城,原因待查!”
“当年身死道消的摄政王李安竟离奇复活,而且八位虎将已经见过摄政王!”
“暗影突然出现,我方已经与之接触,无一人活着逃回!”
“暗影齐聚清平,原因不明!”
“清平已被暗影封群,原因不明!”
……
一连数封密信传到了孙谦手中,透过微弱的烛光,可以清晰的看到孙谦的手在不停的颤抖着。
不知道是担忧,是害怕,还是悔恨。
这八位虎将可是摄政王李安麾下最忠心的将领,对摄政王李安绝无二心,当年若非李安一封不得造反的密令,说不定他们早就把金銮殿上的那位剁成肉泥了。
而且,现在这八位虎将手里可是拥有大渊朝最精锐的军团,毫不客气的说,现在只要摄政王振臂高呼,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彻底覆灭这个王朝,并且不费吹灰之力。
结合当年陛下对摄政王李安的所作所为,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最可怕的是眼下大渊朝并不太平,金鞑叩边,与十年前几乎同出一辙。
从北辽草原破长城,一路长驱直入,而亲近当今陛下的长城军团,戍边军团已经全军覆灭,整整几十万人被金鞑铁骑一夜击溃,金鞑铁骑现已逼近京戍地区。
“唉……”
孙谦长长的叹了口气,轻抿一口老酒,眉头慢慢舒展开。
“诸位看看有没有好点的计策,应对眼下这困局?”
这几人面面相觑,终是无一人开口。
连脾气向来火爆的宇文邕,此时也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
过了好大一会,孙谦才又缓缓开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臣子有为臣子的本分,诸位这般莫不是要把这江山拱手送人了?”
“那小子真的要反,这天下谁能拦得住?”宇文邕无奈的喊道。
“也是。”孙谦苦涩一笑。
他要反,谁能拦得住?
孙谦忽然又拿起一封密信,皱眉道:“这小子要是来寻仇,为何不来京城,不来皇宫,他要是把皇宫封了都不奇怪,可为何独独把清平城一个小城封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以我对李安脾气的了解,应该有人惹到他了,而且还惹怒他了,这次他能出山绝对有这方面原因,要不然你们以为那八虎能找到他吗?”
宇文邕侃侃而谈,言语之间似乎对李安很是了解。
其实他与李安关系匪浅,或者说两人亦师亦友,忘年之交。
当初陛下要毒杀李安,宇文邕气的持矛冲进皇宫,若不是孙谦等人拼命阻拦,宇文邕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得知李安没死,这老家伙脸上愁容满面,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朝堂上就剩下一群狗东西,整天乱叫唤,等小安子归来,我看你们还能不能叫唤了。
“有人敢惹怒他?”左丞相曹忠一脸惊诧问道。
其他几人也是这个表情,就连宇文邕也反应过来。
当年李安可是以脾气火爆出了名,金銮殿殴打一品大员,皇宴醉酒骂人,调戏后宫佳丽,这一桩桩,随便一件都能吓死人。
“怕是小安子这十年受了不少罪吧!”
听到这话,孙谦忽然目光一闪,差点把嘴上的胡须拽下来,“有道理,看来李安是要报复某人,甚至某个家族,如此看来,李安的实力并未恢复呀!”
不愧是当朝太傅,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孙谦环视一圈,开口问道:“诸位,依我看来,李安定是实力大损,或许一身功法早就被鸩酒散尽,现在若是我们与暗影交手,胜负几何?”
“这……”
他们几个除了宇文邕,其他的都是文官,虽然实力深不可测,可并没有领过兵,战争与单打独斗,可是完全不同的,因此他们也说不好。
沉默片刻,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宇文邕身上。
孙谦也望着宇文邕,说道:“老太尉,这屋里就你一个领军武将,说说吧。”
宇文邕几乎想都没想,“必胜无疑,倘若那八虎将不出手,仅仅是一个暗影,李安必胜无疑。”
“李安必胜无疑?”
孙谦一张老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容,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说李安必胜无疑,你的意思是说我兵部千位强者连一个暗影也打不过?”
“这是事实,暗影,四品五品为兵,二品三品为将,一品为帅,号影卫!”
宇文邕言语间满是羡慕和自豪。
孙谦冷言道:“我兵部的强者不也是如此吗?”
听到这话,宇文邕笑了起来,咧着嘴大笑起来,丝毫不顾孙谦脸色铁青,“是真的如此吗?兵部强者如林,这个不假,可他们只是供奉而已,而影卫是死士!”
“死士,你们知道什么死士吗,而且是一品高手的死士,李安让他如死,他绝不会迟疑一刻,这样的人,你怎么打,让我们兵部的强者跟他们同归于尽吗,那我看来,都不用打了,兵部的这些强者第一个就反了我们。”
整个屋内瞬间鸦雀无声,静谧的可怕。
这些人是大渊朝真正的最强大脑,最强武力,自然不是傻子。
死士的可怕,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可用一品高手到五品高手聚拢起来的死士,其可怕程度,连他们也不敢想象。
那个国家面对这样的死士,都只有灭国这一条路。
宇文邕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又好像打开了某一段记忆,“时间过去太久了,十二年了,诸位大人,十二年了呀,忠义军这三个字还有谁记得,忠义军是李安的,不是朝廷的,他们立军之初,只为乞活,他们完全是一路上拼杀而成军的。”
“你们都忘了当年那个金鞑国师是怎么死的了吗,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是夜袭吧,半步战神会被暗杀吗?”
“我告诉你们,他是被李安直接捏碎了脖子,连反抗都做不到,那可是半步战神!”
听到这话,孙谦几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都是惊诧,久久难以释怀。
那一役,金鞑十年没再敢南下牧马,金鞑全国上下,皆缚白素,哭声震天。
“唉!”
宇文邕长长的叹了口气,笑道:“不过你们也别太悲观,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李安这个孩子我知道他的品性,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将刀落到我大渊朝的头上,我就是担心那位……”
孙谦摇头道:“不必担心,他若是明白利害也就罢了,若还是狂妄自大,老夫不介意换了他!”
“好,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当个和事佬,亲自去一趟江南道。”
宇文邕算是接下了这个差事。
就在这时,孙谦忽然抖动了一下衣袖,从袖中乾坤中取出一块古朴的牌子,牌子巴掌大小,上面锈迹斑斑,非金非银,倒像是块破铜,“给李安带过去,算是我代表朝廷对他的弥补,如果有时间,来京城看……看看。”
其余几人脸色巨变,宇文邕手都抖了,愣是不敢接。
这块其貌不扬,甚至有点难看的令牌竟然几位朝廷大员失了分寸。
“好,我给小安子带过去。”宇文邕双手接过,谁也没有注意到令牌上那个“护”字诡异的闪烁了一下。
“你们都走吧,对了,你去江南道,凡是跟李安有过节的,一律斩杀,无论是谁,出了事老夫担着。”
听到孙谦的话,宇文邕像是明白了什么,重重的点了点头。
江南道这天怕是要下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