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是定数,即便是中间有变数,可定数就是定数,变数再多,终究也改变不了定数。
李安去京城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大渊朝,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可却没有那个势力敢冒头。
之前佛宗妄图挑战李安的王者权威,结果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在城镇耽误了半天的时间,李安搭乘昌盛镖局,日夜兼程的朝京城走去,整个中州道都出奇的安静,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与此同时。
京城,皇宫。
宋桓看了一下满脸疲惫曹轻言,说了句,“曹爱卿,退下歇着吧。”
曹轻言低头施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望着离开的曹轻言,宋桓忽然有一种释然,“既然一切都是定数,那朕又能改变什么,算了,算了吧!”
这一刻,宋桓突然感觉身上无比的轻松,仿佛千斤担子都卸下来。
抚摸着座下的龙椅,他忽然摇头笑了起来,“只有你坐上这把椅子,才知道到底有多难,这椅子朕不坐了,朕给你了。”
……
此时。
曹轻言离开了宫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一进门就将书房门紧闭,告诉下人任何人不得入内,他需要好好将一团糟的大脑梳理一遍。
北地一片狼藉,根本插不上脚,也不敢插,中州道却是一块肥肉,可他也不敢有太重的心思,当即陛下虽然优柔寡断,可对权利看的比谁都重,容不得别人伸手。
看似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负大内十万宦官之首,兼天子亲军内机监指挥使,可只有他知道这十年来他是如何每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虽然佛宗这几年来不止一次的找过他谈过这关于中州道的事,希望可以借用他的手将佛宗的人安插进中州道的官员之中,可他一直没松口。
他倒不是害怕被陛下发现,只是他觉得自己还有几分良心,佛宗最近几年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在卖国求荣。
这几年大渊朝与金鞑的战争可谓是百战百败,一溃千里,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佛宗的小动作吗?
肯定有,而且很大!
可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是无奈叹息一声。
这些东西也只是想想而已,凭他也改不了什么。
连北地的战事他都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中州道可是京城的卫戎之地,陛下就是再糊涂,也绝不会让佛宗的势力渗透到这里。
算了!
这不是他能想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当年李安在的时候,金鞑几近覆灭,大渊的势力伸到了草原上,如今已然攻守易形,若非八虎将在边关苦苦支撑,几次杀的金鞑前锋丢盔弃甲,现在只怕金鞑已经兵临京城了。
想想这一切还要归功于李安摄政王。
不过,这八虎将是李安留给大渊朝的,不是留给当今陛下的。
这十年来,当今陛下都有些低三下四的,想要收拢这八虎将的心,结果根本没用,想想也是,这八虎将可都是一路尸山血海,跟随王爷杀出来的,一点高官厚禄就想让他们效忠杀害王爷的始作俑者,简直是可笑。
想当初。
他也是王爷军中的高手,王爷少年领兵,那时金鞑铁骑已经攻陷中州道,兵围京城,前锋铁骑已经饮马黄河了。
少年王爷李安与八虎将分领八支军队,从北地而起,犹如八柄长枪一路势不可挡,非但击杀数万金鞑铁骑,还一路连破百城,杀的金鞑人头滚滚,甚至一路北上,直奔金鞑腹地,吓得金鞑国主狼狈逃命。
这一战,少年王爷李安北上八百里,天下为之一惊。
其后,忠义军辗转千里,杀的金鞑铁骑抱头鼠窜,逼得金鞑国师几次都要自尽谢罪。
可同样,这一战的惨烈也是举世罕见的,数万忠义军精锐几乎战死一半,余者人人带伤。
可那一战也决定了未来大渊十年大将的人选,静塞狼骑上将李道宗,长城胡骑上将李青云,辽东胡骑上将李长风,北辽胡骑上将李青锋,天策上将魏无羡,羽林卫上将史丛飞,御前四军上将董熊犇,皇城司都指挥使上将赵长青,也包括曹轻言。
个个都是凶名赫赫的杀神,每一个都是大渊朝的柱石。
这也正是为什么当年陛下撕心裂肺的喊出那句,“这大渊朝究竟是姓宋,还是姓李!”
换了谁坐在宋桓的那个位置上,也会对李安痛下杀手的。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以至于后来,李安死后,宋桓亲自为李安建立祠堂,每至深夜,都能听到宋桓在祠堂中悲痛欲绝。
非卿不忠,非朕不明,你的公道在这里,朕的天下也在这里!
也是从那一夜后,内机监一个大内原本虚设的衙门,突然成了陛下亲军。
陛下亲自点兵点将,从十万宦官中挑选八百忠勇之士,组建了令天下百姓以及文武百官为之震惊的内机监。
如今当初的八百忠勇之士已经不知道分散到何处了,可有一点,他们只忠心于当今陛下,与李安的暗影卫相似。
宋桓不止一次的问过他,暗影卫与内机监相比较,谁强谁弱?
可他只是摇头,天子亲军,不可比较。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在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声,四品五品为兵,二品三品为将,一品为帅,号影卫!
如此豪华恐怖的阵型,天下谁人能与之比较?
内机监吗?
那可就真的成了笑话。
即便是暗影已经消失了,谁能保证他不会再出来。
有传闻,暗影已经重新聚拢到李安的身边了。
这场豪赌,自己输了,彻底输了。
石妖,将来我们会不会真的兵戎相见?
到时候,你会杀我吗?
曹轻言摇了摇头,自嘲道:“自己真的是神经了,怎么老是胡思乱想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言,“大人,大人。”
曹轻言眉头一皱,“我不是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吗,你是不是活腻了!”
门外声音戛然而止。
不多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颇有韵味的女子款款的走了进来。
女子一身紧身长裙,将几乎完美的身材完美的展现了出来,只不过眉宇之间,一丝英气显得女子少了几分女子本该有的柔弱,却多了一丝男子的睿智英气。
可若仔细看去,这女子的眉眼间倒是像极了赫雅,浑身散发着一种异域风情。
真是怪了。
“轻言,你这是怎么了?”她倩倩一笑。
这一笑却是将曹轻言心头的沉闷吹扫的干干净净。
“夫人,怎么不好好休息?”曹轻言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心中有事,我这做夫人的又怎能睡得着。”女子抿嘴一笑,却是花开烂漫。
曹轻言摇了摇头,“夫君无能,给夫人添堵了。”
“胡说。”
女子走到书桌前,伸手葱白般的手指握起毛笔,用当今最流行的瘦金体写下了一句话,一气呵成。
曹轻言眉头一皱,望着桌上的字,念道:“挟天子以令诸侯,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句话,瞬间让他深吸了一口气,内心的沉闷一扫而空。
忽的他又眉头一皱,“可若是李安还如当年那般嚣张跋扈,又或者直接起兵造反又该如何?”
女子淡然一笑,“天下还是姓宋,就这一句话,任凭李安兵精将猛也无用,天下归心,方可百战百胜,否则便是万劫不复,必输无疑。”
曹轻言再一次深呼一口气,这么多年来,在很多大起大落的面前,夫人比他看的更远,更深,很多朝廷举措都是出自他的夫人之手。
他曾经感慨道:“若是夫人是个男儿身,必然是大渊第一宰傅。”
每当这时,夫人总是摇头一笑,也不言语,轻轻替他揉揉太阳穴,再说一些体己的话,举案齐眉,也不过于此吧。
“你还是这个脾气,多少年都宠辱不惊了,可一遇到他的事你总是如此暴躁。”女子满脸爱意的责怪道。
而曹轻言却露出孩子般调皮后挨训的表情。
女子轻轻一拍他的额头,“你莫不是忘了孙谦那些老家伙可是还活着,有他们在,何须我们出面。”
“对呀!”
曹轻言忽然想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随即放松了,“夫君忘了还有兵部那些老家伙了。”
“李安来京城,可不止我们担心,还有人比我们更担心,看来我们还是多虑了。”
女子点头一笑,如沐春风,却难以掩饰眸底的落寞。
若是李安见到女子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随后就是满眼的亏欠。
这是债。
李安欠下的债。
与此同时。
李安已经随昌盛镖局来到了京城城下。
巍峨的城墙,隐约还有当年的痕迹,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说是没有改变,殊不知物是,人也非了。
李安驻马停留,久久未动。
“李安少侠,你没事吧?”冯翠竹看出李安有些不对劲,赶紧问道。
李安摇了摇头,“我们进城吧。”
正好李安暂时也没有想好去哪里,索性就随昌盛镖局进了京城。
白昌山跟秦爷远远的跟着队伍后面,白昌山望着李安跟冯翠竹并肩前行,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可又能如何。
秦爷看出白昌山的小心思了,提醒道:“这位不是凡人,注定不是普通人能与之匹敌的,公子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我知道。”
白昌山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安的凶威如同刻进了他的脑海一般,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就在李安即将踏入城门口之时,突然一个蓬头盖面,身材佝偻的乞丐闯进了他的视线,“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求求大人赏给我一碗粥的钱吧。”
乞丐瘸着腿,拄着一根弯曲的木棍,时不时的对着过往的行人弯腰乞讨。
只一眼,李安顿时表情大变,心头一紧,“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