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枝语瘫坐在角落里,怔怔望着外头被风雪遮蔽的天空。
一个时辰已经快到了。她隐隐觉得全身各处都在发痛,恐怕马上就要毒发了。此时师枝语心中隐隐有些悔恨,以她的家世容貌,即便不兵行险着,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为什么就要听信林妃之言,算计云景焕,最后还摊上了司明朗这个煞星?
师枝语不是没想过她会死在计划的某一环,却没想过会死的如此憋屈难看。她擅用毒,却被人用毒活活逼死,连具全尸都留不下……还真是造化弄人!
“我要死了,看在我帮你们找到了雪莲的份上,能帮我给家里人带个信吗?”良久,师枝语转头看向司明朗。
根据她对东陵世子的了解,这人相当有原则,说难听点就是死心眼,不管有什么目的,连她这样的仇人都能在暴风雪里伸手拉一把,带个信想必也不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也没别人可以托付了,司明朗至少比那林君悟可信。
谁知司明朗抱臂看着她,忽的一笑:“不带。”
“你……!”师枝语呼吸一滞,眼眶一下红了。
却见司明朗直起身来,转向林君悟:“行了,公主要派你来,绝对不是叫你杀了师枝语这么简单。有什么计划趁早直说,我也好配合。”
林君悟就默默地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等师枝语在一旁差点都要哭出来了,他才终于缓缓说出了实话。
“别留遗言了,这不是那种毒。”林君悟戏谑道:“人是化不掉的,顶多把你武功化了。公主说了,就吓你一跳,再把你扔回离国,以后别干坏事了。”
“你说什么?”
师枝语猛的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云琯琯居然还肯放过她?
林君悟翻了个白眼:“恶人当久了,总以为别人跟你一样恶毒。活着还不好?你要实在想上路,我也能帮你一把。”
——好好笑,组织里名列前茅的杀手说自己不恶毒、是个好人。
司明朗立马对着林君悟冷笑:“和公主待久了,你手段也变弱了。”
不管怎么想,林君悟个突然冒出来的杀手,赖在云琯琯身边不走了……现在云琯琯还十分信任的样子派他出来做事,司明朗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嫌我不够狠,那你想被我下毒化掉?”林君悟十分不爽地回击,“你堂堂一个东陵世子,不也对公主言听计从?我又算什么?”
“言听计从?我不过是让着她几分罢了,你这样的才叫言听计从。”司明朗拧着眉,死不承认。
此时一个时辰早就到了,师枝语身上的确没出现什么异常,只是按林君悟所说,内力尽数消失了个干净。一运功,身上就涌出一股无力感。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涌上心头,师枝语全身都卸了力,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司明朗和林君悟还在争,师枝语却只觉得,怕是这两人都被那公主洗脑了吧。
可笑最初见面时,她还以为云琯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等这两人好不容易吵完,林君悟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办。他忽而转头又对师枝语说道:“对了,你离国的家人也好好的,公主下了令,不让牵连他们。不过你已经死了,回了离国以后也永远不能与他们相见,就算是小惩大诫了。”
没有杀人,却诛心。师枝语沉默。她垂下眼,百感交集。
“哼,云琅可真是有个厉害的公主。”片刻后,她冷笑道。
无论怎样,也算是她有个相对不错的结局了。师枝语心里一松,忽而释然。
“既然你也没地方去了,不如和我做个交易吧。”司明朗突然开口。
虽说云琯琯已经忘记他了……但总是要再见的。眼看蛊也要解了,为免下次再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他得先下手为强。
将师枝语这件事彻头彻尾地查清楚,扳倒林妃,替云琯琯铺平道路。
而且,师枝语让人在京中散布的谣言,影响力尚在。他必须得洗脱嫌疑,清清白白地回去见云琯琯。
待司明朗说完他的打算,师枝语嘲讽地一笑。
“怎么,你不是很听那小公主的话吗,现在又要忤逆她的意愿?”
然而司明朗十分硬气:“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只是让着她点,又不像林君悟一样言听计从!”
……
另一边,远在云琅皇宫的云琯琯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原本在绣荷包,这一个喷嚏下来,绣花针跟着一歪,扎到了手,叫云琯琯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是哪个混蛋在背后说她啊,把手扎坏了他赔得起吗!
云琯琯两眼含泪,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与此同时,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一抬头,是容子墨来探望了,手里拎了个食盒。
“公主在绣荷包?”容子墨笑吟吟地走上前来,“是送人的吗,准备送给谁?”
“容大哥!”云琯琯立马扔下荷包,撒欢跑过去接过点心盒子,“这荷包当然是给……”
话说到一半,好像有个名字要脱口而出,然而云琯琯一怔,对哦,她是要送给谁的来着?
见她说不出来,再加上这幅神情,容子墨也猛地反应过来,这怕是给司明朗的,而现在宫里最大的忌讳,就是在云琯琯面前提司明朗和东陵的事……他一时没注意,说错了话。
于是容子墨不动声色,伸手取过了那个荷包:“差点忘了,公主前段时间才答应我,要送我个荷包的,总不会爽约吧?”
他的表情神色毫无破绽,只是将荷包捏得很紧。云琯琯也没起疑,只是不知为何心底微微一动,猛地凑上前去。
容子墨愈发紧张地后仰,然而云琯琯十分认真地盯着他,凑近、再凑近,看得容子墨冷汗都要下来了。
“……公主?”容子墨僵硬地开口。
云琯琯却有些疑惑。好像……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张模糊的脸,很陌生,她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却又很熟悉,比眼前的容子墨还要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