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00
“有点渴。”他说。
陈迦南看着他说这话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身后还是吵闹的长街,人来来往往,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一刻很好。
她说:“只有十块。”
沈适:“嗯。”
她说:“省着点花。”
沈适拿过钱,问她:“你想喝什么?”
陈迦南:“我不渴。”
沈适:“在这等着。”
他说罢转身,朝着路边的小摊走了过去。陈迦南站在后头,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那一会儿,风很轻,天有点蓝,集市在人间,夕阳已经要落山。
她看见他和小摊老板在说什么,对方大笑。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瓶矿泉水回来了,一边朝他走,一边拧开瓶盖,直接就递给她:“喝点。”
陈迦南:“我不渴。”
“少喝点。”
陈迦南犹豫了片刻,轻轻喝了一口,不知道是要递给他还是拿过瓶盖自己拧上,就见他很自然的从她手里拿过水,仰头喝了小半瓶。
“有你的电话。”沈适拿着水,另一只手掏出手机递给她,“我没接。”
陈迦南低头一看,是毛毛打来的。
她回拨过去,那边却是外婆的声音:“囡囡,啥时候回来?”
她下意识看了沈适一眼,说:“可能还得一会儿。”
“毛毛说你都走一天了,这天都黑了,你妈也还没回来,我坐不住。”外婆说到最后愁眉苦脸,“你啥时候回来?”
陈迦南侧了侧身子,低声哄着:“要听毛毛的话,我很快就回来。”
“那你快点啊,再晚了赶不上吃席。”
陈迦南:“什么席?”
“毛毛带我们去。”
陈迦南:“外婆听话,你把电话给毛毛。”
毛毛好不容易把手机拿回手里,喘了口气道:“外婆霸占我手机很久了,一直在等你电话呢。”
陈迦南:“你要带她吃什么席啊?”
“周然他亲妈再婚,今晚在老家摆酒席。本来说好不去的,不知道怎么了,他妈亲自跑过来叫我们。”
陈迦南反应快:“和好了?”
“就那点事儿呗,谁主动都一样,而且他公司好像出了点问题。”毛毛说着叹了一口气,问她,“你什么时候到啊?”
陈迦南没有确切时间,还没想好说,便听见电话里那边外婆扯着嗓子喊“囡囡买烟,要阿诗玛——”
她忍不住莞尔:“知道了。”
挂了电话,沈适正看她。
“我刚问了,从这条路穿过去,可以直接上高速。”他说,“现在出发,五点前就可以到。”
陈迦南反应慢半拍,迟钝道:“高速通了?”
沈适:“通了。”
有一刹那,陈迦南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惆怅,这条路似乎很快就要结束了,就像她开始期望的一样。
“怎么了?”沈适问。
陈迦南缓缓摇头,将手机还给他:“走吧。”
车子又重新开起来,这一次空气中有些许沉默。两个人之间很少说话,一个专心开车,一个认真看路。
很快就到高速车站,发现这已经堵得不可开交。
陈迦南皱眉:“怎么这么多车?”
沈适慢慢停在一辆车后头,闻声道:“可能高速刚通,大家都不想绕远路,就都跑过来了。”
陈迦南瞥他一眼,无声笑了笑。
现在堵成一片,车里空间就那么点大,两个人做什么都很敏感,稍一个小动作都会被对方看见,沉默只会更尴尬。
沈适问她:“笑什么?”
陈迦南没想到他连这也问,看来真是太无聊。
她顿了一会儿,说:“就是在想,一直以来都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沈先生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沈适笑了。
“我又不是神。”他说。
陈迦南有心揶揄:“你比神厉害,要不然怎么能迷得倒万千女性,路上还跑过来一个钱小姐投怀送抱呢。”
沈适:“你说绕口令呢。”
陈迦南弯弯嘴角。
沈适笑:“听首歌?”
“好啊。”
“想听什么?”
“广播随便听吧。”
沈适打开车载电台,随便按了一个台。广播里男女主持人在聊天,背景音乐是黄宗泽和胡杏儿唱的《感激遇到你》。
粤语歌似乎总能唱出一种伤感。
过了会儿,主持人声音淡去,音乐声大起来。车前玻璃上有夕阳照过来,落在车外的后视镜上。
陈迦南靠着窗,看着窗外。
沈适:“想什么呢?”
陈迦南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没想什么。”
“累的话就睡会儿,暂时也过不去。”他说。
陈迦南深深吸了口气,坐直了,靠着椅背,看向玻璃窗外面寸步难行的车流,还能听见有人按喇叭,看见有人从车上下来探听前边怎么回事。
她在这嘈杂里对他道:“你还是回个电话吧。”
沈适看她。
她说:“我无意听见了一些话,你公司的副总似乎挺着急,好像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和你商量。”
沈适抬眼:“让我回去?”
陈迦南一愣:“你知道?”
沈适悠哉道:“不急。”
“真出事怎么办?”
沈适往后一靠,风轻云淡道:“公司每个月高薪养着他们,要是这些事都挡不了,那还要他们做什么。”
陈迦南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
“周然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她问。
沈适:“要是他的错,绝不姑息。”
陈迦南:“他是个很诚实的人,做事情也很认真,这些年一直都做的很好,因为一次错误就否定所有,是不是太残酷了点?”
沈适:“你替他说情?”
陈迦南:“我替他老婆。”
“毛小姐?”
陈迦南:“他们结婚五年了,有一个小男孩。”
沈适:“我记得当年他还追过你。”
陈迦南无奈一笑:“你也说是当年的事儿了,就吃过几顿饭而已,也没干什么,我妈乱点鸳鸯谱。”
沈适眸子一深:“这几年呢?”
陈迦南低喃:“这几年啊——”
“不是都快谈婚论嫁了吗?”
陈迦南:“是啊。”
她说完立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抬眼看他,四目相对,她似乎都能看见他镜片后的眼睛里的伤感?
“你怎么知道?”她缓缓开口。
沈适沉吟片刻,道:“一年前我来这边出差,在一个酒店大堂,见到过你和他的婚礼照片。”
陈迦南微微歪起头,笑了笑。
“后来怎么没结成?”他问。
陈迦南看着前方的长龙,轻道:“他工作比较特殊,需要长期待在一个地方,总不能为了我和外婆放弃自己热爱的吧。”
“就这样分开了?”
陈迦南:“本来也就凑合过。”
“什么叫凑合过?”
陈迦南偏头,心平气和道:“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隔三岔五新人换旧人流连花丛五万里的沈先生,你说什么叫凑合过?”
沈适笑了。
他看着她,说:“其实你一点没变。”
陈迦南目光闪了闪。
沈适视线落在她的脸颊,低声道:“说话还是这么呛人,喜欢跟我抬杠,有时候明明难过却还要装着毫不在意。时间长了,假的也成了真的,不开心也成了开心。”
陈迦南右手暗自攥了攥。
沈适:“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是一种人。”
陈迦南没说话。
沈适忽然笑了,轻松的开口道:“有时候很奇怪,你明明什么事都没做错,却要为那些事情付出代价。”
“是吗?”
沈适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我那时候跟你一样。”
陈迦南没听明白。
他说:“我妈当年跳楼的时候,我最恨奶奶,每天都和她作对,最坏的时候,往她屋子里放蛇。”
陈迦南一愣。
“我恨她带给我的一切。”
沈适平平常常,像是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再喝一杯淡淡的下午茶。
“可是南南,有些事你没办法。”他说,“我用了三十年从她手里拿走沈家,直到她去世那天才知道,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沈适想起那天,京阳大雨。
沈老太太临终前把他叫进房里,手里攥着一个翡翠镯子,靠在床头,气息奄奄,慢慢对他说:“这是当年我送给你妈的,她后来还给了我。这么多年了,还跟新的一样。”
他当时站在床前,静静听着。
“奶奶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就看在我们婆孙相依为命三十年的份上,别记恨我。你小时候,奶奶陪你练过字,哄着你睡觉,给你买过棉花糖,逛景山公园,都记得吗?小适啊,奶奶是疼过你的。”
车流好像慢慢动了起来。
夕阳落在车头,陈迦南看见他眼眶慢慢红了,不由得偏过头去,看向车外远处,晚霞漫天。
然后听见他说:“南南,我们向前看吧。”
【凑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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