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陈迦南怀孕7个月,正是沈适最忙的时候。
公司还遗留着一些去年存在的问题,周家近来慢慢缓过神有些卷土重来的意思,已经拦截了沈氏好几个大单。
沈适常常两边跑,总是半夜赶回岭南。
陈迦南现在肚子大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段时间他那个不要脸的法子有了效果,她精神格外好,睡的也好。
沈适半夜到家,她已经睡熟。
第二天醒来,他正在厨房帮着萍姨一起做饭,系着围裙,舀起一勺汤,在尝味道,会问萍姨:“是不是太重了?”
萍姨尝一口:“再加点水。”
陈迦南站在屋檐下,她一手扶着腰,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认真的身影,笑道:“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适从汤勺里抬眼,看过去:“两三点了。”
“这么晚啊。”
他看了眼厨房外面的天气,放下勺朝她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南方早晚温差大,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她拽着他的袖子,说:“我不冷,挺闷的。”
那会儿已经是八月了,南方气候湿润,到了中午,温度变高,太阳晒的人又暖又热,午觉是睡不踏实的。
沈适扶着她坐在摇椅上,道:“我听萍姨说明天去医院做检查,不是约好了下周吗?”
“医生好像有事,调班了。”她看他。
沈适微拧着眉头,“嗯”了声。
“你怎么了?”她覆上他的手背。
沈适轻道:“公司最近事情太多,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就要回京阳,怕是不能陪你去医院。”
陈迦南歪脖,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也没陪我去过几次,大不了以后孩子跟我姓。”
沈适失笑:“行啊。”
厨房里,萍姨正在切菜,往后伸了伸脖子,扬声道:“沈先生,您和太太给孩子取名了吗?”
陈迦南看向沈适:“我们还不知道男孩女孩。”
沈适:“女孩。”
“这么确定?”
“错不了。”他说。
萍姨听着笑了:“人家说孕吐反应大的都是女孩,反应小的是男孩,我看沈先生说的准着呢。”
陈迦南莞尔:“要不先想个小名?”
沈适沉吟片刻,正要说话,手机响了,他拍拍陈迦南的手,站起来去一边接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皱紧了眉头。
挂掉电话,他原地静了十几秒。
回过头时,陈迦南抬眼看过来。
沈适缓缓启唇:“有点急事要处理,我必须立刻赶回京阳,大概不能陪你吃早饭了。”
陈迦南一脸无奈:“看来孩子真得跟我姓了。”
62.
翌日一早,毛毛开车来接陈迦南去医院。
路上两人闲聊,毛毛无意间提了一句:“我昨天去书店转了转,小智好像谈男朋友了,不是之前那个。”
陈迦南很淡定:“我知道。”
“你消息比我灵通啊。”毛毛感慨,“小智太敏感了,又是那种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再说了两个人异地太久,女孩子不能得到及时的安慰会出问题的,张见确实不太合适。”
陈迦南:“年轻人多谈谈挺好。”
毛毛嘲笑:“你老啦?”
陈迦南:“你比我更老。”
毛毛:“………………”
那天医院人很多,她们等了很久才检查完。中午在医院附近吃了饭,又转了会儿,到了两点多才往回走。
家里有些热闹,电视的戏曲声很大很响。
邻居阿婆带着孙女过来串门,外婆躺在摇椅上,萍姨熬了酸梅汤,三个人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说笑笑。
看见陈迦南回来,萍姨起身走近。
“检查的怎么样?”
“好着呢。”
萍姨说:“渴不渴,今天累坏了吧,要不要回房间躺一躺,我去给你们弄两碗酸梅汤。”
毛毛接过话茬:“您歇着吧,我去倒。”
等毛毛一走,萍姨对陈迦南道:“太太,刚刚有个人找你,我说你不在,他给你留了一样东西就走了。”
陈迦南:“还有说什么吗?”
萍姨摇头:“问候了一下老夫人,挺精神一个男的,看模样和沈先生年纪差不多,应该有三十七了。”
陈迦南脑袋瞬间嗡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来的?”
“走了有一会儿了。”
陈迦南像泄了气一样,静了几秒钟,才慢慢对萍姨道:“应该是我大学时候的研究生导师,很多年没见了。”
“难怪,看着就很有学问。”
陈迦南笑笑,慢慢走回房间。屋子里很亮,太阳照进来,看着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她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那个牛皮纸袋,薄薄的,有些似曾相识。
她走过去,将纸袋拿了起来。
指腹的感觉是很敏感的,有那么一霎那,陈迦南有些没勇气打开。她闭了闭眼,淡定的将封口的细绳绕开。
纸袋里面装着一份学校的资料,还有一张申请书和推荐信。那是国外特别好的一家音乐学院的申请书,有效期至明年十月。
陈迦南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在医院,柏知远来看她,她丧里丧气,不相信未来会很好。柏知远笑着对她说,陈迦南,你还前途无量。
时光匆忙,一晃而过。
那是个艳阳天的岭南下午,陈迦南许久不能平静,听见毛毛在屋檐下喊她:“小南,出来吃西瓜啦。”
她缓了很久,沉了沉气。
“来了。”她收了信。
63.
那一天的京阳,也不太平。
沈氏有几个项目同时出了问题,公司开了几个小时的会,直到下午,一堆人还不能提出解决办法,沈适发了很大的火。
回到办公室,他抽了很久的烟。
张见端了午饭进来,说:“老板,先吃点东西吧,都一天了,别弄的到时候闹出胃病来。”
沈适站在落地窗前,沉沉吐了口气。
他吸了一口烟,余光里香烟的火苗一亮一灭,慢慢燃尽,才低声道:“给岭南打过电话了吗?”
张见:“打过了,太太孕检一切正常。”
沈适淡淡“嗯”了一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缓缓开口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忙吧。”
张见很少见到沈适发火,知道事态很严重,又不能给岭南透露半分,实际上已经火烧眉毛。项目出问题,银行断了资金支持,沈氏的危机不比年前少。
接连的一周,沈适总是熬到深夜。
张见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又劝不住,终于在事情解决的那个傍晚,沈适因为胃出血,去了医院。
睡了一整夜,沈适才渐渐转醒。
张见总算松了口气:“您要再不醒,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适嘴唇干涩,一只手还扎着针,打着吊瓶,他支撑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淡淡笑了笑:“老毛病了,担心什么。”
张见:“你还是给太太回个电话吧。”
沈适敛眉,握拳抵在嘴边咳了几声,声音低哑:“你和她没说什么吧?”
张见摇头:“我可不敢。”
沈适笑笑。
张见将手机递给沈适,很识时务的就出去了。病房里变得安静起来,朝阳照在墙上一角,光斑渐渐移动,变大变亮,房间很快温暖起来。
沈适单手拨了电话过去,那边等了一会儿才接起。
听见她轻轻“喂”了一声,沈适低声:“是我,昨天去了个饭局,喝多了,刚刚才醒。”
陈迦南:“我知道,张见说了。”
沈适:“?”
“他还说你都好几个晚上没怎么睡过了。”陈迦南有些生气,“昨天又喝那么多酒,你想闹出胃病吗?”
沈适:“…………”
陈迦南最后还是叹息道:“现在彻底忙完了吗?”
沈适:“差不多。”
“很严重吗?”
“问题不大。”
陈迦南沉默了一秒,说:“晚上能回来吗?我给你熬一点清粥,这两天和萍姨在学做饭,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沈适看了眼手背的针,笑了笑:“南南,你这是自卖自夸吗?”
陈迦南轻哼了一声:“爱吃不吃。”
沈适笑:“最近肚子有没有闹腾?”
“她老踢我。”陈迦南说到孩子,声音都软了,“劲儿还挺大,跟你有的一比。”
听着她絮叨,沈适笑意渐深。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护士,沈适抬手放在嘴上,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接着对陈迦南说:“先不说了,这边有点事要处理一下,等我晚上回来。”
“你要是还忙,不回来也没事。”
沈适:“回得来。”
挂了电话,沈适疲惫的闭了闭眼,听见旁边的护士道:“您这个状况,是出不了院的。”
“不要紧。”他淡淡说。
护士急了:“那可不行,出了问题怎么办?”
沈适抬眼:“到那步再说。”
那目光坚定不容反驳,小护士撇了撇嘴,也没再说,换了药就出去了。过了会儿,张见回来了。
估计是打了小报告,张见劝道:“还是再等两天吧。”
沈适往后靠了靠,抬了抬眸子。
张见:“您这样子回去一看就是个病人,再说了这胃病不轻,回去再折腾严重了怎么办?”
半晌,沈适:“说完了?”
“说完了。”
沈适:“你现在比林郁还啰嗦。”
张见:“……”
“好了,订票去。”
张见:“您再想想?”
沈适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张见,看的这个年轻人有点发毛,道:“你知道林洒言喜欢你什么吗?”
张见:“………………”
沈适笑笑:“男人不能总是太强硬,必要的时候要学会示弱,或者说更脆弱的那一面,特别是在女人面前。”
张见:“………………”
“懂吗?”沈适轻道。
张见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