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到20分钟的时间,刘建民的司机就会带着他的女儿回到家,到时自己一定会暴露。
想到这里,陈良善不知不觉地拿出了手机,正当他打算报警自首从轻发落时,却发现自己拿的是女儿的那部旧手机,囡囡的照片此刻就在锁屏画面中,对着自己微笑。
刹那间,陈良善的脑中犹如被一道闪雷劈过,猛然一个激灵,而他也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他绝不能被抓,哪怕陈良善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或后半生的自由去为这两条无辜的人命赎罪,但绝不是现在。
因为他不能让囡囡拥有一个没有父亲的童年,他也更加清楚在如今这种孩子们都早熟的年代里,其他的小孩子会怎样称呼囡囡。
他们会称她为“杀人犯”的孩子,会排挤、会欺负她。
陈良善绝不愿意因自己一时的冲动而导致女儿也像自己一样拥有一个悲惨的人生。
此情此景之下,陈良善突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徐天南曾告诉自己的一句话,而这句话也足以改变自己未来的人生。
那是在二人曾经的少年时期,那天徐天南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本盗版印刷的科幻小说,当时二人还就因“这个世界上是否有外星人”争辩了许久,但是最终徐天南却说出了一句让自己印象深刻的话语。
徐天南曾告诉自己:我们的人生就是更高的智慧生物设计出来的一个生存游戏,而我们也只是这个游戏中的npc。因此不论当我们遇到了什么困难,更高的智慧生命也早已将问题的答案隐藏在了我们的周围。
当年这句毫无根据的话,此时却给了陈良善莫大的勇气,刚才的那股紧张感、绝望感也瞬间被这股勇气压了下去,而他的目光又重新变得坚定。
“证据!我要清理掉现场所有我来过的证据!”
陈良善自语着,踱步走在了房间的内部,嘴里不停地喃喃道:“答案!答案就在旁边,陈良善你可以的!你仔细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突然间,一股并不刺眼的落日余晖却不知为何反射过玻璃,照在了他的眼睛上,顿时也吸引了他的注意。
然而当他抬头时,目光却看见了面前一个硕大的酒柜。
在这座酒柜中摆满了白酒、洋酒、红酒等各式各样高档的酒水,而陈良善在看见这些酒水以后,整个人也顿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大火!只要有足够的大火就足以破坏这些家具中沾染的血液!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重新带上了那副橡胶手套,打开了酒柜后快速检查一番,发现这些都是50度以上的白酒与40度以上的烈性洋酒,完全可以达到燃烧的程度。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举起酒瓶就朝着客厅内猛然丢了出去,随着无数酒瓶破碎的声音传来,客厅内也顿时充满了浓烈的酒气。
茶几、沙发、电视柜、木质家具、窗帘,地毯,陈良善不知疲倦地砸着这些酒瓶,直到他目光所及之处完全都已被酒水浸染,而他又拿起拖把走到了厨房。
在厨房的案板中放置着一套高档家庭刀具,其中那柄明晃晃的剁骨刀就插在刀具盒的最顶端。
陈良善取下刀,随后用拖把清理干净了自己一路上的鞋印,随后为了保险起见,又把厨房中的窗帘扯了下来,覆盖在了客厅的地面中。
最后一步,他来到了那名死在假山上的女秘书身边,将对方拔了出来,平放在门厅中。
“她……她刚才用哪只手抓的我?”
陈良善仔细回忆着,怎么都想不起刚才女秘书抓自己时到底用的哪只手,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对方刚才的动作剧烈,两只手都在胡乱抓挠着,还有就是幸好没有咬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把两只手都砍下来。
打定主意后,陈良善举起了那把剁骨刀,却迟迟下不去手。
在此之前,他就连去菜场买菜都从来不买活鸡,因为他始终不愿意让这些动物的生命因自己而死。但是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却是一个几分钟前还在剧烈挣扎,身体还留有着余温的女尸。
陈良善试了几次都无法下手,心中那股恐惧感又慢慢地涌进了自己心头。
眼看时间又过去了1分钟,他知道再等下去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于是最后一次鼓起勇气,嘴里自语道:“囡囡,原谅爸爸今天做的一切,因为我一定要带给你更好的生活!”
女儿的名字在此时又一次赋予了陈良善莫大的勇气,他咬紧牙关,举起剁骨刀就砍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这柄刀非常厚重而锋利,仅需三下就足以砍断女秘书那纤弱的手腕。
又是三下,女秘书的另一只手也被砍了下来。
做完了这些,现在需要考虑的则是怎样带着两只血淋淋的手离开现场的问题。
陈良善环顾一圈,突然看见了放在门厅处的一个背包,这是一个巨大的有半人高度的背包,背包顶端的开口里插着数个金属杆。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背包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是背包表面几个大大的英文却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golfbag,这是高尔夫球包,里面鼓鼓囊囊装着的也都是刘建明曾经打高尔夫时的用具。
一道灵光闪过,陈良善也突然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他先是把身上的衣服裤子都脱了下来,随后用脱下来的衣物将身上的血渍大概清理了一下,随后再用塑料袋把这些衣物与女秘书的那双断手装在了一起,统统放进高尔夫球包里。
最后,陈良善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套高尔夫的球服与鞋子。
刘建民身材高大,对方所穿的球鞋也是44码的型号,但这正是陈良善想要的结果,因为就在刚才他处理尸体时,就已经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对方脚下,鞋底那清晰的鞋码字样。
刘建民的鞋码大了自己三个号,但如果利用好了这个鞋码,就可以在某个地方给警方留下一个错误的线索。
一切处理完毕,眼看着时间所剩无几,陈良善最后拿出几瓶白酒,朝着二人尸体上缓缓倒了下去,直到将二人的尸体完全浇透,他才拿起了茶几上的那个打火机。
刚准备点火时,陈良善却突然听到脚下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啊……啊……”
这个声音足以吓得他冷汗直冒,然而当他再次低头时,却发现刘建民竟一点点苏醒了过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的生命力竟然如此顽强,明明脑袋都已被砸得变了形,但此时竟然还会就这样苏醒了过来。
刘建民似乎也是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境遇,他趴在地上缓缓转过头来,低声道:“救……救我。”
“救你?我……我……”陈良善紧张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惊恐地问道:“你……你没事吗?”
刘建民没有回答,只是用微弱的语气道:“头……头疼,好疼……”
片刻后,可能是刘建民发现对方没有想救自己的意图,于是他又强忍着疼痛睁开眼睛,在看见对方竟穿着自己的衣服与鞋子,门厅处还有女秘书的尸体时,一切都明白了。
女秘书显然已经遭到了对方的毒手,而这种杀人犯也绝不可能救自己。
刘建民想挣扎着爬起身,但颅内严重出血导致的阵痛与不适感也令他无法动弹,只剩下了嘴里缓缓地道:“救我……否则老子……老子……杀你……全家。”
本来紧张的陈良善,在听到对方威胁自己的这番话以后,心中本有的那股愧疚感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他活了那么多年以来,初次感受到了自己竟然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足以让他掌控面前男人的生死。
而对方嘴里骂咧的那些脏话、那些威胁自己的话,此时在陈良善听起来,就如同一只蚂蚁在面临死亡时的挣扎。
渐渐地,他已不再对面前这个男人有愧疚之心,看对面前男人骂出来的各种难听的话语,他也只是回报以冷笑道:“刘建民,现在你是否愿意道歉了?”
本来还在骂着脏话的刘建民突然住了口,哀求般地道:“对……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求你救我。”
陈良善缓缓抬起头,对着天空深吸一口气,脸上却突然挂上了笑意,他看着面前这个有财富、有力量的男人,为了活命而哀求自己时的模样,心中顿时也感觉到了一股足以掌控一切无所不能的快感。
但是最终,他还是点燃了打火机,对着刘建民道出最后一句话。
“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哄”的一声,趴在地上的刘建民全身顿时燃起了火焰,这股火焰也很快就把客厅内变成了一片火海,而刘建民微弱的挣扎声也很快被淹没在了这片火海的怒哮声中。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陈良善最后摘下了橡胶手套塞进了包里,他背着那个高尔夫球包,拿出几张餐巾纸包在手中,轻轻扭动了客厅大门的把手。
此时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他在猫眼中查看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别人以后便推门走了出去。
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擦干净门铃上自己来时的那个指纹,第二件事则是他在离开的同时,故意穿着刘建民那双44码的球鞋,从门口的花坛位置踩了出去。
陈良善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没有撞到行人,很快就沿着来时的那个狗洞钻了回去,然而这一环节却是他整个计划中最不可控、风险最大的一个环节,因为他不知道当他回去以后,那个捡破烂的男人会不会还在狗洞的另一头等着自己。
但此时的陈良善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才那片火海燃烧之后,自己内心曾经的那些紧张、恐惧、愧疚等负面情绪统统消散。
这感觉就如同重生一般,令他也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那股巨大无比的力量正在慢慢苏醒。
因此,他不担心那个叫破烂王的拾荒者是否还在对面等着自己,因为此时就在自己腰间的皮带中,正别着一柄锋利的尖刀。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当陈良善钻过那个狗洞后并没有看见破烂王的身影,而正当他在考虑是否需要等一会对方回来时,却突然看见墙的那一头燃起了漫天的黑烟,同时也听到了那边保安的大喊声。
“失火啦!快!快救火啊!”
思考片刻后,陈良善最终还是背起了那个高尔夫球包,朝着远处的停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