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神业再也坚持不住,意境崩坍,他被狂卷而来的灵气连带着踉跄后退了两步。
“噗!”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出,
显然,
上官莞儿没有留手。
崔神业看着上官莞儿被一头黑发掩藏起来的额头,却也无话可说。
很少有人知道,上官莞儿,受过黥刑。
有一次,上官莞儿草诏,违忤旨意,女帝大怒,要将其处死。
而太平公主李今月苦苦相劝,方才免去一死,以黥刑代替,上官莞儿的额头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痕迹。
而那次事件里,上官莞儿不过是政敌用来攻击太平公主,削弱其在内廷影响力的一个靶子。
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就包括了崔神业,是他命人在诏书上动了手脚。
事后追查,数位凤阁小吏被下狱治罪,崔神业却安然无恙。
大周朝堂高层有人猜测,或许这次事件,其实是出于女帝的授意,女帝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权势愈发煊赫,成为第二个自己威胁到她的地位。
从此以后,太平公主收敛羽翼,今年甚至来到了浩然书院静心读书。
说回现场,
意境比拼,比的不光是谁修行境界高,更重要的,是诗文本身。
诗文本身的质量,才是构筑意境的基础。
崔神业勉强站稳了身形,深吸了一口气,擦掉嘴角的鲜血道:
“好一句‘烟霞问讯,风月相知’,这一局,崔某败了!”
说完之后,崔神业转身便朝着宋院长行礼告退。
“崔某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久陪了,诸位继续。”
崔神业此举,颇失风度,但却是人之常情,毕竟他和上官莞儿闹成这幅样子,自然无需客气。
按常理说,文斗,除非一方控制不住意境,否则基本上是不会出现受伤这种状况的。
而上官莞儿不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境,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故意要报复崔神业。
“恭送崔相。”
众人连忙起身,向崔神业表达敬意。
崔神业离去后,宋院长看到眼前的众人纷纷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随即说道:“好了,各位坐吧。”
众人听到宋院长的话语,纷纷落座,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敢嬉笑了,只是规规矩矩的跪坐在铺于草地的地毯上面。
上官莞儿一袭白衣,傲立于河渠东侧,一时之间,河渠西侧的流觞竟然人人皆畏,生怕飘到自己面前。
这时候,甚至有人半公开地做手脚,一旦流觞快要停下,就催动灵气让其继续漂流。
流觞诗会放在往届,书院负责监督的都是别让人做手脚停到自己面前。
毕竟哪怕技不如人,露个脸也是好的。
可书院从来都没遇到过,这种所有人都不想让流觞停到自己面前的事情。
一时间,
书院的监督人员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珊儿,你认识的那位才子,比之上官舍人如何?”
太平公主谈笑自若,她侧首向武阑珊问道。
武阑珊想了想,犹豫地说道:“姑姑,我觉得,他可能不亚于上官舍人吧...”
“哦?他在哪里?”
“我看不到了...可能在南面吧。”
太平公主李今月有些不以为然,她本身就喜好文学,对于诗文是有一定品评能力的,虽然《咏荷三首》也是好诗,但人的创作能力都是有限的,她不认为在上官莞儿如此锋芒毕露之时,还有人能顶住压力,战胜上官莞儿。
更何况,流觞诗会从来都不仅仅是诗文的比拼。
双方的修行境界,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
也就是说,哪怕普通的读书人妙手偶得,如果境界低微,对方大佬又不惜才放水,那么也是有被打败的可能的,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当然了,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出现。
如果真有人做出了好诗,哪怕不是引发天地异象的绝世好诗,在流觞诗会这种雅集上,自觉不如的人,也会主动放弃的。
很少有大佬,会不要脸到靠境界优势强行取胜。
文人在公众场合,一般还是要脸的。
在商议片刻后,书院制止了大家的公开共同作弊行为。
因为再让流觞漂流下去,恐怕就能飘到最南边的沈不渡等人的眼前了。
然而,随着几人的接连白给。
上官莞儿手中的飞花令越来越多,
她却没有丝毫叫停或是坐下的意思。
气氛陷入了凝重,
如果上官莞儿一心求胜,全然不顾流觞诗会约定俗成的规矩,难道在场这么多大儒名士,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女娃夺魁吗?
“卢师,你觉得谁能战胜上官舍人?”
听到了黄夫子的低声问话,大儒卢亦闲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笑道。
“我倒是觉得,最南面那位法师或许可以。”
“哦?”
黄夫子遥遥看去,但哪怕是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也没看到卢大儒口中的法师。
那一日在书院门口,他一直待在阁楼里,并没有出去,因此并不认得沈不渡。
“他在更南面,我们这个位置看不到的。”
黄夫子也只好作罢,在场这么多人,这么多名士、权贵,总不好催动灵气,堂而皇之地覆盖这么多人,用手段去远程探测。
随着北面的人,接连败下阵来。
那酒樽,很快慢悠悠地继续飘落下来。
甚至,
马上就要飘到了沈不渡的面前。
“不是吧?”
沈不渡微微一怔,他并没有任何准备。
而眼见着这酒樽,顺着河渠拐过了一个弯,已然有些力竭了,歪歪扭扭地就要落在他的身前。
易玉忠等人,拼了命地往他身后躲。
酒樽,越来越近了。
众人的目光,开始看向了这个失去了小胖子体型掩护后,显得很突兀的僧人。
上官莞儿看到了这一幕,先是跃跃欲试,随后竟是微微侧过了身,在跟太平公主说些什么。
而宋院长和卢大儒,也站起身,投来了有些复杂的目光。
就在这时,
天空之中传来一声长啸。
“宋院长,诗鬼来赴你的甲子之约了!”
流觞雅集,在场数百人,不论是位高权重的门阀大佬,还是普通的寒门读书人,听到这句话,无不面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