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母亲一顿数落,说都当干部的人了,一点儿稳当劲儿都没有。
其实刘茵哪里不知道儿子的能耐,就冲进步越来越快都能知道儿子的厉害。
可当母亲的,都要唠叨几句的,即便知道了,也要趁着这会儿抓住了“把柄”说几句。
这就是还不会说、或者说不敢、不好意思说爱的那个年代,朴实的父母对孩子关爱的一种形式。
李学武倒是乐意彩衣娱亲的,只要父母高兴,倒是不介意表演成闹腾的孩子。
笑看着李学武出了门,刘茵用烧火棍把灶坑门口的柴火填好了,转过身看着李顺问道:“又怎么了?你这脸比外面儿的天儿还阴晴不定的,要不你也给我来个天气预报得了”。
见刘茵又说起了自己,李顺微微皱眉,昂了昂脑袋,只当没听见老伴儿的话。
现在这女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了,二儿子不许再说了,就连家里的老三轻易都不许严说。
理由很简单,就是老二和老三都有了对象,要是让对象听见了,多难堪。
早有一个,这老讲儿,男人只要有了媳妇儿就不算小孩子了。
现在都流行先处对象,所以这对象的地位也就赶上半个媳妇儿了。
所以这有了对象也算大人了。
当然了,这里面儿特殊的是李学武,他现在因为是干部才在母亲的眼泪是大人的。
要是按照处对象来算,这小子十二三就是大人了。
都是大人了,大孩子了,能用说的,就不能用骂的,所以刘茵渐渐的从这一阵儿开始不叫李顺骂孩子了。
见着李顺的模样,刘茵住着烧火棍站在灶台旁念叨着:“老二的脾气改了多少了,要是搁以前,早不听你的话了,更何况是分了家,所以你也有点儿耐心烦儿”。
李顺手扶在八仙桌上,叹气道:“虎毒不食子,我还能害了他不成?”
“谁又说你要害他了”
刘茵不满意地说道:“就是叫你板板自己的脾气,也不是小岁数了,还跟自己孩子置气啊,惹烦了不上屋里来,倒叫你堵得慌”。
李顺这人,极其有涵养的性子,轻易不跟媳妇儿斗着说的。
再一个,他心里想的事情也没法儿跟媳妇儿说,要是叫媳妇儿念叨了,说不定要怎么问呢。
其实他也想过了,自己能看见的,媳妇儿也能看得见。
她要是看见了都没管,那定是不用管,甚至说管了不好管那种。
微微从鼻孔里出了一股子气,也是就这么着了,就像媳妇儿说的,二小子分了家,好些话不好说了。
即使说了,当儿子的哼哈的答应了,你还能当着儿子穿衣服啊。
所以也就是当着面儿给儿子个态度,叫他明白了算了。
李学武其实是没在意父亲的态度,所以想都没细想,出了门,奔着后院儿走。
父母在前院儿,老太太抱着李姝和李雪一定在后院了。
刚进三门儿,见着棒梗跟着秦京茹正收拾墙根儿底下呢,边上还圈着几个鸡咕噜。
这玩意儿也没个学名,就是用稻草拧的,两头儿都有口,中间是个亚呼噜的大肚子,母鸡可以在里面下蛋孵小鸡啥的。
眼瞅着这是要收拾鸡圈的模样,位置就在兔子圈的另一边,倒是不碍手。
棒梗见着李学武进来,便笑着招呼了一声,李学武也是笑着答了。
棒梗回头看了看拄着拐闷头儿干活儿的小姨,对着李学武解释道:“我小姨想垒个鸡圈”。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意思是谁问你了。
指了指后院儿,跟这小子示意了一下便往后面走了。
这院里少了一家一大爷,好像安静了不老少。
加上雨水他们都在倒座房等着吃饭,这边就也只有秦淮茹她们一家热闹。
路过门口的时候见着秦淮茹端着锅出来刷锅,李学武笑着问了一句晚上吃啥。
“棒梗说想吃捞面了,这不他奶奶跟屋里擀面条呢嘛,我做了点儿炸酱”
秦淮茹的精神头极好,今天在招待所睡到上午九点多才回的家,今天算倒了个班儿。
李学武笑着道:“那炸酱可得多放荤油,不然不好吃”。
“呵呵,你也在这儿吃啊?我叫棒梗奶奶多擀一份儿”
秦淮茹笑着让了李学武,惹得在屋里擀面条的贾张氏手都哆嗦了一下子。
李学武笑着回道:“不了,倒座房那边说是有肉,叫我别出去呢”。
“怯,馋我们!”
秦淮茹就像是得了滋润的稻穗儿,饱满、黄澄澄的。
李学武也就打牙了两句,步子没停地往后院去了。
贾张氏站在屋里看了看水池边上刷锅的秦淮茹,撇了撇嘴。
她是吃过见过的过来人,这女人是个什么状态她最清楚。
长时间不浇灌的,就是看着脸蛋儿枯黄,就是看着精神不好,就是看着没嫩劲儿。
可你现在看看这秦淮茹,哪里是没劲儿的人,怕不是让洪水灌了稻田了,就剩那股子浪劲儿了。
这小寡妇看着水嫩水嫩的,要说没人怜爱,谁信。
反正贾张氏不信,手里的擀面杖都有些磕面板子。
小当用好的那只手想捏一点儿面来玩儿,却是被奶奶吓了一下,等抬起头看向奶奶的时候,却是听见奶奶说道:“你当这是泥呢,往年想吃都得等过年,可不敢糟践了”。
“知道了”
小当答应了一声,不敢再用手去捏面,只是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看着。
旁边则是瞪着大眼睛等着吃面条的槐花。
要说贾家的条件好了,这吃一顿面条也不算啥,哪里用得着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
其实好也是相对的,这个时候都讲面条吃了不管饱,消化的太快,不如馒头省面还吃的多。
毕竟一个是死面儿的,一个是发面儿的,那能一样嘛。
这面条儿搁以前,贾家可是不敢吃的,怕不是吃了一顿要饿四顿。
现在秦淮茹手头儿宽裕了,孩子们只要不说大鱼大肉的,还是能抽个时间改善伙食的。
但也是悠着来,她们家情况特殊,这女人上班,注定要比男人差。
贾张氏担心的是,有朝一日没有了这份工资,怕不是要饭吃了。
所以在攒钱这个问题上,她跟秦淮茹的想法是一样的,钱有了也不能乱花。
今天棒梗说是想吃面条了,那也是嚷嚷好些天了,今天赶上秦淮茹倒班儿,这才允了他。
秦淮茹看了一眼李学武的背影,眼睛里都是水。
不是手上的水,是春水,春天的水。
手里活儿不停,将锅刷好了,拎着往屋里走,边走边对着棒梗说道:“躲着点儿身上,造一身的泥又得洗”。
“知道了妈”
棒梗看了看自己新穿上的蓝裤子,给小姨递砖头的动作都小心谨慎了起来。
这还是春天了,母亲新给他做的,以前都见着别的同学穿新衣服,今年也算是开学就有新衣服穿。
秦京茹的拐杖使得六极了,根本不耽误手里干活儿,接了棒梗递过来的砖头儿,随口问道:“他跟你妈关系咋好?”
“谁?”
棒梗不知道小姨突然问的啥,抬着脸儿问道:“谁跟我妈关系好?”
“那,后院儿那个”
秦京茹不敢说李学武的名字,很怕有人听见似的,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院儿。
棒梗往后面看了看,随即明白小姨说的是李学武。
“嗨,我妈跟这院儿里谁的关系都不差”
棒梗倒是会说,将手里的砖头儿递过去,微微昂着头地说道:“跟我武叔好,那是因为我”。
秦京茹看了棒梗一眼,这才又接了砖头儿,问道:“咋是因为你?”
“可不就是因为我”
棒梗确定地说道:“就是因为我跟武叔一起养鸡,我妈跟他说的话才多了,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啥?”
秦京茹撇撇嘴,没有跟棒梗顶嘴,这小孩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问多了瞎嚷嚷。
而且棒梗这小子也不知道跟倒座房那些糟老爷们学了个啥,满嘴的油子话。
棒梗倒是对自己家里和后院最有能耐的武叔构建和谐稳定的关系是自己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这一点深信不疑的。
就见着武叔带自己出去玩儿,带自己去吃饭,怎么不见带别人家的小孩儿去吃饭。
自己家里跟武叔唯一有关系的只有他,贾梗,贾经理!
这么说吧,他母亲也是沾了他的光。
棒梗这些话都不愿意跟别人说,今天也就是小姨问起来了,不然都不会说。
他想着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为家里做了些贡献,付出了些努力,这没什么可在嘴上叭叭叭说道的。
要是做了一点点贡献就挂在嘴边上,那不成了娘们儿了嘛。
现在他棒梗在院里可是爷们儿,一般的小孩儿可没有他富裕。
不是说家庭,更不是说父母给的零花钱,而是他自己赚的钱。
后院儿的鸡蛋产出很稳定,小鱼小虾天天供着,面糠一袋一袋的买。
现在他只要放了学,就带着两个妹妹去大野地里挖野菜,拿回来剁碎了搀和面糠做鸡食。
嘿,这鸡蛋一天保准儿两个,有时候也有仨的时候。
别瞧不起这产量,攒够了卖钱够得上他们兄妹三个使劲儿花了。
当然了,现在变现有点儿困难,他的那份鸡蛋都给小姨准备呢,要孵小鸡。
不过小姨说好了,鸡蛋按照供销社回收的价格算,有多少算多少,绝对不亏了自己。
如果到时候没有现钱儿,就用孵出来的小鸡兑算。
棒梗想过,这买卖自己不亏,一个是自己小姨,实在亲戚,躲不开。
再有就是这鸡蛋卖给谁不是卖,如果到时候补了自己小鸡,正好扩大生产。
他这买卖算计的好,李学武进屋的时候就见着棒梗的劳动成果了。
李姝正由着老太太抱着吃煮鸡蛋呢。
“这是棒梗送来的?”
李学武看见碗里还有一个,显然一起煮了两个,这两只母鸡还挺能下的。
“可不是咋地”
老太太将蛋清和蛋黄掰开了,一点儿一点儿喂给李姝吃,这丫头胃口可好,又是鸡蛋,又是牛奶的,平时给啥吃啥,一点儿都不挑食。
最省心的就是吃饭不用追着哄,给吃的就吃,可心疼人。
李学武想来也是老太太照顾的好,教的好,这小孩子哪有天生懂事儿的,都是教养。
“贾家那孩子也是小大人一般,见着人可会说话了,该叫啥一个都不带叫错了的”
老太太许是拿人家的手软,见李学武问起来,给棒梗夸了夸。
“都嫌这孩子嘴碎呢,就您不嫌烦”
李学武笑着看了看坐在炕边的李雪,正要帮小侄女剥鸡蛋。
老太太盘着腿儿,李姝就坐在老太太怀里,见着李学武进屋用手指着跟老太太说爸。
现在这孩子咬字渐渐清晰了,知道管李学武叫爸爸了。
不过别的还在慢慢学,至少李雪在李姝的嘴里还分不清姑姑还是猪猪。
这个孩子是家里人的心头儿好,一家人可心着,李学武将装鸡蛋的碗往李雪那边推了推。
“李姝吃一个就够,这个你吃”
眼瞅着妹妹也馋鸡蛋,李学武也没当这是好玩意儿,不想偏了妹妹。
李雪却是懂事儿的,笑着摇头道:“我都是大孩子了,哪里还用吃鸡蛋,给李姝吃,吃饱了好长大高个儿”。
“她还有呢,你吃了吧”
老太太见着李学武说了,也是瞧见自己孙女的样子了,开口说了一句。
李雪却是坚持地摇了摇头,手里的动作不慢,剥了鸡蛋放在了碗里,随后便去书桌旁写作业去了。
李姝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只是瞪着大眼睛观察着父亲和太太的神色。
见着小姑姑去桌子那边了,小嘴儿吧嗒吧的吃着鸡蛋,还深深地叹了口气。
“呵呵”
李学武伸手接过了闺女,抱在了怀里,也挨着炕边坐了,问道:“跟爸爸说说,有啥烦心的事儿了,至于这么唉声叹气的”。
“小大人似的”
老太太手里拿着鸡蛋,由着李姝吃好了,咽下去了才给一点点,看着二孙子,大重孙女,满脸的笑意。
“天暖和了,太阳足,我抱着她去西院儿门脸房晒太阳,有人来买家具,还跟人家咿咿呀呀的打招呼,呵呵”
李学武低头看了看闺女,笑问道:“你可是大姑娘呢,可不能学你爹这么会说啊”。
“错不了!”
老太太见李姝吃完了这一口,给喂了点儿温水,笑着说道:“现在嘴还不利索呢,等会说话了,瞧着吧,可得不闲着呢”。
“那可不成”
李学武给闺女揉了揉小肚肚,笑着教给道:“咱得学着小姑姑,有个大姑娘样儿才成”。
听见屋里二哥的夸,正在写作业的李雪也是嘴角微微翘起。
别人夸她都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可高兴的,这家里唯独二哥夸才叫她欣喜。
因为她现在都是在外面听别人夸自己二哥。
远了不说,但说着胡同里,以前自己在家,有赶上出去的时候,总有年长的叔叔大爷们问自己父亲在家没有。
这倒不是想找自己的父亲有事儿,只是确定一下自己是谁家的孩子,也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就像问你吃了没,其实不是关心你吃没吃,就是个招呼。
但一般来说,问的那个总是你家最有权威的人,多是父亲。
可现在问自己二哥的人也多了起来,有的时候遇见年轻的,知道自己是李学武的妹妹,那都是敬畏的眼神看着的。
有会说的,都跟她套近乎,说他以前也跟自己二哥认识的,关系多么好云云,有时间来找二哥玩儿,或者她被欺负了,就找他等等。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二哥混街道的呢,实际上她却是知道这些人根本照不着自己二哥的边儿。
说是关系好的,怎么不见一个敢来上门的呢。
说是自己被欺负,哪里用得着去找他们,这条胡同,乃至这个街道,还没有人敢欺辱她的。
上次粮食所的那个关系,被拉到派处所一顿打,这附近可都是传遍了。
再加上那一阵儿她们兄妹上学都有人跟着,更是传的玄玄的,谁敢惹着她。
这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可比以前二哥的浑名强得多。
再一个就是,现在二哥对她也是真的好,对自己家也是好,所以她对李姝也好。
放了学除了写作业,就是哄着李姝玩儿,一点儿都不烦。
看着是闹的多,但也是觉得小侄女好玩罢了。
李学武看了一眼妹妹的背影,心里担心着,嘴上却是关心的多。
人家的大姑娘多是有些玩伴儿的,这家串,那家玩儿的,可自己家的妹妹就是个恬静的性格。
以前也有玩伴儿,但随着念书的时间长了,这玩伴有的都不上学了,也就来的少了。
现在多是在家玩儿,也就跟着自己出去的时间算是外出了。
看着闺女鼓起来的小肚肚,李学武问道:“还吃不吃,吃不下去就甭吃了”。
李姝看了看爸爸,蹬着小腿儿站起来登登登往炕里跑去,拿那个音乐盒去了。
“这就是吃饱了”
老太太将盛鸡蛋的碗放在了箱柜上,挪着身子靠着炕柜坐了。
“吃这一个鸡蛋,晚上就不用吃饭了,再就是明早的牛奶了”。
“可真能吃”
李学武看着抱了音乐盒回来的李姝,眼瞅着自己闺女长个子。
现在才将将一岁不到,这真是要往大高个上长了。
李姝抱着音乐盒放在了李学武旁边,一屁股坐在了炕背上,然后指着音乐盒对着李学武呀了一声。
李学武看着音乐盒的战损级别,这是没少挨摔啊,刚才闺女放的时候就啪嚓一声,这要是还能响,可能就剩零件儿响了。
果然,打开音乐盒,已经没了音乐声了,看了看机关,这音乐盒的边儿上都摔裂纹了。
“别瞅了,早不响了”
老太太撇着嘴说道:“自从往地上摔,听了那么一次响,就算是这盒子最后一次响了”。
“你可真能嚯嚯人啊”
李学武看着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表情指着自己手里音乐盒还说啊的闺女,直想拎过来打几屁股板子。
老太太倒是混不在意地说道:“下次别买这么金贵的了,就给买铁疙瘩,摔不坏的那种”。
“那是摔不坏,可摔在哪儿不是事儿”
李学武心疼闺女的,就算是这些木头的摔坏了,也砸不着闺女,要是真来个铁疙瘩,砸着脚还了得。
李姝见爸爸不给自己放音乐,一扭身子,撑着小腿儿站起来又玩儿别的去了。
见着李姝撒欢儿,老太太笑呵呵地问李学武道:“那天出去玩儿,你对象看着挺好的?”
李学武明白,这是问顾宁对李姝的态度呢。
老太太就是担心顾宁跟李姝待不一块儿,或者顾宁嫌弃了这孩子。
所以李学武说抱着孩子出去玩儿,刘茵怕孩子凉着她都主动让李学武抱着去。
为的就是让顾宁多跟孩子接触,也想看看顾宁是个啥意思。
老太太经历的多,想的也是多,早早儿地就给二孙子和大重孙女想好了。
如果这二孙子的媳妇儿接受不了这个孩子,那就养在这边,不能叫二孙子为难。
虽说马上这大孙子李学文也要有孩子,可这到时候谁看还不一定,先可着李姝来。
“相处的挺好的”
李学武宽慰老太太道:“一整天都是顾宁抱着,还亲了顾宁呢”。
说着话,试探着问了老太太道:“要是我们结了婚,不常住在这边了,要把孩子接过去养,您能接受得了不?”
老太太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李姝是她带的第一个重孙,这心里自然不是一个滋味。
当初李学文他们小时候老太太带的不多,都是刘茵在家带着,她都是帮着收拾药材。
只有李学才和李雪小时候是老太太带的多,所以她对带孙子也是没啥多说的。
这也是为啥李学文和李学武性格上好动手儿,而李学才和李雪性格上偏软的原因。
两个大小子那是灶坑门跟前儿叽里咕噜长大的,性子里就透露着野性。
要不是做的学问多了,李学文不比李学武打架少。
不过李学文是不爱惹闲事儿,又因为学习好,没人招惹。
李学武是特么别人不惹他,都要故意惹事儿的主儿,所以两人的性格也有区别。
老太太眼睛看着撒欢儿的李姝,脸上笑了笑,道:“我盼着你们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孩子哪里能离了父母的”。
说着话又看向李学武,说道:“你们要是商量好了,那就把孩子接过去带,只要别给饿着,别给亏着了就成”。
“您这还是不放心我呀”
李学武笑道:“要不您跟我过去生活得了,那边住着也宽敞”。
“我可不去”
老太太笑着摆摆手,道:“哪有跟孙子过日子的,不去不去,你们好好的就成,把孩子带好了就成”。
她是想说说李姝的身世的,可当着孩子的面儿,这些话家里人从来都不说。
李学武更是看都没看过那本日记,更没有翻看过当初包着的包裹皮里的几本书。
这些都等着李姝长大了,由着她自己来决定。
李学武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当初决定抱养李姝的时候就没想着瞒着这孩子。
该给的爱一定要给,该给的教育一定要给,同样的,该给的身世在孩子长大后也要给。
哪怕是李姝要去找亲人,那他也是支持的。
这不是养一个小猫小狗,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养自己的孩子都一样,哪个是你能控制一辈子的。
但凡由着父母控制一辈子的,也少有落着好儿的。
要不老太太怎么常念叨,儿孙自有儿孙福呢,就是这么个道理。
现在的二叔、三叔,哪个不是年轻的时候就出去自己闯去,都指着家里,还不生出一窝废材来。
这个道理有的人懂,有的人不懂。
住在对面儿刘海中就懂,所以儿子也是大了就放出去。
前院儿的三大爷也懂,只不过想着多,算计的多,这大儿子工作了都想着把钱管在手里,就教出了这么多事儿来。
“老刘,你这是才下班?”
三大爷正站在院里溜达着,见着刘海中进来,便开口问了一句。
刘海中这会儿倒是没有了傲气,脸上也是有了笑模样,不过笑也是哭笑。
“是啊,下班的时候去保卫科报到耽误了一会儿”。
因为一大爷和他的事儿,现在他在院里抬不起头来,更因为降级开除,一点儿地位都没。
说话哪里还有底气,跟以往看不上的闫老扣儿都不敢摆脸色了。
“他二大妈挺好的?没啥事儿了吧?”
闫富贵倒是没想着看刘海中的笑话,都是经历过家里事儿的人,感同身受的多、
“还好,就这几天出院了”
刘海中应了一声,对于闫富贵的问候倒是能看得出真心来,以前这院里就属他们三个说话好使。
现在看,一大爷被他祸害进了医院,现在还没出来。
他自己这个二大爷再也没脸提什么二大爷了。
三大爷现在勉勉强强还算有点儿力度,但指着这么一个脑血管不好的人能管了什么事儿去。
所以现在院里真可谓群龙无首,可却是消停的很,倒是没有那么多事儿来。
说着话也是哭笑了一下,道:“就是嘴歪了,医生说好不了了”。
“唉,人没事儿就成啊”
闫富贵叹了口气,宽慰道:“那天你不知道有多凶险,多亏了人家刘茵,又是给张罗,又是给拿钱的,你可不能因为李学武是办你案子的人就记恨了人家”。
“哪里能呢”
刘海中别说不敢做,就是想也不敢想的,这一次算是知道保卫处保卫科的厉害了,哪里还敢招惹了李学武去。
家里的事儿二儿子都跟自己说,赶上他出来了,大儿子两口子才算来家里看了看。
一听说他被判了个开除,更是先问了会不会影响到他。
唉,这儿子教育的。
家里老二和老三这次做的还算好,可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似从前了。
这他也理解,要说作孽,也是他自己作孽,怨不得孩子们看不起他。
这会儿葛淑琴端着菜碗从厨房里出来,正巧见着公公跟那个人在说话,却是看也没看就进了屋。
刘海中显然也是见着了葛淑琴,尴尬地跟三大爷招呼了一声,便往后面去了。
闫富贵看了看刘海中有些驼了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心思最复杂,这热闹哪里是他能看的,要是抱着看热闹的心,他就成了热闹了。
葛淑琴被问话的那天他是一晚没睡,担心的要死,直等着刘海中回来了,他才紧着跟李学武打听着。
可李学武是个嘴严实的,一句多的不肯说,这又让他半宿没睡。
今天见着刘海中了,打听清楚了,这才算把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这两天也见着大儿媳妇儿的转变了,好像变了个人一般,白天只闷在屋里缝被子,做衣服,晚上也都在这边忙活完了才回去睡觉。
昨天夜里他睡不着出来溜达,倒是没再见着那屋里再有动静儿。
他嘴里真是又苦又涩,要是这个葛淑琴坏就坏到底儿,让他一气撵出去才好。
要么就从头儿开始好,别闹出这么多事端来。
现在闹够了,也变好了,这让人悬在半空中活着,实在是累的慌。
等屋里叫着吃饭了,他这才进了屋,看了葛淑琴一眼,没有说什么。
倒是三大妈,刚才见着他跟刘海中说话,便主动说了起来。
“要说这二大妈可是厉害的主儿,那嘴在街坊四邻是出了名的不让份儿,现在好么,直接歪了”
三大妈给家里人分别拿了窝头,嘴里继续道:“这还没回来呢,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说不上要怎么上火呢”。
“要我说啊,他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闫解放最瞧不上二大爷,这会儿支棱着那条石膏腿,不忿地说道:“平时就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感情比不上一大爷就开始耍阴招儿,实在活该”。
“吃你的饭,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闫富贵见儿子说的难听,皱着眉头训斥了一句,不叫他乱说。
这院里根本就藏不住事儿,坐屋里乱说,说不上就让人家听了去了。
“我怕他?!”
这会儿见着父亲的示意,闫解放反倒来劲了,手里掐着窝头儿,比比划划地说道:“要搁以前,他是二大爷,现在他是啥,犯罪分子”。
说着话,又不屑地说道:“说不上怎么给着李学武好处了,轻饶了他了,不然非得进去不可”。
“不吃下去!”
闫富贵见儿子越说越没谱,瞪着眼睛训斥道:“他磕碜你就得好儿了啊?都是一个院儿住着,你就不磕碜了?”
说着话又训斥道:“以后没影儿的事儿少说,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先给你撵出去”。
闫解放刚想在嫂子面前表现表现,却是被老爹两棒子削回来了,瞪着眼睛不服气地说道:“他明明……”
这会儿闫富贵见儿子要说话,眼睛已经死死地盯着儿子了。
三大妈见要出事儿,赶紧打圆场道:“这不是家里吃饭聊闲篇儿嘛,不说了不说了”。
说着话对着两人摆了摆手,道:“我也是好心,念叨念叨他们家,关人家李学武啥事儿,别乱扯啊”。
说着话还看了对面儿的李家一眼,现在天暖了,吃饭都是敞开了门。
就这个距离,说话的声音大一点儿,对面儿都听清楚的,哪里能乱说。
闫解放也知道刘海中可以说,这李学武是不能说的,说了怕不是比刘海中还要惨。
这会儿血也凉了,悻悻地低下头开始吃窝头儿,眼睛的余光看了嫂子一眼。
这会儿嫂子却是低眉垂眼的,好像没听见家里说啥似的。
这两天他就觉得嫂子变了个人似的,不再跟他乱说话,更不跟他动手动脚的了。
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嫂子不高兴了。
——
李学武从后院出来的时候院里家家都吃上饭了,因为倒座房这边收破烂的忙活的晚,这吃饭的时间就比院里工人家晚一些。
等他进屋的时候,正好是大家正往桌边坐。
傻柱见他进来,招手让他过去坐,李学武也就顺着他的意坐在了他旁边。
这边是长条桌子、长条椅子,没有固定座位,更没有固定的排序,谁逮着谁坐。
赶上有要说的话了就坐在一起,赶上要喝酒的也坐在一起。
只有靠里头儿的位置没人坐,这是给大姥和二爷留出来的。
小辈儿的不分高矮个儿都行了,这要是不知道大小辈儿,那不是做人都不懂了嘛。
跟着姥爷和二爷打了声招呼,随后挨着傻柱坐了。
傻柱要给李学武倒酒,李学武却是笑着问道:“有啥喜事咋地?”
“没喜事就不能跟你喝酒了?”
傻柱笑着硬给李学武倒了酒,随后继续说道:“这杯酒是敬你的,敬你帮一大爷做的工作”。
“呵呵”
李学武端着酒杯,看着傻柱轻笑道:“你都说了这是工作,还拿这些客套话骗我喝酒?”
“那不一样”
傻柱很是感慨地说道:“以前我是没想着兄弟多,朋友多有什么好的,这些天算是明白了”。
说着话用手指点了点老彪子和几个小子道:“二大妈出事儿那天,这些人都出了力”。
“咋?你还想打击报复啊?”
老彪子见傻柱又说起二大爷家的事儿,以为要说跟一大爷不对付儿话。
他倒是问心无愧,不怕傻柱说出来,可却是不想今天的饭桌上有什么不和谐的话题。
所以才提前拦了一句。
傻柱笑着摆摆手,道:“我这是跟学武夸你们呢,都是好爷们儿”。
说着话比划了一个大拇哥,又继续说道:“一大妈去医院也是你送的,这几次事儿你们都没站着看热闹,我挺佩服你们的”。
老彪子看了微笑着的李学武一眼,随后说道:“一个院儿住着,谁看谁热闹啊”。
“好样的”
傻柱给老彪子再次比划了一个大拇哥,笑着道:“我就喜欢大院儿里这股子人情味儿,说真的,我还犯不上跟二大妈较劲”。
“跟谁也别较劲”
李学武拿着酒杯跟傻柱碰了碰,随后一口干了。
“是是是”
傻柱笑呵呵地点点头,拿着酒瓶子给李学武又满上了。
这酒是他自己买的,拿回来就是想着请李学武喝的,先前给姥爷和二爷倒满了,现在却是单跟李学武喝了起来。
另外一瓶则是在老彪子手边上,是老彪子和沈国栋他们喝。
边给李学武倒了酒,傻柱边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句句都是兄弟才能说的话,我心里明白着呢”。
说着话,放下酒瓶子,感慨地说道:“我跟一大爷的感情你们都知道,虽然不是吃着他们家的饭长大的,可也是无父无母的状态,人家一大爷一大妈多有看护的,这话得可着良心说”。
听见傻柱这么说,无论是姥爷和二爷都点了点头,别看傻柱有时候混不吝,这小子却是个明白事理的,不是白眼狼。
“要说一大爷指着我给他们养老的话,这都是街坊邻居们没事闲的乱传的”
傻柱笑着解释道:“这时候又不是旧社会,哪里还用得着养老儿子,人家一大爷一个月小一百元,两口子可劲儿吃,可劲儿花,还非得找个孙子来败嚯家来?”
“呵呵呵”
众人见着傻柱喝了酒,也说多了,便都听着一笑了之。
傻柱也是跟着笑了笑,对着李学武示意迪丽雅刚端上来的菜,道:“今天又被厂长叫去给一个领导做饭,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尝尝咱这手艺”。
李学武哭笑不得地看着盘子里的菜,现在倒座房是不缺食材的,这小子是特么拿顺手了,见着羊就想薅羊毛。
大食堂因为没有小食堂了,所以没得薅了,现在倒是去领导家里薅羊毛了。
“你的手艺我还用判断?”
李学武笑着赞了一句,随后说道:“不过你可悠着点儿,咱现在不缺吃,不缺喝的,别惹了一身的麻烦来”。
“嗯嗯,知道了”
傻柱见着李学武示意自己往迪丽雅身上看,知道说的是啥意思。
“就这一次,再拿我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