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处长下班了”
“呵呵,这是您孙女啊?”
李学武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女孩儿打扮的孩子跟着老太太说着话。
“是,是老二家的”
这妇女显然是认识李学武的,打过招呼后见李学武回得上来很是有面子地笑了。
许是被一个处长记得住很高兴,脸上的笑容也很得意。
“您忙吧,到下班点儿了,我得赶回去做饭了”
这妇女瞧出来李学武过来不是跟她打招呼的,便带着孙女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往胡同外面去了。
临走前还跟李学武客气地道了别,李学武也是笑着应了。
“叭叭~叭叭~”
李姝一打见着李学武便伸手够着了,见着爸爸不跟自己说话,便一个劲儿地在嘴里喊着。
李学武笑着将闺女接了过来,逮着小手亲了一口,惹得李姝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是谁啊?”
“……”
老太太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前院儿的,老王家的”。
李学武没在意地问道:“老王太太不是七八十了嘛,这位瞧着不像啊”。
“是不像,就不是”
老太太就知道二孙子是比猴儿都机灵的,刚才打招呼根本没认识那人。
“那是老王太太,这是王太太!”
“呵呵”
李学武咧嘴笑了,躲了闺女抡过来的一巴掌,瞪着眼睛吓唬了一下,随即道:“是我记混了,我说瞅着面慌儿的呢”。
回完老太太,又对着还要打自己的李姝吓唬道:“你打爸爸?是不是混大了?”
李姝瞪着大眼睛看了看爸爸,抡起来的手使劲儿一挥,差点儿把自己打着。
“这闺女不能要了,忒狠了,狠起来连自己都打!”
李学武将手里的包递给老太太,恨恨地反着抱了,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
李姝挨了打也浑不在意,因为没太疼。
这会儿被反过来抱着倒是瞧见了李学武身后来的人,还用小手指着,嘴里啊呀呀的。
李学武对这闺女也是有些叹气了,这小魔头儿眼瞅着过了听声辨别事物的阶段,随着能走了,探索世界的方式变成了用手去触摸。
小孩子的手劲儿没大没小的,说不上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上一巴掌,打的愣目愣眼的。
不是孩子坏,也不是孩子想打人,而是小孩子看见大人使用工具或者表达感情的时候想要模仿动作。
老太太显然也是知道李姝到了这个阶段,没有吓唬孩子,也没有拦着李学武吓唬孩子。
几代人了,都是这么稀里糊涂照顾孩子的,没人总结怎么照顾和教育孩子是正确的,是好的。
李学武才不舍得打闺女呢,吓唬了两句,打了两下便抱了过来。
顺着李姝的手指,李学武转身瞧见是一个梳着两根大麻花辫的姑娘,骑着一辆自行车进了胡同。
这胡同出来进去的,骑着车子的多了,李姝单单对着李学武指着这姑娘显然是特殊的。
“您好,这里是99号院儿吧?”
这姑娘骑到这边见着门口有人便把车子停了,对着比较和善的老太太问了一句。
老太太则是笑呵呵地点头道:“是,不过大门在那边”。
“谢谢大妈”
这姑娘笑着谢了一句,推着车子驮着两个大口袋往门房去了。
李姝新奇的也是这姑娘的服装和自行车的特殊,邮递员嘛,这个时候很牛气的职业。
一台二八大杠,大梁上,前车筐里,后座两边,都挂着帆布口袋,有特殊的信件还需要用牛皮包装着。
李学武也就是看了一眼,没再看,而是对着老太太问道:“怎么前院儿的溜达到这边来了?”
“嗨,传话呗”
老太太给李姝理了理袖子,嘴里说道:“说是你表姑奶奶问问你,啥时候结婚”。
“表姑奶奶?”
李学武咧了咧嘴,想了一下问道:“不是在房山吗?消息这么灵吗?”
“呵呵,穷在闹市无人问”
老太太嘀咕了一句,随后解释道:“她跟你表姑奶奶是一个村的,回娘家说起咱们家了,这不是上赶着来打听了嘛”。
“您要是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有这门亲戚了”
李学武随口说了一句,见着闺女拧着身子要下地,便看了看闺女的小鞋子,便给放在了地上。
老太太倒是没在意地说道:“亲戚礼到的,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你表姑奶奶比我小一些,家里仨孩子,老三在城里道路所上班,老大和老二在村里种地”。
李学武的记忆里是有这些亲戚的印象的,但都是几年不来往的了,少有接触。
再有,他离家三年,早就没了消息,回来以后家里人也没跟他说起过。
“回头儿她们要是来家里,你别给脸色啊,不好”
“知道了”
李学武点点头,见着那邮递员姑娘又回来了,便也就应了。
他的性子是有些独的,但不能妨碍老一辈儿人相互接触,而且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比较认亲戚的,有农村亲戚过的不好的,城里的都会接济。
“您好,您是李学武同志吗?”
邮递员姑娘显然被溜了这么一下有点儿意见了,问李学武的时候语气有点儿生硬。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问道:“我的信?”
“是”
邮递员从牛皮包里拿出一封信,对着李学武说道:“我得看一下您的证件”。
李学武点点头,将自己的工作证递了过去。
李姝有点儿怕生,见着姑娘跟爸爸说话,本能地抱住了爸爸的腿。
老太太也是没想到信是自己家的,这会儿见邮递员有些态度,便蹲下身子去抱了孩子。
姑娘检查了一下工作证,上面有照片,核对了信息便将信件递给了李学武。
没有惊讶,仅仅是语气和缓了一些。
“同志,您得给我签个字”
说着话拿了一个硬纸壳的本子递了过来。
李学武接了便签了自己的名字,随口问道:“哪儿来的?”
“市内”
回了这么一句,收了本子,干净利落地踢了车梯子,骑着便走了。
李学武拿着信件看了看,这才知道谁给的。
老太太现在可没当孙子是孩子,往来信件没有打听的意思,问都没问。
李姝倒是比较关心爸爸,小手一指,大眼睛一蹬,道:“呀!”
这意思是:拿过来我看看!
李学武没搭理她,拆开信封看了看,两张票,中秧歌舞团,红色娘子军,30号晚上的。
这是前几天遇着黄干时说好的,约在周日去看表演的。
见着爸爸看的神秘,李姝更抓心挠肝了,搂着老太太的脖子就奔着李学武这边使劲儿。
老太太则是一转身,给调了个方向,抱着她便往门脸房里走。
“看看看,看看小燕儿姨干啥呢”
基本上天头好的时候,老太太都会抱着李姝来这边玩儿,今天也是一样。
小燕儿见着李家的小魔头进屋了,像是磨人的模样,赶紧给切了一小块猪肝塞手里了。
这孩子也是好哄,只要是吃的,给了就不磨人。
李学武将信封收好,跟着进了屋,接了老太太手里的包,跟小燕儿几人打了招呼。
这会儿屋里只有二爷和小燕儿在忙活,沈国栋他们还没回来。
主顾儿不多,隔壁有一家看家具的,说话声透过布帘传了过来。
李学武没往那边去,只是转着货架子和柜台上看了看。
闻三儿走了大半个月,这货架子上的电器倒是没了一大半儿。
因为这店里只有闻三儿有修电器的手艺,现在库房里坏的多,好的基本没有了。
今年的经济形势向好,虽然风雨不断,但工人的工资水平是雷打不动的。
“来店里卖废品的不多了啊”
“嗯,是少了”
二爷接了李学武递过来的一根烟,回着说道:“咱们的车多了,收的范围也大了,店里少了是正常的”。
李学武点点头,道:“晚上跟老彪子商量一下,这货架子可不能空着啊”。
他也是难得来一回,看出什么问题就点出来。
现在老彪子忙着抓总的,包括送货和取货,沈国栋管着十台车和那几个小子,二孩儿则是一个人去服务那些固定客户。
闻三儿走了,账本便交给了二孩儿,虽然这些固定客户需求的少,但是细水长流,每个月给回收站创造的利润并不少。
李学武几次带回来的东西就要清空了,这还不包括老彪子从红星村时不时带回来的蔬菜和鸡兔蛋等荤腥。
二爷敲了敲烟,随后叼着点着了,抽了一口跟李学武说道:“去供销社了,还没回来呢,说是去跟那边谈谈,看看有没有别的货可以代”。
见老彪子已经想到了,李学武也就没有再多说,跟二爷点了点头,便对着老太太说了一句,奔后门往院里去了。
——
“呦,这么热闹”
李学武进院儿的时候正瞧见前院儿里站着邻居们,眼睛都往中院儿瞧着。
“呵呵,傻柱疯了”
老七许也是刚下班,见着李学武便回了一句。
这个时候中院儿那边正冒着灰尘,大家也都是透过老七家住着的门洞往中院儿看着。
等见着老七说话,大家回头才瞧见是李学武进来了。
傻柱疯没疯李学武不知道,但他看着这会儿要是没风院里的灰尘且得等着散了呢。
“拆家还是爆破啊?”
李学武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转身进了自己家。
这会儿刘茵正在烧火,见着李学武进来便说道:“见着你奶了吗?”
“跟门脸房呢,怎么了?”
李学武一边回着,一边拎着包进了里屋。
李雪正在书桌旁写作业,见着李学武进来还招呼了一声。
“想着跟你奶说这会儿别过来呢,傻柱拆房子暴土扬长的”。
李学武看了看窗外,坐在炕边倚着墙跟母亲问道:“房顶都拆了?”
“可不是咋地”
添了一把火,刘茵走进屋说道:“刚刚给各家各户通知的额,要收衣服,别埋汰喽,说是要扒房顶,连大山墙都要拆”。
“呵呵,怪不得老七说他疯了”
这个时候修房子少有大拆的,最多也就是拆房顶,依着傻柱这么干,那就是推平了重新盖了。
刘茵拄着烧火棍站在客厅,眼睛透过窗玻璃瞅着后院道:“说是都不行了,窦师傅来的时候看西屋的墙砖的碎了”。
“他也是忒勤勤了,只管住,不管修”
李学武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家,只能跟这边待着,抻了炕柜上的枕头便躺在了炕上。
刘茵见着儿子随意的样子也没说,只是问道:“小宁家那边回信儿了吗?这边得准备了”。
“回了,说就按我说的办”
李学武嘴里回着母亲的话,心里又想起了顾宁当时的语气。
“那就好,早准备早放心”
刘茵回身儿继续填柴火,嘴里问道:“这周末我就去给你买被面儿去,你那棉花什么时候拿回来?”
“明天”
李学武这才想起答应母亲的事儿,嘴里应道:“被里的布我也带回来,您甭买了”。
“知道了”
刘茵应了一声便继续忙了。
李学武则是看了看南屋,问道:“赵婶儿她们呢?怎么没见着人呢?”
“去学校了”
李雪主动回了哥哥的话,道:“去看大嫂了,说是明天一起回来”。
李学武点点头,见着妹妹写好了作业,便招了招手,同时跟客厅忙活着的母亲说道:“顾宁说她妈想跟您一起去海运仓,定啥时间好?”
刘茵听见儿子的话便先把手里的活儿放下了,走到里屋门口问道:“她妈说的?”
“是”
李学武从兜里掏了两块钱,并一张工业券递给了李雪,李雪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瞅了母亲一眼接了。
刘茵倒是没再拦着,只是继续说道:“这周末许是没时间了,还得给你挑行李去,而且你嫂子妈也在,咋地也得带着出去转转,说是周一就回呢”。
“咋不多待几天?”
李学武看着妹妹挨着自己坐了,便用膝盖推了推她,叫她躲远点儿。
李雪得了好处,正想着讨好哥哥呢,见着哥哥推她,也学会厚面皮了,脱鞋上了炕,坐在了李学武身边。
“说是家里还有一家子呢,地里还有活儿”
刘茵也是理解亲家,毕竟是农村日子,总不能像是城里这么过。
不管是伺候家里老的小的,还是下地挣工分,这几天待的都算够长的了。
本就是老实本分的性子,在这边待的也是有些不自在,总想着帮忙,却没那么多活儿可忙。
除了刘茵和老太太陪着转了转,或者拉拉家常,也没什么营生。
要不是想着等闺女回来多待一天,早就张罗着回去了。
“那就周一跟我一起走,到轧钢厂坐通勤车回去”
李学武安排了一下,又对着母亲说道:“下周末吧,下周末去海运仓”。
“那就定在下周末”
刘茵同意了儿子的意见,随后补充道:“正好一周的时候也把行李做完了,赶着周末送到新房去”。
“不着急,得些日子呢”
李学武倒是没想着母亲这么急,一周的时间就想把被子做好。
先前已经说好了拿着布料和棉花去倒座房做,因为那边的炕宽敞,也方便裁剪。
白天家家都忙着,谁能帮忙,就算是倒座房于丽她们白天也是要上班的,只能指着晚饭后这点儿时间。
刘茵倒是算计好的,道:“还说不着急呢,让你打报告打了吗?”
“打了,顾宁的也打了”
这个时候结婚都打报告,李学武也没当母亲不知道,嘴里回着:“我是前天打的,顾宁是昨天”。
“依着时间,下周准下来了”
刘茵嘴里算计着说道:“申请下来你们就能领证了,这行李要是不做出来,像话吗?”
“呵呵”
李学武苦笑道:“就说着急,跟撵兔子似的,定了日子是不是就没歇着时候了”。
刘茵瞪了儿子一眼道:“你说找人做新衣服,找着人了吗?”
“正找呢”
李学武早把这茬儿给忘了,他天天上班,哪儿都能想着啊。
再说了,他真没觉得时间这么紧,赶着结婚前把新衣服做出来就成呗,还有一个月呢。
刘茵一看儿子的回答就知道他准没记住,唠叨道:“赶紧找,领结婚证不照相啊?穿旧衣服照啊?”
李学武只觉得脑袋大了一圈儿,要是依着母亲的算计,这下周就能领证了。
按照法律,他跟顾宁就能住在一起了。
不过他这是想屁吃。
领了证并不代表能住在一起,因为这个时候还要遵循礼节,要办了婚礼才能住。
不然的话虽然没有法律上的错误,但是在两家人看来就是不完美了。
毕竟那个大奖状样式的结婚证只是代表两人结婚了,但还没有成礼。
所以李学武两人能拿着那张证件光明正大地置办结婚的用具了。
“我估计不成”
李学武躺在枕头上拍开妹妹凑过来的手,回着母亲的话道:“她得穿制服,我也得穿制服”。
李学武说的不是结婚照,而是证件照,结婚证件照。
这个时候讲究这个,如果两口子里有一方或者双方都是特殊职业的,在结婚证上是可以穿着制服照相的。
“我看看吧,不行照两回”
李学武抬起头看着母亲说道:“先照结婚照,随后衣服做好了我们自己有相机,我们自己再照”。
“由着你”
刘茵也就是唠叨一句,见着儿子有主意也就没再多说,转身又回了灶台边。
李雪看着二哥问道:“是不是嫌结婚烦了?”
“咋?你替我分忧啊?”
李学武躺在枕头上翻了个白眼,这妹妹开始不可爱了。
李雪瞅着二哥说道:“我给你捏捏肩膀,捶捶背啊?”
“想都别想”
李学武躺在枕头上闭目养神道:“我兜里现在比脸蛋儿还干净,就剩给你的那点儿了”。
“我不信!”
李雪嗔道:“对面儿三大爷说你一个月三百多工资呢,领的票都比扑克牌多呢”。
“他的话你也信?”
李学武就知道群众里面没好人,对面的三大爷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一点儿修养都没有了,就会扯老婆舌儿。
“爸一个月才七十多,我还能比爸多了去?”
“咳咳”
这会儿正好李顺进屋,听见儿子好像正在嘲讽自己啊,不满地咳嗽了一声,提醒儿子不要放肆。
李学武也是倒霉,本是想着糊弄妹妹的话,没想着叫父亲听了去。
这话要是背着父亲说确实没啥,可要是让父亲听见了,难免叫老父亲有些没颜面。
因为现在李学武挣的确实比父亲多。
李雪也见着了二哥的囧态,抿着嘴做了个鬼脸羞李学武。
李学武则是掐了妹妹的脚腕就要报复,却是见着父亲进了屋,便松开了手。
“坐没坐相”
李顺瞅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训了一句,随后便去洗手了。
李学武就知道父亲要找茬儿说自己一句的,哪怕他有坐相,也会从别的地方训自己。
等父亲出来门,李学武对着李雪吓唬道:“再跟我皮下个月零花钱没了啊”。
“我不信”
李雪瞅着二哥说道:“你要是不给我可就跟二嫂要去了”。
“呵呵~随你”
李学武还能受了威胁了?
“二哥~~”
李雪见自己失了算,赶紧补救道:“我又不是胡乱花钱”。
说着话凑到李学武耳边悄声说道:“嫂子的小妹来了呢,我想给买点儿东西,赵家婶子老拦着,我兜里钱也不够……”
李学武转过头看了看妹妹,问道:“真的?”
“你不信我!”
李雪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瞪着眼睛都要哭了的样儿。
李学武撇着嘴眯了眯眼睛,道:“你这招儿跟谁学的,有点儿东施效颦了啊”。
“我不管,反正你得支援点儿,三哥都被我打劫了,可他也没有钱,只能靠你了”
李雪撒着娇地晃着李学武的衣服,求着说道:“好二哥~”
“咦~~~”
李学武咧着嘴搓了搓胳臂,道:“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我求求你好不好?别再这么说话了”。
从兜里又掏出了五块钱递了过去,道:“跟你说好了啊,要用合适的机会送礼物,注意态度,不能贵了,也不能摆设”。
李雪却是个心灵剔透的的姑娘,笑着说道:“我知道,雅萍敏感着呢,我带她出去玩儿都小心翼翼的”。
“正常态度对待”
李学武见着妹妹机灵,点着妹妹说道:“你越是客气,她便越是不自在”。
“知道了二哥”
李雪应了一声便要下地,却是被李学武拉住了。
“咋了?”
“咋了?”
李学武挑着眉毛说道:“不是说好的捏肩膀捶背的吗??”
“你不是不需要嘛”
李雪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钱,跳下了地,对着李学武回道:“钱都到手了,我还费那个事儿干啥”。
“行,我记住了”
李学武虎着脸吓唬了一句便继续躺着了,这吓唬也是一点儿威力都没有,连起身追一下的态度都懒得做,李雪自然不当回事儿。
她就知道二哥心肠好,如果不是赵雅萍跟嫂子是亲姐妹,她也想不到关注这个从村里来的小姑娘。
往日里嫂子常说家里小时候的苦,李雪是有些明白的。
但是见着穿着有些破旧衣服的赵雅萍,她这才知道嫂子形容里的贫苦是个什么样子。
就算是最困难的时候,李家也没断了粮食,给李雪穿的衣服也没有旧成这样。
女孩子的心思终究是要软一些的,总想着回报一下嫂子对自己的好,便要给赵雅萍一些帮助。
但农村来的孩子更早懂事儿,从家来的时候赵雅萍便得了母亲和父亲的叮嘱,来了这边不能随便要东西,给了也不能随便要。
这是农村人最后的坚持。
李雪也看出赵雅萍和嫂子母亲的意思了,便想着攒点儿钱给赵雅萍买书和文具啥的,还想着给她买双鞋,就像自己穿的这样的。
每次都能见着赵雅萍偷偷看自己的小白鞋,应该是喜欢的紧的。
李雪这边出去了,李顺则是进来跟李学武说了说房子的事儿。
是东院儿老三的房子,钱是李顺跟窦师傅结的,不过感觉窦师傅少要了,便想着是二儿子的关系。
李学武没跟父亲多解释他和窦师傅的关系,因为窦师傅是个人包的活儿,也不存在对公,所以多了少了的李学武没大在意。
李顺见儿子知道这事儿,便也就没再说,他是怕窦师傅借着这个以后腐化儿子呢。
别看李顺瞧不上儿子在某些事情上的做法,但他并不否认儿子的优秀。
这优秀又不是他说的,是别说的。
等了许有半个多小时,老太太抱着李姝回来了,李学武这才回了后院儿。
进中院儿的时候便见着窦师傅和傻柱站在院里,对着开了的房子说着什么。
是的,傻柱的正房想开了,就是开了的那种,房顶没了,山墙也没了,就剩底座了。
底座比院里地面高,是石头打的地基,这是不用动的,直接在原基础上加盖就成。
“他们都说你疯了”
李学武走到跟前儿对着跟自己打招呼的傻柱回了一句。
“呵呵,是要疯了”
傻柱苦笑道:“住着好好的,拆开这么一看,椽子都酥了”。
“依着你这么住,大梁没酥都算捡着”
窦师傅笑着说道:“哪有住着不紧瓦的,还是十多年不收拾,漏雨多严重了,夏天怎么过的?”
“用盆接”
傻柱笑了笑,说道:“外面下大雨,屋里下中雨,呵呵”。
李学武也跟着笑了笑,傻柱的心态就是好,好像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似的,整天嘻嘻哈哈的。
“还成,大梁啥的都不用打,盖起来也快”
窦师傅扔了手里的烟头,对着傻柱和李学武解释道:“一周吧,一周差不多,我铆着劲儿给你干,一周后就能装修了”。
说着话又问道:“想装什么样的?跟李处长家那样的?”
“对对对”
傻柱笑着道:“就依着那个标准来,反正都是折腾一回,何不奔着好的去”。
李学武瞅了瞅,笑着说道:“钱不够吱声啊”。
说完便往后院换衣服去了。
傻柱对着李学武回了一句也跟着窦师傅往外面走了。
今天是第一天,窦师傅算是加班了,这会儿由着傻柱送了出来,走到大门口了才说道:“可不是区别对待啊,李处长家的装修材料不好掏噔,我能找着的,绝不废话,找不着的,你自己找,再找不着,就得替换了”。
“我明白”
傻柱点头道:“我要是找不到,我就问问李学武,他要是找不到我也不用找了”。
窦师傅没想到傻柱跟李学武关系这么好,笑着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声便走了。
傻柱也不算是打着李学武的旗号干啥,这会儿回了后院看了看拆成废墟的家,咧咧嘴往后院来了。
进了后院儿,正瞧见刘光天往出接水来,傻柱正瞧不上刘海中一家呢,哪里会搭理刘光天,一扭脸儿装没看见,往李学武家去了。
刘光天也是牛脾气,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想搭理你呢,也是装作没看见,拎着水桶往月亮门去了。
他爸现在保卫处蹲笆篱子呢,家里的活儿都得他跟弟弟干,母亲又是个干不了重活儿的,现在也就能做个饭而已。
等他打了水回来,看了李学武那屋一眼,咬着牙回了家。
他现在已经不幻想进保卫处了,就他现在这个家庭背景,在车间不被排挤都算不错的了。
好在他跟车间干了有些时间了,不然还真要受罪。
就现在,好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视,好像他爸干的那些事儿他也干了似的。
全院儿的水龙头就在中院儿,而且就靠着一大爷家的方向。
每次刘光天去打水都好像上刑场似的,都要在心里背负负担。
一大妈许也是看出他的情绪了,每次见他打水都进屋躲了,没想着激化矛盾,但也没想着主动缓和。
易忠海想的有些想当然了,既然出现了矛盾,就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
不说刘海中遭受的这些处罚,单说刘家赔付的这些个钱,搁谁家能舒服得了。
在医院刘海中是道歉了,可回了院里却是再也没有跟易忠海这边说过话,也没照过面儿。
刘光天现在是刘家的顶梁柱,他不敢恨李学武,但不代表他不埋怨李学武。
早就跟李学武央求着进保卫处,可是一次次地失望,从冬天等到了春天。
如果自己早进了保卫处,出了父亲这个事儿,还不早解决了?
不说父亲多受多少罪吧,至少不用赔这么多钱啊。
——
人做事没有面面俱到的,就算是李学武也不行。
他已经是尽量在努力维护关系,尽量舒服地活着了。
对家人,对邻居,他能做到的就这么多。
环境和社会是有一定的隐形限制的,你要求的越多,付出的越多。
当一个人的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他就会铤而走险。
面对骤然而至的财富时,他的家人也会随之沦陷,这就是金钱的恶毒。
“所有人,集合!”
魏同从副驾驶跳下车,随后满脸严肃地挥手示意队伍集合。
今天从山上带下来几百人,够他忙活的。
早上五点多就出发了,等赶到城西的时候太阳早就出来了。
早饭是在路上吃的,每人两个馒头,比往常要好。
训练场所有在训人员穿着整齐的制服,没有携带武器,在魏同和带队领导的指挥下站好了队伍。
随后由着这边的干部带领着往刑场最近的观察位置走。
“你一直都是这么狠的嘛?”
李学武就站在车边上,跟分局这边的带队领导站在一起。
沈放也来了,带着治安大队两个中队的人,跟魏同带来的人一边一队。
王小琴看了看刑车,又看了看两边观摩的队伍,不由的问了李学武一句。
李学武没有回答,而是抽了一口烟,眼睛看着刑场的方向。
现在那边还只是有个坑,不算大,因为并不是毙了就埋。
挖坑只是为了血不会流的哪儿都是,埋的是血,还有脑袋打碎后溅出来的豆腐脑。
韩雅婷看了看李学武,又看了看王小琴,没有回话。
现在这个场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上次她就有幸作为代表跟着李学武来见识过。
别说今天受刑的是付斌亲属,就是处长的……也没见着他眨眼睛。
这就不能称之为狠了。
保卫处第一次来的是樊华,她是机要科调来的,没见过这种场面。
不过她现在有点儿明白为啥韩雅婷昨晚叮嘱她今早别吃早饭了。
负责行刑的不是一监所的,也不是治安大队的,是区正法的,李学武不认识带队主官。
但早就沟通好了的,他带的两个单位人员可以就近观摩。
不过带队干部还是不时地看向这边几人,他知道中间站着的就是分局主管治安和行动的副处长。
这是个新人,也是个狠人,他还真是少见有人拿行刑来训练队伍的。
不过这种训练方法确实有效,见过血的,和没见过血的队伍根本就是两码事儿。
说李学武狠,他还知道,其实这位副处长最开始申请的不是就近观摩,而是行刑。
对的,就是申请由他带来的两支队伍出人执行这次行动。
不过这个建议被他的主管领导给否了,因为李学武的影响力就够大的了。
如果连这种任务都交给他,那可真的就是一条龙服务了。
等刑场布置完成后,带队干部先是带着执行小队查看了执行地点,做了最后的要求,这才对着刑车这边招了招手。
负责刑车这边的干部则是对着押解人员一挥手,两名穿着制服的武裝警查便走到卡车边,车上同样穿着的警查则是押了第一个带着头套的犯人下车,由车下的两人抓着胳膊接下车。
没有身后的木头牌子,也没有什么送行酒,这次不是公开行刑,所以没有那些虚的。
负责刑车的干部拿着本子走到第一个犯人面前,由着身边的干事摘了头套。
“付长华?!”
被押着的确实是付长华,李学武认出了他,他也看见了李学武。
听见面前的干部给自己验明正身,付长华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李学武看。
他现在还记得跟李学武第一次见面时候的谈话,这个小科长太特么狂了。
可没想到,今天自己的惨样就是自己没瞧得起的小科长造成的。
“我爸怎么样了?”
付长华是知道他爸得病了的,因为从收押以来他就没见过他父亲。
在审讯的时候他问过好多次,最后结案了,看押干部怕他闹事,便说了实话。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见押车干部看过来,没有表态。
今天不是他负责,不能影响对方执行任务,不过既然付长华问了,他便微微摇了摇头。
付长华本就是灰白的脸,瞬间死灰一片,还没受刑就已经没了生气了。
两人没有交过手,更没有对面碰过硬,可以说李学武对他没什么态度。
不然也不能告诉他实话,算是对他当初的配合表达感谢。
付长华不再看李学武,因为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光,在押车干部问了两次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押车干部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两个押解人员便抓着他的胳膊往刑场那边去了。
照例是要跪着的,身上的麻绳是在坑边解开的,也不是全解开,而是剩下胳膊处的,方便押解人员固定犯人姿势。
两个押解人员一人抓了一只胳膊,执行枪决的人员则是端着马步枪,枪口抵在了付长华的后脑。
“张嘴!”
“砰!”
枪声很脆,李学武微微皱眉,昂了昂脑袋。
这种场景他并不陌生,不是说上次,而是在南方,比现在更激烈,更惊险。
以多打少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一个排打对面儿一个连都是常事儿,打一个营也是有的。
枪响过后,付长华的身子往前一扑,连股灰尘都没有溅起来。
尘归尘,土归土,他的世界到此结束。
执行人员开枪后便扛着枪退后了,他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拉着绳子的两人则是将付长华身上的绳子解开了,翻过身子踢了一脚。
其实不用费这么个事儿的,魏同看的很仔细,子弹是从付长华的脑后进入,入口很小,前面的出口很大。
付长华已经是面目全非了,验生死只不过是走程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