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长,您要的材料”
“嗯,放桌子上吧”
李学武的视线没有离开桌上的文件,听见沙器之的声音也仅仅是用钢笔尖示意了一下右手边。
“有一份保密文件,需要您立即批阅”
沙器之随之递过来的还有一份封签文件,拆开文件夹里有一份签字表,李学武看见厂长和李副厂长都看过了。
拿起文件,李学武却是看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名字,40号飞机。
文件本身的内容跟这个名字关系也是息息相关。
当然了,文件说的并不是怎么造飞机,而是怎么运零件。
轧钢厂承担了一小部分的试飞零件制造,现在制造完成,保卫处要提供运输安全保障了。
李学武拿着文件也是沉思了一下,这些零件要送往冰城,确实需要谨慎对待。
“让韩战来一趟”
李学武想了一下,还是点了韩战的名字,相比于韩雅婷,韩战的一线能力更强,虽然他现在是消防科的科长,但还是可以带队伍的。
心里想着,李学武已经在阅览记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和意见,随后亲自重新封好了文件,这才递给了沙器之。
而沙器之是不知道这份秘密文件里面有什么的,拿着文件出门,递给了正在等着的厂办秘书,随后便打电话通知了消防科的韩战。
李学武今天的文件不多,但是都很繁琐,尤其是有些思想建设方面的文件,他不得不小心谨慎,阅读起来很用心。
当韩战进来的时候,李学武正把一份文件放在一边,招了招手,示意韩战在办公桌前面坐。
“有个外勤你出一下”
李学武在纸上写了一些东西递给了韩战,道:“今天晚上就走,带上厂护卫队,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注意安全,事情结束了赶紧回来”。
“明白”
韩战也是个干净利落脆的人,知道是特殊任务,接了李学武手里的纸条便看了起来,看过几遍过后,放在烟灰缸里用办公桌上的火柴点燃了。
站起身给李学武敬了一个礼,随后便转身出了门。
李学武却是看了烟灰缸里的纸灰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了韩雅婷,交代她周五组织保卫去山上搞一个防爆演习。
韩雅婷却是不知道处长为什么这么安排,但还是服从命令,答应了下来。
在电话里韩雅婷汇报了关于肖力同和张志杰等人的调查进展,相关材料已经报送给了薛书记。
李学武听到最后只给了一个知道了的回复。
放下电话,李学武再次拨动转轮,打给了厂办,报备明天上午要去领奖,下午要去治安大队,后天上午去红星村组织演习,大后天要去红星村开会。
一连三天的报备行程,却也是让厂办负责协调工作的秘书微微惊讶了一下。
但秘书却是没有多想,只在心里感叹李副处长的繁忙,在记录上做好登记便没再注意。
李学武一连串的工作安排完,仍然觉得不保险,又将于德才叫过来交代了一阵,这才算是稍稍放心。
等于德才走后,沙器之从外面进来,低声汇报道:“景副厂长带队,财务处、人事处、服务处三个负责人陪同”。
“来的有纺织厂、皮革厂、玻璃厂、日化厂等,均是亮马河工业区的厂领导”。
汇报结束后,沙器之低声说道:“原定的厂长协商会并没有开起来,而是由景副厂长出面,同今天来参观的厂负责人们做了介绍”。
“暂时不管她”
李学武阴沉着脸摆了摆手,道:“关注一下李副厂长的动作,注意尺度”。
“明白”
沙器之答应一声,内心却也开始泛起了波澜。
处长让关注李副厂长,这代表了什么?
有些事情李副厂长没有跟处长沟通?或者两人之间有了什么间隙?还是背着处长搞了什么小动作?
这些东西沙器之没有关注就便不得而知,但现在李学武交代了,他便要把目光转移回来。
沙器之也在猜疑,虽然有的时候说朋友不是永恒的,利益才是,但这变换的速度有点快,他还没反应过来。
李学武却已是继续低下头开始写起了材料,做什么事都不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丢掉。
学生就是要把学习搞好,其次才能有各种活动成绩。
工人就是要把生产搞好,其次才能享受各种待遇。
而干部就是要把管理抓好,其次才能决定自己看向哪里。
别吃着碗里的都没吃明白,还看着锅里的香。
昨天的会议已经是昨天的事儿了,今天的事情正在发生,就不要老想着昨天了。
李学武不相信李怀德在昨天的会议创造出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会选择隐忍,更不相信杨凤山猜不到会议会出现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准备好了防守反击,一个稳如老狗,随时准备进攻,事情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尤其是在周五,也就是十六号那天,风吹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呢?
李学武不想参与进去,所以搞了三天的“不在场”报备证明,打生打死的,关他李学武何事。
尤其是李怀德的几次试探性的攻击过后,憋大招憋的这么狠,憋的一定不是什么好屁。
所以李学武不仅仅把自己撇出去,还把保卫处的强力人员撵去了山上。
不为了别的,主要是他不想崩一身血。
李学武要玩的东西两方都不认可,虽然跟他虚与委蛇着,让他耍了两招,但背后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那还参与个屁呀。
至于景玉农那边,李学武不想搭理她了,上次是怎么被打的脸,这一次还得怎么被打脸。
文件不签还有可商量的余地,文件签了,跟上次的一样,签了也是白签。
放弃人事权,主动提供场地、机械、原材料等支持,就是为了达成生产效益的目的。
这就是熊瞎子掰苞米,掰一穗丢一穗,到了地垄头儿一看,屁都没有。
临下班前厂办通知晚上在招待所一楼会议室有聚餐,招待来访的兄弟单位代表,所有的部门负责人都要参加。
李学武却是理都没理,只接了沙器之递过来的行程通知,这是明天去领奖的程序。
收拾好了手包,李学武便带着沙器之下班走人了。
什么特么聚餐,李学武才不管景玉农的面子呢,这种联合企业的筹备思路跟特么曲线救国有毛的区别。
从保卫楼里出来,正巧隔壁后勤楼的张国祁也收拾好了走过来,见着李学武要往车上走,招呼道:“这么点儿路你还乘车啊?”
“张处”
李学武摆了摆手道:“我不去招待所,下班回家了”。
“呦!”
见李学武这么硬钢,张国祁也是惊讶了一下,这通知可是厂办下的。
“这是家里有事?”
“确实”
李学武将手包扔上了车,笑着解释道:“给闺女买了几条金鱼,人家说今天送来,我得回家陪闺女”。
“……”
张国祁看着李学武跟自己解释完摆了摆手就上车走人,他也是有些懵逼。
见吉普车都出了办公区大门了,这才被身后的秘书提醒着要去聚餐。
“聚特么什么餐?!”
张国祁一竖眼睛,对着秘书道:“李副处长有闺女,我张国祁就没有嘛?”
说完点了点办公区大门方向道:“凭什么他闺女有金鱼,我闺女就没有?”
这边张国祁的秘书已经傻眼了,只见领导抱怨道:“别的我都能忍,就这个忍不了,跟厂办说一声,就是我给我闺女买金鱼去了”。
说完也不等秘书再劝,摆手道:“赶紧叫司机把车开过来,再晚了特么鱼鸟市都散场了!”
“哎!”
张国祁的秘书被他喊的晕头转向的,等跑去值班室找司机的时候却是猛然想起,张处的闺女不都十八了嘛,今年刚参加工作,玩儿的毛金鱼啊!——
李学武可不知道自己没去聚餐,那后勤处的老张也没去。
他更不知道的是,他说要陪闺女迎接今天送来的金鱼,他老张也凑热闹买什么金鱼。
指挥车停在了大门口,李学武却是瞧见院门半开着,院里还有说话的声音。
等跟沙器之两人道别,进了院子,这才看见,是修车库的工人正帮着昨天见到的那汉子往屋里抬那大石头槽子。
“呦,李处,您下班了”
窦师傅正跟院里看着工人们使劲儿,见李学武进来也是打了声招呼。
李学武点了点头,冲着里面示意了一下,问道:“这么沉的嘛?”
“可不轻,六个人抬才刚好”
窦师傅看着那边已经安装到位的石槽子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对着李学武问道:“您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呵呵,给孩子玩儿的,看着也好看不是”
李学武轻笑着解释了一句,随后跟走出来的那卖鱼的汉子招呼道:“您辛苦了,这么沉咋装上来的?”
“别提了”
那汉子苦笑道:“昨晚咱俩翻它不费劲,但抬起来是真不容易,我跟我兄弟俩用绳子绞到板车上来的”。
他解释着,还给李学武介绍了跟他一起来的一个汉子。
卖鱼的这个叫盛少威,他兄弟叫盛少才。
接了李学武递过去的香烟卡在了耳朵上,盛少威笑着道:“先干活再歇着”。
说完了便带着他兄弟一起往屋里搬水箱。
李学武没有往屋里去,就跟院里站着,同窦师傅聊了聊。
同时也给帮着搬鱼缸的六人分了烟,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
窦师傅干活仔细,见着李学武和顾宁下班回来便会收工,早上也是等了李学武他们上班后再来。
要不说这人会办事懂分寸呢,做事处处都能让人舒服了,李学武也是看着他老实可靠,这才一步步试探着帮着他。
窦师傅每天必来这边监工一阵的,多是晚上,也方便跟李学武说说话。
主要还是东风俱乐部和轧钢厂居民区项目的事,再有就是他那个工程队的管理。
李学武却是想起什么来,摆了摆手道:“事情我想着呢,那小兄弟我结婚那天还见着了,但是没机会说话,等几天,我忙完了找他,咱们一起坐坐”。
“哎!不着急~”
窦师傅虽然嘴里说着不着急,但有了李学武这句话,也是笑了出来。
屋里盛家两兄弟手脚真是麻利,那水槽子在家就已经是清洁好了的,到了这边用干净抹布擦了一遍便往里面拎水。
直等水位够用了,这才将带来的那个水箱里的金鱼连同水箱里的水一起倒进了槽子里。
李学武见着修车库的工人们收拾东西走了,拉了窦师傅一下没叫他走,而是一起进了屋,看了看石槽子里的金鱼。
窦耀祖也是干这玩意儿的,虽然他没养过金鱼,但给金鱼修过池子,这会儿也是笑着赞道:“这手艺还真是绝了!南城的活儿吧?”
“您捧了,这手艺是祖上的,池子是二太爷的手艺,我们现在才学了个皮毛”
盛少威谦虚了一句,由着他弟弟往池子里摆睡莲,自己则是开始给李学武介绍起了池子里的金鱼和养殖方法。
“稍等~”
李学武笑着摆了摆手道:“不是我养,我也没时间照顾它们”。
说着话对着站在客厅很靠里面的秦京茹招了招手道:“丫头过来听一下,以后也知道咋养了”。
丫……丫头?
秦京茹满脸问号,合着你家老太太咋叫你就咋叫呗?
她只觉得李学武叫的咋就这么自然呢?李学武明明也才二十岁,她才十八,相差才几岁啊?!
尤其是当听到李学武的话,秦京茹知道,这玩意儿果然就是给自己买的!
还说让自己学学,你自己咋不学呢!
虽然心里抱怨着,可秦京茹还是走了过来,见着李学武看她,还把周亚梅那个时候带她用的笔记本找了出来。
李学武见着她准备的这么充分,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秦京茹只觉得这目光有些别有用心,一定是在报复自己。
报复自己因为他的一句话铲了顾宁的花园,便给自己找了这么多活!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京茹拿着小本子准备好了,那送鱼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记什么。
李学武招手让了窦师傅屋里坐,亲自给他泡了茶,当然,也给正在忙着的两兄弟准备了。
等盛少才忙完,盛少威的介绍和讲解也差不多了。
“今天就别喂了,等水里的泥土沉底,等水清亮了再喂一点点,就是我带来的那罐子鱼虫”
盛少威交代道:“看着点儿野猫,等下次我来的时候再教给你怎么换水”。
这边交代完,盛少威也是把这边的家里观察了个大概。
买鱼的这位李干部应该级别不小,不然媳妇儿那么好看,家里还有“老妈子”给带孩子,还有“胖丫头”给照顾家务,这不妥妥的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家庭嘛。
只不过这院子小了些,别墅小了些,人口也少了些。
但只看屋里的钢琴和家具摆设便知道,这家定不是普通人家。
都交代完,李学武请了他们兄弟俩喝了杯茶,笑着聊了聊金鱼的趣闻,说了说金鱼的品种。
一杯茶结束,李学武拿出了准备好的钱放在了盛少威的手边。
盛少威收了钱连连道谢,言说等月底再来,以后每个月的月底都会来一次,直到到这边没了问题。
李学武起身送了两兄弟拉着板车出了门,这才转回身对着跟出来的秦京茹问道:“学会了嘛?”
“学废……学会了”
秦京茹见着李学武皱眉头还是有些紧张,说话嘴也是有些不利索。
李学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愣点儿就愣点儿吧,好在盛少威说了每月来一次。
再进屋,李学武从门口放着的手包里掏出了一封信封,鼓鼓囊囊的,走到沙发边上放在了窦师傅手边。
“这是那五处院子和车库的费用”
李学武摆了摆手,制止了窦师傅的客气,笑道:“我大概估了个数,多了就算在俱乐部那边,少了下次一起补”。
窦耀祖却是心里明白了,李学武办事,只能是多给,不可能少给了。
说是算在俱乐部,可俱乐部那边是单独核算的,咋可能算的过去。
这里多出来的也许就是看在自己辛苦和尽心的份上多赏的。
他是有跟大户人家打交道的经验的,明白李学武这么做的用意,将信封按了按,很是感激地笑道:“您说了,我就收着”。
说着话又笑道:“我这还说呢,前几天孩子他妈跟我说,今年可没少借您的光,想着赶了端午过来串个门来呢”。
“呵呵,来就来呗,非得等过节干啥”
李学武轻笑着示意了一下老太太那屋的方向道:“我们家老太太在我这也怪无聊的,让嫂子多来走动走动”。
说完还颇为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爱人性格有些孤,不大爱说话,嫂子过来别见怪啊”。
“瞧您说的,顾医生是什么文化,她哪里说的上什么”
窦耀祖见李学武这么说,却是笑了出来,李学武这意思就是在表达可以修通家之好了。
他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他自己清楚,李学武不能看以前,单看现在,他跟李学武相处也算是高攀了。
但李学武对他的态度他是清楚的,李学武这人绝对是没的说的。
老彪子还跟他逗笑话,李学武却从来不随便开玩笑,有事说事,平时总是笑呵呵的。
尤其是来这边干活儿,那小保姆经常来给送烟送水的,端是客气。
这要不是李学武安排的,窦耀祖打死都不信的。
他这身上经常下工地,也是干净一天埋汰一天的,但今天进屋,李学武却是没在意这个。
包括穿鞋进屋,坐在沙发上喝茶,态度很是亲和。
窦耀祖也是经常去轧钢厂的,自然常听李学武的威名,但这职务越高的干部倒越好相处是真的。
一杯茶喝完,窦耀祖便起身告辞,李学武留他吃饭,却是说啥也不留,只言说家里还有事情。
连李学武出门送他都拒绝了,只说着上了一天的班都累的很,赶紧歇着吧。
李学武送到了别墅门口,由着秦京茹送了他,便转身上了楼。
楼上顾宁正在看书,见着李学武上来也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
李学武将手包放了,一边去衣帽间挑了家里穿的衣服一边对着书房说道:“楼下鱼缸安装好了,去看看鱼吧”。
“知道了”
顾宁没动地方,却是给了李学武一个回复。
李学武知道她想看书,也没再劝,只是拿着衣服去洗澡。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却是见着顾宁还在看着,便走过去问了:“进修的事情说了吗?”
“嗯,跟主任说了,院长也找我谈了”
顾宁点点头解释了一句,同时也把头抬了起来,看着正撑着桌子俯视自己的李学武。
洗澡过后的李学武身上没了汗臭味,香皂的味道比较好闻,是她选的。
看着李学武清爽的脸,一半俊俏,一半……
“现在你也不忙,要不把脸上的这疤做了吧”
顾宁不自觉地伸出手轻拂李学武的侧脸,沿着那道疤痕一路下划。
李学武却是笑道:“哪里不忙,天天忙的团团转”。
感觉到顾宁的手指划到嘴边,李学武一呲牙便咬住了。
“呀!”
顾宁被吓了一跳,抽回手后使劲儿拍打了李学武一下。
李学武又哪里会使劲咬她,就是逗着她玩儿。
不过看着顾宁害羞的模样,李学武却也是笑问道:“不喜欢玩这个?”
“不……”
顾宁以为李学武在意了,或者被自己打疼了,抬起头要解释。
可看着李学武脸上的坏笑,顾宁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头,嗔了李学武一下便站起了身。
“不想跟你说话~”
说完绕了书桌就要离开,可她也不想想,李学武都堵在这了,还能让她跑了?
李学武伸手抓了要走的顾宁,轻轻一揽便将顾宁抱了过来。
“你~不要这样~”
“哪样啊?~”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这小媳妇儿,双手隔在自己跟她的中间,还往外推着自己。
可她的腰被李学武揽着,上面是宽松了,她却是没顾着下面。
“好好的,说正经的”
李学武揽着顾宁,靠坐在书桌上,问道:“跟你们同事之间的关系不太好?”
“没~就、就那样”
顾宁还是不大习惯跟李学武在大白天的这么亲密,手撑着李学武的胸膛,想要离的远一些。
李学武却是摇了摇头道:“你这样是不对的,没有人可以孤立于社会之外,工作和同事也属于社会生活的范围内”。
“我知道~”
见着李学武说自己,顾宁也顾不得跟李学武较劲了,有些委屈地解释道:“我知道她们总议论我,可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了”。
“所以啊,我不就出现了嘛”
李学武宠溺地看着顾宁,微笑道:“你就做你能做到的,剩下的我来帮你做”。
见顾宁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李学武笑着把头抵在了顾宁的头上,商量道:“咱们从最简单的开始,周末咱们从妈家早点回来,中午在家准备一桌伙食,邀请你们同事来家里吃”。
“可是……”
顾宁犹豫了一下,道:“还要上班呢~”
“上班也不耽误中午饭不是”
李学武笑着说道:“咱家离你们医院才几步路啊,走着就来了,吃了饭再回去,跟食堂也没两样”。
顾宁现在中午还在医院吃,就怕临时有事找不着她。
在生活上,顾宁表现的很冷淡,但是在工作上,顾宁是个很较真,也很认真的人。
李学武必须得承认,顾宁对待病人的态度是值得他学习的。
他不知道的是,让顾宁端正态度,决心钻研医术的原因却是他。
每次看见李学武的脸,顾宁都知道,她犯错的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在她的丈夫的身上。
而丈夫因为她的犯错,失去了多少,承受了多少,顾宁都决定用一生去弥补。
即便是刚才她也说了,劝李学武去做整容手术,可她更清楚,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就算是恢复的再好,那面侧脸也还是会有淡淡的疤痕。
这道疤痕在李学武的脸上,也在她的心上。
每一次看到李学武的笑脸,她便能想到李学武的宽容,更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他承受的痛苦。
夫妻两个,相爱一场,她不懂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但她觉得自己的恋爱很美好,很完美。
尤其是李学武想着帮她处理人际关系,办公室关系,以及她不愿意做的那些事。
这份宽容她都能看见,更能感受到李学武的暖心。
“好吧”
顾宁想了想,点头答应了李学武的提议,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李学武的胸膛,捧住了李学武的双脸。
李学武也是微微探身,顾宁颤抖着眉毛闭上了双眼。
“噢~!那……那个、吃饭了~”
秦京茹准备好了晚饭,出来叫了老太太和李姝,见着楼上没动静,却是被老太太示意着来楼上叫。
她本是不想上来的,可看着饭菜都好了,老太太又说了。
再加上前几天李学武跟她说过的话,这才壮着胆子上来的。
可当她走进小客厅正要叫两人吃饭的时候,却是被塞了一嘴狗粮。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映进书房洒在了墙上、书架上、书桌上,以及女主人的青丝上。
本是被李学武抱着顾宁现在却是上半身背靠在书桌上……
被秦京茹的脚步声惊醒,顾宁像是小兔子一般遮住了脸,李学武却是没在意这个,对着磕磕巴巴的秦京茹点头道:“知道了,马上就下去”。
“哦、哦!”
正看得愣神的秦京茹反应过来,红着脸答应一声噔噔噔地跑下了楼梯。
顾宁听见秦京茹离开的声音,却是用小拳头捶起了李学武的胸口。
李学武能感受到顾宁的尴尬,因为他已经发现顾宁穿着拖鞋的脚已经要快抠出一栋别墅来了。
“这有啥好害羞的,咱们是合法的,你怕啥~”
“哎呀!你不许说了!”
顾宁推开了李学武,使劲儿捂着脸去了主卧的卫生间。
李学武站在书房里却是有些得意地笑了,能让顾宁主动表达感情,他已经很欣慰,很满足了。
未来还长,爱情还可以慢慢来
楼下,老太太看着脸跟红布似的跑下楼来的秦京茹就知道她看见啥了。
不过她也只是笑着,心里也在暗自庆幸,不是自己上楼去叫。
秦京茹都还好,要是自己这当婆奶奶的上去,顾宁指不定得多不好意思呢。
秦京茹使劲捂着脸,冲着看热闹的老太太嗔道:“老太太您是故意的吧,羞死人了~”
“这有啥的~”
老太太却是不以为意地笑道:“你是当姑娘的,这个时候不学,那什么时候学去”。
这却是说的老风俗习惯了,每当新人结婚,总有姑娘们去新娘子待的那屋去看热闹。
看的是热闹,学的却是如何处对象。
这个时候相对比较保守,没有什么恋爱专家啥的大言不惭地教你那些知识。
男女之间的相处比较封闭,所以常常在热闹中,在不经意和好奇之间看见的学了那些知识。
当然了,也有没学好的,就变成不正经了。
秦京茹刚才看见的那个,现在绝对看不见,但后世大街上不要太多。
区别嘛,可能就是人的思想上变了,生活方式和行为习惯也变了。
等李学武和顾宁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来,这饭桌上只有老太太是开心的笑了。
李学武本来也笑来着,却是被顾宁在桌子底下使劲踩了一脚。
现在就变成李学武苦笑,顾宁和秦京茹两人脸红了。
李姝倒是很茫然的,不知道今天家里人都在玩什么游戏,难道是一二三木头人?
反正今天的饭桌上大家都很安静,比较爱闹的李姝也只是瞪着大眼睛观察着几人的表情。
晚饭过后,顾宁一盆一盆地检查着花草,而李学武接管了李姝的照顾工作,老太太和秦京茹收拾了厨房,又去洗了大家的衣服。
“呀!叭叭~走!”
李姝被爸爸抱着站在金鱼池的边上,看着水里正在游着的黑影只感觉害怕。
她也不是没有过鱼的玩具,可那是在炕上游的,一摔就不游的那种。
这个她有点儿害怕,尤其是黑乎乎的,看不大清楚。
她这一着急都把仅有的几个词说了出来,尤其是当李学武故意抱着她往金鱼池里凑的时候,李姝扬手就给了爸爸一巴掌,嘴里还喊着:“打!”
小孩儿就是这样,思维模式里对于打这个词和动作都是代表了反抗和不愿意。
她是不觉得这一巴掌代表了什么的,她只认为自己这种行为方式是传达给大人们自己的意见。
所以李学武这一巴掌白挨了,闺女就是不想下水而已。
顾宁见着李学武挨打后的无奈和苦笑,也是微笑着走了过来,站在了李学武的身边一起看了起来。
李姝见着顾宁过来却是安静了下来,伸出小手抓着,对着顾宁说道:“抱抱~”
好么,今天成了李姝学话大练习了,能说的都来了一遍。
顾宁却是笑着瞪了李学武一眼,接过了李姝。
李姝到了顾宁怀里却是没再看坏爸爸一眼,小手紧紧地揽着顾宁的脖子,另一只手指了指金鱼池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说到一半的时候还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爸爸,小脸很是委屈。
顾宁算是看出来了,李姝这是在告状呢,说刚才坏爸爸吓唬她的事。
顾宁只是笑着听了,也没说吓唬李学武,也没说帮着李姝去报复回去的意思。
孩子从这个时候就能教她道理了,虽然懂的不多,但却是将一些浅显直白的道理灌输在她的日常生活中。
就比如打这个动作,虽然李姝经常有打人的手势,但家里人从来没有鼓励过。
刚开始李姝是比较爱动手的,但没有得到鼓励,渐渐的就变成了一种反对的抗争。
老太太也好,刘茵也好,包括李顺和大姥,在哄抱李姝的时候从来没有扬着脸教李姝打自己,或者说“打爸爸”“打妈妈”这样的话。
从小灌输孩子用动手来解决问题,那么他长大一点后也是喜欢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似是李姝这么小的孩子,说给她是不懂的,打她也是没用的,对于这种动手的习惯,只要漠视,或者表现出不喜欢的表情就足够了。
孩子的眼睛是很亮的,他们能够感受到你的表情,你的情绪。
就像现在,顾宁不支持她报复爸爸,李姝也就消停了下来,还把目光看向了池子里那些会动的小东西上面。
其实李姝是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下去用手摸摸这东西的,但她实在害怕,从揽着顾宁脖子的小手就能看出来她的紧张。
“倒是买了个能消遣的玩意儿,夏天屋里也凉快些”
老太太走了过来,看了看池子里的金鱼,看着李学武问道:“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就是图意个乐趣”
李学武笑了一下,没说价格,只是叮嘱道:“可看着她点儿,别爬上去再摔了”。
“早着呢”
老太太逗了逗李姝,见着李姝又开始指着金鱼池咿咿呀呀的开始说,老太太也是笑着点头应着。
当李姝再次指了爸爸,控诉了爸爸刚才吓唬自己的经过时,她却看着太太只是笑着,李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人小没道理可讲啊!
家里的大魔王一日不伏法,自己这个小魔头就永无出头之日啊!
顾宁抱着李姝,笑着听李姝牙牙学语,听李学武和老太太讲金鱼的趣事,听门外的虫鸣,生活的意义就是如此吧。
秦京茹洗了手从卫生间里出来,看着那边几口人赏鱼只觉得心累。
就那些破鱼有啥好看的,还整到屋里来养了,要她说就是有钱闲的。
她们村就在大河边上,啥鱼没有啊,想吃了就去抓,还用得着在屋里养?
还得学养鱼,还得在本子上记着,还弄荷花……
每想到一处,秦京茹的嘴便撇上一分,直到想不出别的理由,她最后总结就是:李学武觉得给她的钱多了,活儿干少了,给她找麻烦呢。
等见着那边几人有转回身的意思,秦京茹赶紧找了晚上记的笔记,溜溜儿的回了自己屋。
要说还得是自己这屋,想干啥干啥,这一方小天地全属于她一个人。
学着楼上顾宁看书的模样,秦京茹也拿了那本笔记坐到了书桌旁。
可扭动了几下身子,总觉得屁股下面的椅子硬的很。
这才看了多一会儿,要是考大学的人坐十几年怎么算?
秦京茹看了看自己记录的笔记本,和本子上七扭八扭的文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要真是有学习的心,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想李学武的嫂子,那是四合院最牛的媳妇儿了,大学老师,受人尊敬不说,还有自己的工资,想买啥买啥。
关键是能得到婆家的尊重,就看刘茵跟赵雅芳的关系知道,人家赵雅芳绝对是没有受气的。
农村的儿媳妇儿怎么了?
只要有能耐,有学问,一样牛!
可再看自己姐姐,在十里八乡的那也是出了名的美人,找啥样的找不着。
可嫁到城里,只能给一个养老娘的工人。
生儿育女的不说,还得受婆婆管制,尤其是没了男人,这活的就更不容易。
秦京茹拍了拍桌子上的笔记本,叹了一口气,都说同人不同命,自己要是也有学问该多好。
大学老师、医生、干部……
胡思乱想和励志努力只有一线之隔,这一线就差在一个是往远看,一个是立足当下。
李学武想的更多的便是立足当下,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新闻播报声音,他的心却是越来越沉重。
顾宁就坐在李学武的身边,两人中间坐着李姝,正拿着顾宁给找的玩具摆弄着。
“如果按照现在的形势走下去,会发生什么?”
“呵呵,不知道”
李学武苦笑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如果知道,一定不会干坐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