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我警告你……啊!”
“喊!喊!喊!”
李学武示意了一下敞开的窗子,道:“外面可老多人了,你不怕丢脸你就喊”。
“我怎么就丢人了!”
邓之望脸被气的通红,指着李学武嚷道:“你要搞刑讯,我拒绝都不行?我这还丢脸了?”
“什么刑讯?”
李学武抓着邓之望的手指在印泥上一一按了,然后在白纸上依次做了取样。
邓之望最初被李学武抓住了手,以为李学武又要玩他那套让小混混们闻风丧胆的成名技呢。
没想到是按指纹。
他也是吓怕了,看着李学武抓他的手,使劲拒绝着,可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咋能有李学武有力气。
看着自己被按了指纹的取样纸,邓之望只觉得一种羞辱涌上心头。
“你们没理由这样对我”
“薛书记不知道有没有,但我有”
李学武采集完了邓之望的指纹,随后从茶几上扯了一块卫生纸递给了邓之望,很客气地说道:“擦擦手,摸哪哪都是”。
邓之望看了一眼变化多端的李学武,不知道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学武没管他,见他没接,便直接将纸扔在了他面前的小桌板上了。
随后拿了指纹采样纸仔细看了,嘴里却是嘀咕道:“邓副厂长,你可能不知道,在你日常生活和工作中会在处处位置留下指纹痕迹,当然也包括你做一些不法勾当的时候”。
“当然了”
就在邓之望急声要反驳的时候,李学武又补充道:“这是假设,假设你在做不法勾当的时候,一定会留下指纹的”。
“你在污蔑我!”
邓之望看着李学武狠声说道:“我没有做什么不法勾当,更没有什么指纹留下!你们没有理由监禁我!”
“放我出去!”
“哎~~~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李学武一副你不了解我的表情,道:“我们是在保护您啊,您看您现在这个状态,您的司机自杀了,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也没法交待了不是”。
“我们真的是出于好心,反正我是不相信您有错误的”。
李学武站在邓之望的面前,手轻轻敲了敲他面前的小桌板,道:“您看,我们为了证明您的清白,先将您保护起来,然后深入调查您,一定会在今晚就让案子水落石出的!”
说完看着邓之望气的脸又是青又是红的,认真地说道:“为了在短时间内证明,我们不惜人力物力,请了多个部门协助调查,包括您的家人,您在建筑三队的朋友……”
“你!你们!”
邓之望听李学武说到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对着李学武说过一句后,又看向了薛直夫。
而这个时候李学武笑了笑,在物证上签了名,走去门口,交代了门口执勤的保卫将指纹采样纸送去保卫科办案区。
薛直夫抽了一口烟,等李学武去门口了,见邓之望看向了他,这才开口说道:“交代了吧,别为难自己了”。
“为难什么!我为什么要为难我自己!”
邓之望神情激动地挥舞着双手,眼睛通红地瞪着薛直夫大喊道:“你为什么为难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又为难过谁!”
薛直夫见他是这副疯癫模样,也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抽烟。
邓之望却是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控诉着自己来了轧钢厂所受到的种种不公。
“凭什么你就去了谠委,你这个位置本来是我的!”
“杨元松他们几个谁拿我当同志了!什么特么狗屁分工!”
“凭什么她景玉农一来就占了三个好部门,就凭她是部里下来的?”
“我特么从京城炼钢厂调过来就是当受气包,小媳妇的是吧!”
“就得给他杨凤山背黑锅,就得任他摆布,跟特么李怀德对着干是吧!”
“赏我个项目他就觉得难得了是吧,又是这又是那的,他怎么不说他小舅子的事呢!”
“杨凤山呢!让他给我过来!杨元松!……”
……
邓之望的骂骂吵吵愈加的过分和声音加大,保卫在薛直夫的示意下关上了窗子,门口执勤的保卫也是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的往旁边错了几步。
有些东西不该听的,听了也没用处,心都乱了,嘴有的时候就会乱说,平白惹麻烦。
李学武早回来了,见着邓之望在骂街,他则是抽了凳子坐在斜对角上仔细听着。
越听是越有味道,当邓之望讲到关键时刻他还点头表示肯定。
这让看了他的薛直夫直皱眉头,也不知道李学武是特么来助阵的,还是来捣乱的。
而这边邓之望也不知道是喊哑了嗓子,还是没了力气,或者是被李学武点头附和,一脸认同的表情整的乱了节奏的原因,反正是停止了谩骂。
李学武见着他不骂了,一脸可惜地看了看他,端着茶杯开始喝茶,丝毫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
可他即便是不说话,就他坐在那的位置,他的身份,也难以让邓之望不注意到他的存在。
因为李学武太危险了,人危险,身份也是危险,尤其是李学武的手段,更是让邓之望忌惮的存在。
着急断了司机这条线,就是怕李学武,怕李学武真查到了他的头上。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自己是跟李学武没什么交情的,一旦出了问题,李学武一定不会给他面子。
尤其是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他自己记得,当初坑了李学武那么一下,事后李学武一直憋着他呢,这一次落在了保卫处的手里,那还能有好。
现在得了,真就是向着他害怕的道路走了,李学武真的要查他,要办他。
斜对面坐着的是李学武,而侧身椅子上坐着的则是薛直夫。
其实说起来,邓之望自己也知道,他跟薛直夫没什么矛盾,人家的纪监副书记也不是抢了他的位置。
这里面的关系更加的复杂,还是他不愿意把自己的路禁锢在纪监这个范围,这才找人换的岗位。
他这会儿跟薛直夫说这些,也就是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罢了。
薛直夫见李学武没说话,一根烟抽尽,将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紧皱的眉头没有打开的意思。
“是非对错,你跟我讲的我都听着,但我并没有办法帮你伸张什么”
薛直夫坦言道:“就像你说的,我没有资格审查你,也就更没有资格帮你申诉和解决什么”。
“至于为什么今天来找你”
薛直夫又说道:“轧钢厂的大局是大家,也包括你我,李副处长,轧钢厂的每一个人共同创建和维护的,你也不想自己的辛苦毁于一旦是吧”。
“我们都不希望你掉队,更不希望你一错再错,彻底没有了悔改的机会”。
邓之望在一阵吵嚷过后恢复了沉默,却又向着一个极端发展,变的不再言语。
同时表情上也是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对于薛直夫所说的话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李学武拿了宾馆里的陶瓷茶杯倒了些温水放在了邓之望的面前,敲了敲他面前的小桌板,示意他喝水。
邓之望双眼无神地看了李学武一眼,机械地端了杯子喝了水。
薛直夫也是发现了邓之望的情况,没有再说下去。
李学武等他喝了水,这才将杯子重新放回了茶几上,不让他有单独接触茶杯的机会。
也许是有了李学武的干扰,或者是喝了水,精神头稍稍恢复了一些。
再看向李学武的眼神也没有那么的呆滞了,还跟李学武开口问道:“你把谁带来审讯了?”
“您爱人,和您女儿”
李学武知道邓之望问的是啥,都这个时候了,绝对不是问他的朋友,或者外面的人。
邓之望点点头,随后说道:“跟她们没有关系,妇道人家,能知道个什么”。
李学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也没有答应他什么,而是重新坐了下来,看着邓之望说道:“您女儿说了些情况”。
邓之望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薛直夫,李学武的话他不会信的,谁不知道李学武最特么不讲信用。
基层那些人可能不懂,也不知道,但他的秘书给他打听过关于李学武的为人。
也不知道他的秘书给哪儿整来的“假消息”,说李学武这个人性格乖张、狗脾气、好酸脸,不讲信用好动手。
与其听李学武瞎白呼,倒不如问薛直夫,薛直夫这个人不会撒谎的。
可这会儿薛直夫的表情让他的脸色一白,全身的血液倒流向脑袋,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四肢冰冷了起来。
李学武这边却是低声说道:“跟我的初衷一样,您的女儿也是为了救您,不惜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想要给您弥补过错”。
“呵呵”
李学武轻笑一声,说道:“她也真是慌了神,一不小心把您的账本翻出来了,顺带着有好些钱在里面,倒成了麻烦”。
邓之望听着李学武的话嘴唇直打哆嗦,他闺女才十六岁,能懂个啥。
书房是不许家里人进去的,被人翻找,自然是要暴露出来。
他也是没想到李学武会让人去抄他的家,更没想到李学武的速度这么快,自己又这么坚决的被李学武控制。
其实说起来这也是不符合常理的,本来他急于回家就是去处理这些事的,而按道理来说,即便是上面今天立案也不能这么快抓他。
他将这些东西放在家里就不怕出事,因为他算计着应该还是有时间进行处理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李学武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先抓人,后准备证据。
要是没点自信还真干不了这个活儿,尤其是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天亮了这么做都不行。
而李学武也真是会抓重点,挑着刑事案件一事穷追猛打,把事情往更严重的方向推进。
现在好了,证据找全了,来跟他谈话了,是投降还是死?
邓之望这两条路哪个他都不想选,他才四十岁啊,他才刚当了副厂长啊,他才刚掌权啊。
李学武却是只挑着让邓之望扎心的话说,而薛直夫则是老实人一般,就劝着他主动交代问题。
两人一唱一和的,应对着邓之望的情绪变化。
当邓之望不说话了,李学武便刺激他一下,而当他有精神了,薛直夫的劝说又开始了。
很简单,也很直接,别闲着,轮番轰炸。
招待所的夜很凉爽,褪去了白天的火辣,开始享受团结湖湖水带来的清凉。
水的比热容是很高的,白天吸收热量,晚上再放出热量,从湖里引进来水到游泳池,在这炎炎夏日,游泳加泡澡,不要太舒服。
时至深夜,宵夜和避暑的人或是吃累了,或是玩累了,均是回到了房间休息。
招待所里的热闹声渐渐熄去,唯独留下团结湖静静地卧在那里,等待着明天热闹的继续。
“两位领导,饭好了,就在外面用餐吧,凉快些”
秦淮茹站在楼梯下面,见着李学武同薛直夫下来主动打了招呼。
李学武随手将手里的烟头掐了,看着秦淮茹问道:“还没休息啊?”
“早呢”
秦淮茹笑着示意了一下,走在前面带着路,嘴里解释道:“人也是刚散尽,得带着人收拾卫生和恢复院里设施呢”。
两人随着秦淮茹的指引出了招待所,来到了团结湖边上,这边早就准备好了餐桌,离着招待所不远,光亮足够,却不至于引来蚊虫。
尤其是餐桌附近种植的薄荷,更是让这边夜间的就餐环境有了保证。
“有心了,谢谢”
薛直夫的心情有些沉重,但见着桌上摆放的鱼汤,已经炖出了奶白色,便对着秦淮茹道了一声谢。
李学武坐下后看了秦淮茹一眼,问道:“吃了嘛?饿的话坐下一起”。
“不了,我晚上也不常吃东西的”
秦淮茹笑着拒绝道:“这边安静些,不打扰二位领导用餐了”。
说着话帮李学武二人舀了鱼汤,示意了一旁的服务员一眼,便往招待所去了。
服务员站在不远处等着,如果这边需要什么便再过来,服务的相当到位。
“我还真是头一次见着这么细致的服务标准”
薛直夫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看了招待所的方向一眼,对着李学武感慨了一句。
也许是夜色寂寥,也许是楼上那位的故事感染,薛直夫的话语比往常要多一些。
李学武却是品尝了一口便放下了勺子,道:“满足人民对物质生活的追求一如对精神享受一般,都是我们组织奋斗和追求的目标”。
“呵呵~”
薛直夫倒是很喜欢这股子鱼汤味,手里没停下,轻笑一声,再次喝了一口,这才说道:“但也要附和自身的条件基础,更要时时刻刻牢记艰苦奋斗的传统,注意自身的身份和影响”。
李学武听薛直夫这么说,不由得看了那边的服务员一眼,笑着提醒道:“您要是再这么认真,怕不是再也吃不到这好的美味了”。
“哈哈哈哈哈~”
薛直夫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苦笑,摇了摇头,看向了四楼的窗子,道:“警钟长鸣,牢记教训啊”。
“这个少不了的”
李学武从碗里挑了鱼刺出来,品了一小口鱼肉,也就那么回事。
这鱼的滋味和精华都已经进了汤里,鱼肉却是变得有些寡淡无味了起来。
他也是太挑剔了些,先前不就是他要养生,又怕饿,这才叫人家准备的清淡的嘛,这会儿又挑滋味。
“我看呐,您主持纪监工作也不能光靠等,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也应该同保卫处一般,将工作做到前面去”。
“说说”
薛直夫点了点李学武,一边吃鱼,一边说道:“我早就想听听你对于工作形式和方式方法的意见了”。
“那我可就斗胆班门弄斧了”
李学武玩笑似的说道:“咱们厂安全生产、组织生活、文化学习等等,在厂报上都有了自己的版块,纪监这个工作可没到位啊”。
“引申的,上级大报可也不见咱们厂的纪监工作文章啊”
李学武轻轻敲了敲桌子,道:“就这一项,便失去了警醒干部、提示监察、工作汇报的作用”。
“是,这个意见好”
薛直夫点点头,说道:“宣传工作是纪监工作的一大短板,更是弱势,值得改正”。
说完后反思了一下,示意了李学武道:“你继续说”。
李学武点点头,又道:“对相关干部的调查滞后,纪监工作是可以提前的,不能老坐在办公室等着案子上门,更应该走出去,到车间,到机关,到各部门、各单位去走访和做日常调查”。
“我这么说您不会在意吧?”
李学武笑了笑,看着薛直夫说道:“我都见着厂办来我们保卫处做走访了,可没见着纪监的干部来”。
“呵呵,不在意,说明我们的工作确实不到位”
薛直夫点了点头,道:“要说纪监干部是老虎,人人戒备,我也是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的,随着变革的深入化,纪监工作也是要适应时代的发展的”。
李学武笑着道:“多出来看看才能看到好的一面,看到坏的一面,好的表扬,坏的批评,总不能等坏的成了那位一般积重难返,组织才治疗,那可就为时已晚了”。
“是啊~”
薛直夫长叹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再看了四楼一眼,道:“组织培养一个干部是需要大量的投入的,每一名干部的折损都是对组织的损失和伤害,这一点上我有责任的啊”。
说完这句,再次看向了李学武,说道:“你今天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啊,保护干部可不能用嘴说和喊口号,要把工作做在前面啊”。
“可别夸我,我才参加工作多久”
李学武笑着摆手道:“今日也是有感而发,说了些心中所想,要真是对您有启发和帮助,那是我的幸运,可当不得提醒二字,未免贻笑大方了”。
“呵呵,我问你个问题啊”
薛直夫笑了笑,没有在意李学武的客气,看着李学武的眼睛问道:“你今年二十岁,但你的思维敏捷异常,看待事物的角度独特,正治敏感度极高,处理事情时的做法极为老练,你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
李学武大笑出声,用手搓了一下下巴道:“能得您这么高的评价,我是实在惊喜和意外,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事实”
薛直夫依旧是微笑着看着李学武说道:“你的能力不仅仅表现在了组织和业务方面,更有做人和做事,谨慎异常,条理清晰,现在机关流行的办公方法就是保卫处流出来的,一看就是老机关的做法了”。
说到这,薛直夫再次盯住了李学武的眼睛问道:“别跟我说你打生下来就开始参研这套业务了”。
“您开玩笑了”
李学武轻笑着解释道:“行为谨慎是因为我遭过大难”。
说着话,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脸,道:“当时就是大意了,差点要了我的命”。
“条理清晰是因为我们家,祖上是中医,传到我弟弟是第九代了,最是会整理和讲究条理的”
“至于思想成熟嘛”
李学武顿了顿,仔细考虑了一下,解释道:“可能是跟我处过很多对象有关系”。
“处对象?还很多?”
薛直夫还真就不知道李学武的曾经有过这么多的故事,很显然啊,比刚才他在楼上听的老男人堕落的故事要更有趣味性了。
他倒是想听了,可李学武也得讲啊。
眼前这位是谁啊,纪监书记啊,没事儿跟他讲感情史啊,闹不闹啊。
李学武就是这么一说,手指搓了搓下巴,解释道:“曾经年少嘛,少年爱慕嘛,总得成熟些,稳重些,又是有很多发小,就有了这种团队负责人的思想”。
说完又看了看手边的碗,道:“至于业务能力和组织能力这得感谢部队了,真的是教会了我很多知识和道理”。
“文章也是?”
倒不是薛直夫不信任李学武的解释,而是他也很好奇一个年轻人的境遇。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是,当年往报社投稿,退了投,投了退,千锤百炼,被编辑的评语教会了怎么写文章,才有了今天的功底”。
“那你还真是聪明绝顶了”
薛直夫将碗里最后的鱼汤喝掉,夸赞道:“你这文字功夫一般的老机关可都赶不上,高中生确实够用”。
“现在也不够用了”
李学武笑着介绍道:“我们处新来的大学生,只让于德才和沙器之带了两个月,现在便有了不俗的成绩,真是比不起”。
“呵呵,你不也是大学生了?”
薛直夫看着李学武摇头叹气的模样也是好笑,李学武读大学的事情他知道,杨元松跟他说过。
工作这么忙的人,还能坚持学习,薛直夫对李学武的印象一直都很好。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辜负了你,唯独学习不会。
都说知识和文化危险,但薛直夫看到的是,高水平教育出来的人就是要比低水平教育的人更能接受教学和改造,学习能力也是一种能力。
无论是在机关或者是在车间基层,大学生了解事物的原理和运行方式是有科学依据,遵照事物发展原则的,可比蛮干要厉害的多。
在管理方面更是如此了,高素质人才的成长速度一定是比普通教育要占据优势,不是人分三六九等,但在一个起跑线上也能看出差距来。
也别拿李学武来举例,说什么同样是年轻人,李学武都是副处长了,她们才刚毕业。
李学武走的这条路,与他个人的能力与机遇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因素的。
如果李学武有大学学历,那进入轧钢厂的起点会更高,绝对不会从干事开始,甚至有可能直接就是科长。
所以别说什么读书无用论,那是政策放开了,没人珍惜学习,反而在意那一纸凭证后的结果。
真要是说起来,这个时候的高中生都比后世的某些大学生学问足,更何况这是一个大师和能人辈出的时代。
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说文化的事,但绝对少有人说大学生的事。
满朝朱紫贵,皆是读书人。
即便是有历史偏差,也会被修改过来。
要说起读书来,李学武也是有些惭愧的,示意了服务员过来可以收拾桌子了。
站起身,同薛直夫一起往湖边站了站,说道:“工作的事情日渐繁多,学习的时间被压缩的厉害,只能抽时间来学习”。
说到这,李学武无奈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薛直夫,帮着他点燃了,这才一边点了自己的,一边说道:“结了婚便更加的有时间危机了”。
呼出一口烟,李学武看向团结湖的远景道:“老婆、孩子、家人,都需要陪伴,毕竟生活不止有人间词话,更得有烟火和苟且不是”。
“呵呵,你是懂生活的”
薛直夫笑着点了点头,道:“多少干部天天喊着忙,天天喊着累,到头来一身病,工作没做好,家人没照顾好,孩子没管教好,一事无成,抱憾终身”。
“我这就算是人间清醒吧,呵呵~”
李学武站在湖边,冲着星辰与湖水交相辉映的夜景感慨了一句,倒也让薛直夫的心情恢复了许多。
两人没站多久,书记员给两人送来了刚才在楼上邓之望交代的问题文稿,上面有邓之望交代的问题种种,也有他的签字和手印。
能配合薛直夫和李学武的调查,对他自己的处理结果是有益处的,主动和配合交代问题,在态度上就是一个重要标准。
今天的事薛直夫已经同上面做了沟通,邓之望自己也明白,今天他跟厂里说了,还给了厂里这些人做了人情。
但如果负隅顽抗,那明天上面下来人还是要追究他,调查他,到时候厂里这些人的态度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人可以犯一时的糊涂,但不能一直犯糊涂。
李学武都已经亮手段了,就是要跟他磕到底了,不跟纪监说,难道跟调查部说啊?
他还有儿子,还有闺女呢,纪监这边办他还有商量的余地,真要是到了调查部那边……
李学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姬卫东和调查部介入,让他带人来还是对韩雅婷有个交代。
他倒是不喜欢儿女情长那一套,但总觉得姬卫东和韩雅婷两人有些可惜了。
将姬卫东撵去了医院,也是借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把这条红线牵上,实在牵不上也没辙了。
好在今天晚上看还是不错的,有点儿爱情的酸腐味。
李学武觉得今天就算是圆满了,迈步到了车边,示意了办公楼的方向道:“我安排,您就直接休息吧,明天还有好些事呢”。
“不放心,先过去”
薛直夫拒绝了李学武的的好意,上了车,说道:“实在不行一会再回来”。
都已经凌晨了,没必要再回家折腾一起子了,两人都决定在厂里休息了。
等回了保卫楼这边,基础资料的工作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向允年又带回来好些人协助调查。
都是从家里或者饭局上拎过来的,显得很是错愕和茫然。
所有的审讯室都在使用着,综合办公室提供了夜宵和茶水,大会议室门开着,不断汇总着各个审讯室调查到的资料。
李学武两人进屋,向允年便看到了薛直夫手上的文件,笑着说道:“旗开得胜,可喜可贺啊”。
“向处辛苦了”
李学武主动道了谢,接了薛直夫递过来的文件交给了向允年。
向允年笑着摇了摇头,看起了邓之望的笔录。
李学武同薛直夫则是看起了这段时间汇总上来的信息。
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沉默,直到互相看完手里的文件。
“教训深刻啊”
薛直夫遗憾地放下手里的文件,叹了一口气说道:“整理一下吧,明天协调各方,将相关的线索和信息通报给各单位的纪监部门”。
向允年看了李学武一眼,点头同意了薛直夫的意见。
这件事真的有些复杂,关键是这个时候的人只要有单位,就得归各单位管理。
虽然向允年是市纪监的,但也没必要较个真,薛直夫所说的意见还是很中肯的。
他来还是就着李学武的关系,现在李学武的问题解决了,能帮多少是多少了。
将资料和后续证据的收集整理工作安排好,三人便出了会议室。
再看了一眼办案区,李学武跟在薛直夫的后面,同向允年一起出了楼门,上车回了招待所。
这边已经得了李学武的提前安排,沙器之就同秦淮茹等在大厅,见着三人进来,便开始忙着安排他们入住。
薛直夫的房间就在四楼,李学武同向允年则是一同住在了三楼。
在楼梯口分开,李学武送了向允年去了房间,这才回了自己那边。
秦淮茹帮着李学武把衣服收了,从柜子里给找了新的内衣和睡衣,看着躺在床上揉眼睛的李学武轻声说道:“别睡着了,先洗澡吧”。
“嗯”
李学武应了一声,好半晌这才站了起来往卫生间走去。
秦淮茹将衣服给准备后,便又去开了窗子和风扇,拉上了窗帘,留出了过风的位置。
看了一下李学武放在桌子上的手表,秦淮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站在卫生间门口等了一会儿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学武的神经紧绷着,从打通传达室那个电话的时候开始,他便知道保卫处遇到了危机,他也面临了一个破局的机遇。
从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起,李学武的脑子便开始高速旋转,精确算计着各方的态度和可能的处置措施,让自己闪转腾挪,一步步实现了今天将要达成的目标。
年中了,他不仅仅要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董文学考虑,还得为接下来的形势考虑。
不是李学武专挑软柿子捏,实在是邓之望撞他枪口上了。
任凭浴室里的水流冲刷着头部,好让自己的思维更加的活跃,复盘今天的成功和过失。
邓之望的案子还要查一段时间,给了董文学时间,也给了上面介入轧钢厂的必要条件,更让杨凤山的计划提前,也让李怀德更快速的接受挑战。
关键是解决了他自己的问题,更打破了不占位就得挨收拾的局面。
这个时候没人再敢传他将要被调整的消息了吧?
唯独没有算计到的就是薛直夫了,李学武那么激他都没有上钩,实在是不简单。
李学武本来是想着一箭多雕的,可谁知薛直夫不跟他玩儿,躲了他的箭,反而跟他处起了关系。
这特么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滋味他算是体会到了,也更加的谨慎小心了。
且不说杨元松和杨凤山都能看出自己的心思,其他领导也不是傻子。
尤其是这个薛直夫,这么宽广的胸怀若是没有大的抱负,说出来李学武都不信。
李学武这么站着,仰着头,心里想着事情,一时之间竟忘了头顶花洒还在开着,温水灌进嘴里的滋味相当难受。
“咳咳咳~”
不是李学武在咳嗽,但他深有感触。
现在他已经理解,秦淮茹为何会这么用力的拍他的大腿。
深深地给李学武翻了个白眼,扶着水台站起身,秦淮茹转过身去咳了。
李学武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想事情来着,一时溜号了”。
看着秦淮茹颇为难受的样子,李学武拍了怕秦淮茹的背部,问道:“胃难受?”
秦淮茹漱了漱嘴,转头看了李学武一眼,道:“什么胃啊,吹过头了吧?!”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秦淮茹:“……”
这不是解释的阐述句,而是疑问句啊!!!
李学武知道了她难受的原因,便先出去了,秦淮茹看着这人的背影只觉得刚才咬牙切齿的才好。
等回到房间,见到他站在窗口吹风,便拿了毛巾走过去嗔怪道:“受凉了怎么办?小孩子嘛?”
李学武透过窗帘,看着窗外稀薄的团结湖夜景,感慨地说道:“做事情,做工作真的要秉持公心,克己奉公……嘶!”
秦淮茹轻捶了他一下,嗔道:“我看你不是克己,你是克我”。
说完站起身,顺势跪在了窗边的椅子上,手扶着椅子靠背望向窗外的夜景,道:“你也是一时新鲜,当初鼓捣李副厂长说养马,在招待所这边也是个休闲娱乐的项目,可你关心过一次嘛?”
“骑,骑,就骑”
李学武苦笑着说道:“你见我有一时闲着了?招待所这边不是操持的很好嘛,我看晚上这个休闲娱乐搞的就很好,很有特色嘛”。
秦淮茹得肠所愿,芯喜不已,窗外团结湖的灯光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清晨,招待所又繁忙了起来,早交班就要开始,早起办事的客人也在小食堂里开始吃早餐。
小金偷偷打了一个哈欠,见着秦所长安排厨房准备些清淡的米粥,便轻声提醒道:“所长,您嗓子怎么哑了?”
“额……是嘛”
秦淮茹梳理了耳边的头发,轻声回道:“我都没注意”。
“一定是昨晚忙的太晚了,累着了”
小金关心地说道:“昨晚领导忙,您也没闲住脚,一会儿下了班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知道了,一会就忙完了”
秦淮茹知道小金是关心自己,可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脸红、别扭。
等早上张松英上了班,见着秦淮茹的状态,又见着她老躲着自己的眼神,跟前台一问,果然如此。
待交班的时候,张松英堵着秦淮茹坏笑道:“说!老实交代!战斗几场?胜负如何?!”
“去你的,有没有个正经的!”
秦淮茹捶了张松英一下,拎了自己的包,示意了楼上一眼,道:“我可没时间跟你扯,今天棒梗开家长会,我还得先回家一趟呢”。
“你可真行!”
张松英冲着秦淮茹耨了耨鼻子,道:“合着我还得帮你打扫战场不是!”
“去,再胡咧咧!”
秦淮茹怕人听见,气的掐了张松英一下,随后低声说道:“你就盼着楼上羁押的那位案子结束不了吧!”